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放亮招子(1/1)

“既然领了三司会审,就要收好尾。”楚延卿半道回的皇子所,这会儿还得回三司衙门,“刘大家擢升吏部尚书,我总该当面恭贺一声。等御书房散了,我就去见他老人家。午膳我去万寿宫陪皇祖母用。晚上不用等我,我约了桂仪用晚膳。”

不好直接找大军机靖国公,就找刘乾和徐月重喝茶吃酒,摸摸战事的底。

大中午叨唠陈太后,是想祖孙俩吃顿饭小小庆祝一下吧?

行程交待得这么清楚,是怕她担心吗?

念浅安笑得即窝心又贤惠,拉着楚延卿的手晃来晃去,“那我是不是该准备好茶点水果,坐等兄嫂弟妹登门道贺?”

“不急。你还能偷懒两天。”楚延卿先语带揶揄后意有所指,“七妹几个小的倒罢了,大哥他们若是进宫,多半不会来皇子所,只会先去后宫。”

朝臣可以质疑皇上,儿子不能质疑老子。

本来不被看好的六弟摇身变太子,毅郡王哥几个只能找生母聊聊人生了。

念浅安表示理解,“父皇突然自愈拖延症,难怪宫里宫外都措手不及。”

明明是乾纲独断,到她嘴里就成了效率低爱拖沓。

所谓酌情就是这么个酌情法儿?

楚延卿想笑不好笑,偏越回味越觉精确,本想吻别,低头却轻咬念浅安的小鼻头,“你就贫嘴吧!”

太子妃嘴巴厉害点,似乎不是坏事。

楚延卿咬完亲,长指流连地碰了碰念浅安水润的唇,“我走了?好好吃饭好好喝汤。”

身份改变心意不变,坚持要媳妇儿吃多点长胖点。

念浅安一脸无语地挥爪子,转身撸起袖子:豪宅成泡影,好在之前清点好的大件行李没白吃灰尘,家总是要搬的。

她全心投入打包大业,楚延卿前脚离开,皇子所各处宫人后脚蜂拥而至,轮流道喜分批领赏,御膳房的小太监们最积极,康德书身边的小太监挤出人群,掂着沾满喜气的赏钱,呆站半晌呐呐道:“是真的……皇上真的立了太子,立了六皇子为太子……”

天爷哟佛祖哟,康爷爷简直神了!

小太监激动得满脸红光,旋风似的搓进康德书的值房,脚下拌蒜一个踉跄,五体投地飞扑康德书脚边。

正叼着壶嘴偷好茶喝的康德书吓得肥肉一抖,“哟嚯!这不年不节的跟你爷爷行什么大礼呢?”

小太监顺势给康德书跪了,努抱康德书的胖大腿仰起小脸,敬畏胜过崇拜,“康爷爷!神仙爷爷!都叫您料中了都叫您说中了!您说要守在宫里,六皇子真就不用出宫建府,直接封了太子入主东宫!您可真是活神仙!”

“宫里多少贵人,要成仙也轮不着你爷爷我。”康德书一脚撅开小太监,将壶嘴怼到小太监的脸上,“不是我料事如神,而是我这眼力介儿啊比旁人亮那么一点儿。”

小太监忙抱住茶壶,边倒茶边求教,语气无比虔诚,“求爷爷教小的!”

康德书撇眼看满脸殷情的小太监,啜着好茶慢悠悠道:“吃穿用度,我只跟你说一个吃字。后宫御膳房那头,你可知坤宁宫每月吃食有多精细有多繁琐?没有皇上点头,坤宁宫哪来的享用?皇后吃得好是本分,吃得精就是情分咯。”

旁人只看见椒房殿另立小厨房,却看不见皇上私底下给坤宁宫另开小灶。

他曾在先帝御膳房当过差,和后宫御膳房总管共过事,不然也别想套出这点隐秘。

小灶开了二十年,也瞒了二十年。

皇上对坤宁宫是假冷落还是真上心,可见一斑。

“皇上肯为皇后用心,对皇后所出的六皇子再冷淡也冷不了心肠。”康德书咂巴出满嘴茶香,“储君出自中宫的可能性,这就有五成了。六皇子一不傻二不残,被立为储君的可能性就又多了三成。单这八成可能,就够别的皇子望尘莫及咯。”

