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子恍然大悟,什么狗屁故障,是敌我识别系统探测到了货箱里的自己人,自动锁死了武器系统!

他不禁一阵后怕,误伤友军,哪怕是执行命令不必负责任,良心这一关又怎么过得去?可是这里面怎么会有自己人?

他迟疑地说:“队长,会不会是海盗劫持了咱们的人?”

“有可能!”沈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么简单的答案怎么就想不到?

“现在怎么办?”

沈鸿迟疑片刻说:“放它过去,咱们打……飞了这么半天也没有反击,让陆战队收拾残局去吧,几个海盗能有多大战斗力?”

“也对。”叉子对长机的论调十分认同。

这时大队长恢复冷静,下达了新的命令:“剃刀,基地扫描了货箱,里面有七个人,六个能确认的己方信号,靠,你能开炮才怪……护航吧。”沈鸿和叉子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立即安排了信号扫描。

建立了初步的联系,基地立即通过数据链取得了叶飞等人的身份代码,调出了大家的档案资料,同时了解到伤员的情况。

沈鸿眼角抽了抽,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护航去。”这事闹的,全乱了。

基地解除了警报,刚刚起飞的战机返回降落,不明所以的非战斗人员钻出避难所,纷纷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军事人员也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个顶个莫名其妙。

全基地唯一的伤员就是那个倒霉的调度,伤是他自己咬伤的。

回收部门的飞船急急忙忙地升空,等待着集装箱的到来,医疗部门以最快的速度就位。

两架战机一左一右伴着集装箱慢慢飞,抵达短剑附近的回收区后,集装箱内的电子装置接收到了短剑发出的电子信号,启动了制动程度,集装箱慢慢地减速,自动调整速度,与短剑的速度同步。

一艘十多米长的拖船慢慢地飞过来,叶飞只听见“嘭”地一声闷响,拖船用老鹰捉小鸡的姿势紧紧地吸在集装箱一侧,带着集装箱飞向基地。

不过“小鸡”未免太大了些,与背上的“老鹰”完全不成比例。

基地所有的建筑全部深埋于厚厚的岩层之内,小行星表面只有进出矿场的大型气闸,拖船“提”着集装箱靠近基地,箱中的几人突然感觉到了些微引力。

气闸内的空气迅速抽离,外层闸门打开,拖船降入隔层,细长的机械臂钳住箱体,拖船松开集装箱自行脱离。

叶飞大大地松一口气:“好了好了,总算到地方了,一会都别动,老实点坐着等。

“为什么?”牙签纳闷非常,“到自己人的地方了,还这么小心?”

叶飞勉强笑笑没说话。

隔层内重新充满空气,内层闸门大开,一整队陆战队员全副武装地等在地面,机械臂将集装箱慢慢放在包围圈中央,一个战士迅速上前,打开了气密门,他身后的战士立即冲进集装箱,将箱内的人员团团围住。

带队的军官看清了箱内的情况,松了口气垂下枪口说:“欢迎回家。”居然是六个身穿黑甲的突击队员!

连带队的少尉十分客气,驻守基地的陆战队员,是那些能够适应微重力环境,却不能适应失重环境的战士,主要任务是守卫基地。由于太空站都是以白色为主色调,他们的装甲也以白色为主,而不是叶飞等人的黑色装甲。

对这些半途淘汰的战士来说,黑甲才是精英的象征,他们之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会因为长期生活在微重力环境下而慢慢适应失重环境,因而进入精英部队,就是姜利说的挖墙角。

叶飞慢慢解下头盔站了起来:“谢谢,我是一等兵叶飞,战斗组临时负责人,我的队友都受了伤,请尽快安排救治。”

“应该的,”少尉一回身,“快,让医疗组进来……士兵,请把武器上交。”突击队的战士,地位绝不能用军衔衡量。

每个精英战士都是天军的财富,不容有失。

战士们迅速撤离,医疗组十几个人跳跃着钻进来,十几个人将伤员一个个带走,连那个半死不活的海盗也不例外,有两个还凑飘到叶飞身边关切地问:“士兵,你怎么样?需要治疗吗?”

叶飞拒绝了医生的好意:“谢谢,我没事。”

医生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确定叶飞的身体没事,对少尉点了点头:“血糖有点低,吃点东西就好。”军医是位中尉军官,很和气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战斗军官那样横眉立目。

少尉点头表示感谢,但目光却投向了角落里的尸体。

叶飞抱着头盔轻飘飘地跳下来,停在少尉身边说:“这两个,还有刚才抬出去那个是我们俘虏的海盗,我需要知道他脑子里的东西。”

少尉了然地点点头:“走吧,先带你吃点东西。”不该问的不问,少尉虽然对叶飞等人的经历很好奇,但绝不会多嘴问一句。

叶飞等人的到来令整个基地混乱了好一阵,大略计算一下,直接经济损失不下十万,不过士兵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怪不到他们头上,基地的指挥官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反正事出有因,损失只要报告归类为战损即可,用不着个人掏包。

