王妈妈的事情终于了了,雨澜的目的一一达成,算得上大获全胜。可她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老太太态度奇怪,让她琢磨不透,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要知道她在杨家无依无靠,嫡母度量狭小,难以容人,父亲没心没肺,宠妾灭妻,唯一靠谱点的祖母就是她最大的依仗。可如今,利用了她一回,恐怕她心里很不高兴了吧,自己这段时间为了讨好她,花了多少功夫啊,还真是有点得不偿失了。
想了想,还是把这些念头抛诸脑后。自己毕竟不是这个时代里土生土长的古人,让她成年累月地受这些闲气,她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关系破裂了,再慢慢缝补就是。好在她做销售期间,认真学习了心理学,对于老太太的心思,她多多少少已经能够有所把握了,所以今天才坦然承认了自己设计这一回事。自己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想来老太太也舍不得就这么把她雪藏掉。
接下来,就要看大太太的反应了。
大太太是交更时分返回杨府的。一众仆妇将她的车架迎进了怡宁居,李妈妈就迫不及待地上前,趁着大太太净手更衣的当,将王妈妈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太太。
“真有这么回事?”大太太也有些动容。
“可不是吗?”李妈妈添油加醋地说,“王妈妈一边挨打,一边喊冤,样子十分可怜,好像是真的被冤枉了!”李妈妈和王妈妈有亲,自然帮着她说话。
大太太的脸色就沉了下去,“澜姐儿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我派去的人她也敢动?”
“太太!”一旁服侍的吴妈妈说话了,“这件事老奴才也听到一些说法。”见她插话,李妈妈脸色立刻不好看了。
大太太一挑眉:“说来听听。”大太太日理万机,今天回娘家归宁乃是忙里偷闲,就把两个心腹吴妈妈、李妈妈都留在了杨府处理庶务。
吴妈妈看也不看李妈妈铁青的脸色,只管自顾自地将王妈妈儿子赌钱欠债,偷东西被雨澜和杏黄逮了个正着……这些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若有所思地道:“王妈妈口口声声说那如意是七姑娘亲口许给她的……”语气里的不相信谁都能听出来。
大太太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说得也是,那白玉如意何等珍贵,若不是老太太,谁舍得拿出来赏人,除非澜姐儿脑子坏掉了,才会许给王妈妈一个奴才!”
“太太明见万里!”吴妈妈见诱导有效,先适时拍了个马屁,然后接着说道:“我瞧着,王妈妈像是有些咎由自取,儿子管不好不说,还老迈昏庸,胆大糊涂,这种奴才留在身边,早晚给主子惹事!这次可不就连累了我们怡宁居。”又把老太太叫了怡宁居所有仆妇去看王妈妈受刑的事备细说了一遍。
大太太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狠狠一拍桌子。“这个老……”妖婆这两个字总算没有说出口。她怎么也是当家主母,婆婆实在太下她的面子了。可婆婆毕竟是长辈,不孝,可是列入十恶的大罪。偏偏婆婆又德高望重,出了名的精明厉害,便是搬出太后来也压不住她。
大太太憋着一口气,只好把王妈妈当成了替罪羊,好一通大骂,才算出了口气。王妈妈是李妈妈举荐的人,连带着李妈妈也被大太太骂了一顿。
李妈妈低着头,不敢有一句辩驳。看向吴妈妈的眼神更见怨毒,吴妈妈却安之若素。一山不容二虎,她与李妈妈的矛盾属于不可调和型,打击王妈妈就是打击李妈妈,吴妈妈这个老江湖怎会放过这种机会。何况,最近七姑娘帮了她一个大忙,天大的人情不能不还。
原来前几日三少爷承宗身边一个贴身小厮的父亲身染恶疾,三少爷便把他打发回去侍奉汤药,他的身边也就出了缺。三少爷老成持重,大太太又是一力扶持,这些大太太的心腹们哪个不知道。贴身小厮相当于内院小姐们的大丫头,与主子日夕相见,同进同退,感情自然格外亲厚。这么一个有前途的职位,自然人人争抢,竞争十分激烈。
吴妈妈有个年龄相当的侄子,本来待在回事处,那也算个不错的地方。但人往高处走,吴妈妈就起了心思将侄子送到承宗身边。偏巧李妈妈又来与她作对,向大太太推荐了自己的儿子,两个人明里暗里不知斗了多少个回合。大太太在两个心腹之间取舍不下,干脆发了话,让承宗自己决定,看上谁就是谁。
雨澜知道这件事后,主动写了一封信给三少爷,推荐了吴妈妈的侄子,三少爷二话没说便答应下来。
之后,雨澜十分巧妙地叫吴妈妈知悉了事情的始末。吴妈妈震惊玉雨澜心计手腕的同时,也重新审视了她在杨府里的潜实力,不要说雨澜在老太太面前越来越有脸面,光是她和三少爷这份深厚的姐弟之情,也够吴妈妈掂量一番了。
二少爷和三少爷谁是龙谁是虫别人不知道,吴妈妈却一清二楚,以三少爷的资质,将来是必成大器的。
吴妈妈也就不再犹豫,接过了雨澜抛出的橄榄枝。
雨澜的目的她很清楚:大房里的庶女,若是没有一个可靠的人,时不时在太太面前帮衬着说句好话,那日子可就别想过舒坦了。
她是大太太心腹中的心腹,利益高度一致,让她背叛大太太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在不损害大太太核心利益的前提下,偶尔帮衬一下雨澜,卖一个人情给她,吴妈妈是做得到也愿意做的。
怡宁居里正鸡飞狗跳,一个小丫头忽然掀了帘子闯了进来,看见这种气氛,立刻低眉敛眼,小心翼翼地走上几步,禀道:“回事处传进话来,说慈宁宫里来了位公公,想要见见太太。”
大太太“嚯”地站了起来,亢声问:“在哪里?”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回答:“在外院西花厅。”
大太太再没空理会王妈妈的事情,带着吴妈妈就去了外院西花厅。一个身穿八品太监服色三十多岁的中年中人,正坐在花厅里吃茶。杨家规格高,老太爷身边就有皇上赏的太监服侍,传旨的、办事的,外院里头经常有太监进进出出的,平时也就一个普通管事坐陪。
见大太太进了门,管事行了礼避出去,中年太监上来与大太太见礼,却是大太太认识的,慈宁宫里的一个小管事——葛文忠,在太后面前还算得脸。
见了礼重新落座,大太太就客客气气地问:“葛公公光临寒舍,不知有何吩咐?”
葛公公常年侍奉太后,自然知道面前这位太太不但夫家显赫,本身就是皇太后的亲侄女,在大太太面前是一点都不敢造次,恭谨地道:“小的这次前来,是奉了太后口谕,请太太明日去一趟慈宁宫,有要事相商。”
大太太不由一阵诧异,太后没有儿女,向来最疼她这个侄女,她也是三不五时地去慈宁宫问安。现在太后病着,她去得就更勤了,前儿才进宫问过安,这到底是有什么要事?专程派了太监来传唤!
大太太细细回想近几次与太后的见面的情形,一时也没个头绪。
葛太监传了话,还要回宫履旨,大太太挽留几句,就封了厚厚的红包,吩咐管事送出府门。回了怡宁居,大太太思量着太后召见的事情,就有些心不在焉。王妈妈的事情也就撂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