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楠听林芷萱这样说,却是消泯了气焰,叹了一声,道:“阿芷,其实这回,是我自己要来的。”
林芷萱略微诧异,只听着楚楠继续说了下去:“老夫人原本前日就打算带着瑾年来靖王府了,被我给拦下来了。老夫人做事你是知道的,我怕的也是她跟你撕破脸。
如果你们撕破了脸,那么忠勇公府与靖王府还有我爹,又会成了几年前那样的局面。原本因着廖青替忠勇公府办事,这些日子他的那个女儿也在忠勇公府里耀武扬威了起来。我今日来,其一是为了我自己来的。阿芷,我希望咱们两家能一直这样和和睦睦下去。
其实,我打心底里,很不赞同老夫人要将谢家的女儿嫁进宫里这样的做法。这样不但得罪了你和靖亲王,还将小皇帝逼上绝境。若是我,我会怂恿着你,将你们林家的女儿嫁给皇上。”
林芷萱闻言心神具动,眉头即刻皱了起来。
楚楠却对林芷萱无力地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害你,阿芷,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我亲你,比对那个谢家亲得多。对你不利的话我不会说,对你不利的事我也不会做。当初是你软硬兼施,将丝竹送来府上陪我,这些年对我也多番照拂,替我出头,我打心底里感激你。
谢家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哪怕这些年老夫人对我极好,我却也是知道,不过是看在靖王府的面子上罢了,我不领她的情。只是,我毕竟活在那个府里,我哪怕心向着你,却也不能背叛那里,否则我活不下去。
今日一个人都不在,我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谢炳初对王爷,是充满了敬慕之心的。这些年,你也能瞧出来,他跟王爷是真心相交的。说实话,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谢炳初甚至愿意,拥护王爷称帝。
可是老夫人却没有一刻忘记,当今皇上是她的亲外甥。除了老夫人,还有廖青、廖玉菡,还有谢文栋、谢文良,和谢炳初的一众门客们。他们贪心不足,他们想要的更多。想要钱,他们不喜欢王爷惩治贪腐,想要权,想要像你和王爷一样的风光。他们自己得不到,就只能一个劲儿地怂恿着谢炳初来争。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身边这样的人多了,谢炳初也是没有法子。无风无浪的时候,他能坚持自己的本心,可是一旦起了风浪,那点子忠心,就很难敌得过身边的谗言如沸了。”
楚楠说得太过直白,有些话,怕是除了她,不会再有人对林芷萱这样说。林芷萱是相信楚楠的,比起芦烟来,林芷萱更信楚楠,芦烟活在一个蜜一样甜的谎言里,她自己觉着自己在天上,林芷萱又不好戳破她的美梦。
而楚楠活在一个真实而深刻的忠勇公府里,虽然步步艰险,可是每一步却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让她清醒,甚至警醒,所以说话针针见血,刀刀入肉。
林芷萱明白了楚楠的意思:“那你与我说句实话,这回送谢瑾年入宫,是为里间小皇上和太皇太后,意图对靖王府不利吗?”
楚楠摇了摇头,道:“虽然我知晓的并不确切,可是我猜不止如此,想来更多的还是为了亲政,大婚之日,谢文良会带领西北大军回朝,给女儿送嫁,顺便逼迫王爷还权,让皇帝亲政。”
林芷萱心旌摇曳,面色越发的凝重:“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同意?”
楚楠急忙道:“谢炳初念着当初的旧情,不会为难你和王爷,定然会保你们一世富贵。”
林芷萱听着楚楠的话,有些忍不住想笑,倒像是在听一个笑话。
楚楠瞧着林芷萱不以为然的神情,却是叹了一口气,诚恳道:“阿芷,王爷的摄政王,做了将近十年了。这十年里,他推行新政,整顿超纲,大周朝从奄奄一息半死不活,到现在的河清海晏,天下大治,无论如何,千载史册之上,自会有你和王爷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今朝中,也不过是些琐事,就连王爷此回推行的新政,其实谢炳初心里也是一百个赞同的。王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有利国利民之志,也有定国安邦之能,可是他并没有子嗣啊。
如今,小皇帝已经长大了,已经要成亲了,他心智已经成熟,这样的傀儡皇帝他还肯做几年?若是王爷不肯放手,那只能杀了他,自己称帝,可是等王爷老了,累了的时候,这万里江山,又该托付给谁呢?哪怕你此时此刻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等到你们的儿子能成事,也还要二十年。
这些年,王爷何等的辛苦你不是瞧不见,你还要王爷再辛苦二十年吗?当真将自己的一辈子献给大周朝,呕心沥血,死而后已吗?你也该为自己想想,王爷功成身退,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从前大周朝风雨飘摇,王爷不相信小皇帝的能力,必须要亲力亲为,可是如今的朝廷已经安安稳稳,又有那么些有才能的大臣如雨后春笋,由他们扶持着小皇帝,定然出不了大的乱子。
其实我有的时候很羡慕雪安,若是当初我也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如她一样的走了,寄情山水,如今我的日子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呢?”
林芷萱静静听楚楠说着,有几句话,倒是当真说到了林芷萱心里去,可是:“楚楠,你不会当真以为,王爷若是退了,你们那位皇上,会那般宽宏地任我和王爷天高云阔吧?”
楚楠认真道:“谢炳初能保证,他绝不会伤害你和王爷。况且如今王爷这般得人心民望,若是主动请退,还政于皇帝,小皇上为着人心,也定然不敢为难你和王爷。阿芷,这回我主动请缨,是我真心实意地替你想过的。我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说服你,只是私心里想着,如若是我,我会选择离开这些缠斗,过一点自己的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