基地在第一时间将情况上报土星军区,军区指示基地务必全力救治伤员,稍后会派飞船将人接走。

叶飞跟着少尉到了食堂饱餐一顿,吃完了抹抹嘴:“我再带上几份,去看看我的队友。”

少尉没有拒绝的理由,招呼炊事兵准备了一下,让叶飞带着,离开食堂的时候走廊拐角人影一闪,叶飞愣了愣,回头瞅瞅,那人已经拐进了岔路。

“怎么了?”少尉奇怪地问。

“没什么。”叶飞摇摇头,“看到个人,挺眼熟的,说不定认识。”

“很正常,”少尉呵呵一笑,“陆战队员全是选拔突击队员时淘汰的,碰上个把熟人不奇怪,用不用我帮你把他叫过来?”

“还是不用了。”叶飞苦笑,“真是以前的队友,这不揭人的疮疤么!”

“呵呵,我们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吧?”少尉绵里藏针。

叶飞连忙否认:“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咱们先走吧。”

少尉笑了笑不再说话,两人出了食堂直奔医院,沿途的陆战队员看到叶飞,都会惊讶地打量一番,好几次都忘记了向少尉敬礼。

少尉苦笑:“我这个少尉还不如你这个一等兵呢。”

“怎么会!”叶飞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我就是运气好一点吧。”

少尉开朗地哈哈大笑,拍拍叶飞的肩膀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基地的军事人员不足千人,但非军事人员有近五千人,几乎就是一座小型城镇,医院属于军事设施的一部分,配备了几名医术还算不错的军医。

叶飞到这儿的时候,医生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治疗,罐子和牙签正焦急在等在手术室外,看到叶飞立即迎了上来。

叶飞紧走几步:“你们俩没事了?”

“我俩都是小伤,简单处理处理就好,”牙签神色凝重,欲言又止。

叶飞心下一沉,脑中生出不妙的感觉:“怎么啦?”

牙签神色凝重:“老波的大腿骨粉碎性骨折,神经也断了,医生说……必须截肢才能保住他的命。”

“什么!”叶飞一把抓住牙签的胳膊,“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罐子扯住叶飞的胳膊缓缓地说:“麻药快过劲儿了,来不及转送土星基地……黑熊也是,而且失血过多,伤势比老波还厉害,医生正在抢救。”

强效麻醉剂有极强的副作用,很可能影响伤员的内脏功能,短时间内只能限制剂量使用一次。

叶飞沉默了片刻,把吃的交给牙签:“剪刀呢?他怎么样?”

“视网膜完全破碎,已经没有治疗价值了……移植解决不了排异反应,他没法当兵了。”罐子平时话不多,关键时刻却异常冷静。

难道剪刀就这么完了?这一辈子都看不见了?叶飞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要是他不出这个主意,剪刀的眼睛也不会受伤。

罐子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安慰是好,牙签苦笑:“别这样,要不是你,老波和黑熊就没命了,现在,至少他们三个还都活着,有抚恤金,起码能保证生活不成问题……”

叶飞捂着脸,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我想见见剪刀。”

“我马上帮你安排!”一直旁听的少尉立即通过腕部终端联系了医院,随后叶飞在加护病房里见到了眼睛缠着纱布的剪刀。

虽然重力低得没多大感觉,但剪刀还是躺在病床上,

脱下了战斗装甲的剪刀混身肌肉贲起,单薄的病号服根本遮也遮不住,热情的女护士,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直接粘剪刀的身上。

少尉很客气地和护士打了个招呼,说明了来意,护士不情不愿地跟着少尉一起离开了病房。

叶飞脚尖一点,跳到床前:“剪刀……”

“炮兵,你来啦!”剪刀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你一进门儿,我就闻到了装甲的味儿。”

叶飞心下黯然,强忍悲伤:“剪刀,我对不起你。”是男人就要勇于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有利益就上,有责任就退,那是小人。

剪刀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低低的垂着头轻声道:“别这么说,我这一对眼珠子,换老波和黑熊的命,还不值么?再说,当时我也同意了,怪只怪我自己的眼睛不争气吧。”

病房里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叶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剪刀的谅解并不能让他心里的愧疚减少半点。

“得了,别跟娘们似的,当兵是我自己选的路,能怪得了谁?”剪刀重新露出一抹微笑,就像卸下了千均重担一般轻松,“老波和黑熊残了,不过我听医生说可以为他们安装动力假肢,用起来和真的一样方便,他们还能继续当兵,只有我不行,他娘的,为什么没有动力眼睛?”

剪刀故作轻松,可是却让叶飞更加难过,他回答不了剪刀的问题,更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剪刀,唯有默默地听着。

都说快乐分享给别人,快乐就可以变成两份,痛苦倾诉给别人,却只会剩下二分之一,可叶飞的心上却始终像压了一块石头,剪刀废了,他今年才仅仅才十九岁。今后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又是怎么样的命运?

远离战争远离死亡,也许,离开对他反而更好吧。

怀着这样失落的心情,叶飞离开了病房。

手术室的灯已经熄灭,牙签正在手术室外等着叶飞,从食堂带来的饭菜一口也没有动。

叶飞振作精神:“手术完成了?”

“完成了,我带你去看他们。”牙签头前带路,两人走向病房。

医生和护士需要大量的专业知识,整个医院从上到下,每一个人的军衔都比他们俩要高出一截,但是无论是谁,都不敢小看这两个面无表情的一等兵。

姜利和黑熊没剪刀那么好的运气,还有病床可以躺,刚刚做完截肢手术,两个赤身裸体地泡在大号棺材一样的玻璃罐子里,身上接着几根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管子。

姜利粗壮的右腿只剩半截,惨白的腿骨在翻卷的皮肉外支楞着,两只机械臂正在伤处钳钳点点,不知道忙什么;黑熊的胳膊也是一样。

罐子正趴在玻璃上往里瞅,听见脚步声,回身点点头算打过了招呼。

“醒了吗?”牙签问。

罐子摇摇头没说话,少尉笑笑说:“放心吧,就是药劲儿还没过。”强效麻醉剂的效果不是那么容易消退的,两人的截肢手术,甚至不需要重新麻醉。

叶飞指着罐子里的机械臂问:“那是干什么用的?”

“正好我刚问过,”少尉说,“那个是用来清理伤口的,换机械假肢,需要神经信号控制假肢,所以必须在断口处留下神经,这个工作比较精细,还是机械做起来更准确。等一切就绪,医生会在神经断口上连接信号转换接头……嗯,就是能把神经信号转化为电子信号的东西。”

叶飞听得云山雾罩,只弄明白了这是接续假肢的必要步骤,旁的什么也没懂,心说还不如战斗装甲,直接用脑波就能控制。

突然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装甲需要脑波控制的主要是电子系统,例如各种功能的切换、电台频率的选择、辅助动力的开启等等,肢体的动作仍然需要四肢来完成。可是如果能制造一套全由脑波控制的装甲,是不是就像长出一层钢铁的表皮一般,大脑想到什么,装甲就完成什么动作?

如此一来,残疾与否绝对不会影响战斗力,又何必在断肢上安装什么信号转换接头那么麻烦?

叶飞立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听得牙签和罐子和狼一般两眼放光,但少尉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的想法没错,但是实际上根本行不通,如果真是那样,干脆把装甲改成机械人,只留下大脑控制岂不是更好?”

“这怎么能一样?”牙签急于维护自己人,抢过了话头,还想说什么,少尉冲他摆了摆手:“先听我说完。”

牙签张了张嘴,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少尉说:“你的想法在技术上没有问题,但是实际上很难行得通,因为受伤后,特别是重伤后还能在一线战斗部队服役的人并不多,特别是天军。”

听完这句话,叶飞一下子明白了少尉的意思。

天军的战场是宇宙,在四大军种之中最为特殊,特殊的地方不在于装备,而在于环境。

伤疤的强度和韧性都比较差,在承受较高的重力加速度或者低压环境下,有可能造成伤口破裂。因此即使是空军的飞行员,身上都不能有疤痕,而天军的环境更加恶劣,承受高过载的几率极高,一旦出现意外,甚至会直接暴露在真空环境下危及生命。

黑熊和姜利都是粉碎性骨折,集装箱发射升空时的过载几乎要命,腿部的碎骨肯定向下沉坠,不知道切断了多少神经和肌肉,否则,姜利的腿说不定还能保住。

少尉瞅瞅治疗舱中的两人,轻声说:“以他们俩的伤势,即使愈合,也不可能和受伤前一样,假肢除了能让他们俩和普通人一样运动之外,更重要的作用,是保护肢体断端的伤处。”说着他一阵苦笑,“也就是你们这样的精英部队,换成其他部门,这样的伤势,唯一的选择就是返回地面当个地勤。”

“什么意思?”叶飞没听懂。

少尉呵呵地笑:“陆战队招兵不易,表面上,上级会要求伤员离开一线部队,不过只要伤员主动申请留下,上面肯定会立即同意,到时候,就看他们俩自己的选择了。”

原来如此。

叶飞的目光投向仍旧昏迷不醒的战友,心里突然间空落落的。

经过初步治疗,伤员的伤势都稳定下来,叶飞等人也在基地的安排下安顿下来,两天后,土星基地派来的飞船抵达短剑基地,将一组的所有人一起接上飞船。

剪刀是在牙签的搀扶下自己上的飞船,而叶飞和罐子,则一个抬着一台治疗舱,连人带舱一起带上飞船。

出来时活蹦乱跳,回去时却成了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