他难得把话说透,小太监仍听得愣怔。

“怎么?觉得我这理由太简单?”康德书小眼一眯呵呵笑,“表面风光谁都瞧得见,咱们这些拿锅拿铲的,就得瞧烟熏火燎底下的实惠。鸡鸭鱼肉菜,进进出出多寡精糙,里头学问且多着呢。”

小太监只管点头,“求爷爷再教教小的,您怎么就笃定六皇子能占尽剩下两成可能?”

“两个字儿。”康德书竖起两支白萝卜似的胖手指,“运气。六皇子有个偏爱他的皇祖母,还有个得皇上、太后和皇后另眼相待的好妻子。亲缘、情缘,哪样运气都好。这又是别的皇子想比比不了的。”

小太监不无惊奇,“四皇子妃的家世可比六皇子妃清贵多了!”

康德书心道清贵顶个鸟用,面上依旧笑呵呵,“你别看公主府无权永嘉候府无势,你得看念家身后的刘家。你小子擎等着瞧好儿吧!刘大家即是帝师又是阁老更是天官,皇上眼下可着劲儿提拔刘大家,恐怕留着还有大用呢。”

说着招小太监近前,声音转低,“立嫡本就无可厚非。真要立宠,皇上就得担心将来这天下究竟是姓楚还是姓姜咯。”

小太监哪敢接茬,康德书半提点半吓唬,说罢转口问,“六皇子还在皇子所?”

“小的去讨赏钱前六皇子刚走。”小太监边续茶水边答道:“瞧着方向,应该是回三司衙门去了。”

康德书握着茶盏想了想,慢腾腾站起身,“去把灶烧起来,等做好点心,你分成三份送去万寿宫、六皇子妃和大嬷嬷那里。”

孝敬六皇子妃是老例了,巴结大嬷嬷则是为了打通东宫御膳房的门路。

原来觉得能出宫就是顶好的出路了,现在才知道,能进东宫御膳房当差,那才叫真正的通天路!

郡王亲王府邸的大厨,哪能跟东宫御膳房的总管比啊!

小太监忙接过茶盏,先大喜后疑惑,“万寿宫的茶点不归咱们料理啊?”

“说你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你还真蠢上了!”康德书没好气,胖脸却无半点恼色,“你信不信六皇子忙完公事,准得走一趟万寿宫?太后有多偏爱六皇子,六皇子就有多孝顺太后。你以六皇子妃的名义送茶点,太后领情六皇子得脸,六皇子妃还能怪咱们自作主张,不记咱们的好儿不成?”

做奴才的,就得事事做在主子前头,不然宫里奴才海了去了,凭什么显得出他们来?

康德书勾起俩胖手指,戳向小太监的眼睛,“把招子放亮咯!不然别说跟着进东宫御膳房,就是我这身边,也不能再容你糊里糊涂地瞎混日子!”

蠢小子还当能进东宫御膳房就万事大吉了?

六皇子只是太子,又不是唯一的皇子。

更别说六皇子妃肚子没动静,东宫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添丁进口呢!

康德书啜着牙花咋舌,少不得将心中所想隐晦地点了出来。

他要是真烦小太监蠢,哪会花工夫废半天话?

小太监总算机灵了一回,以前对康德书是口服,如今是彻底心服,瞪着斗鸡眼躲也不躲戳到跟前的俩胖手指,忙指天发誓表忠心,“求爷爷超生,千万别不要小的!小的从今儿起一定放亮招子,绝不瞎问瞎说,准保您吩咐什么就办什么!”

康德书拍着肥肚皮呵呵笑:蠢点有蠢点的好处,至少听话!

陈姑姑合十双手也呵呵笑,“老天保佑神佛保佑,六殿下总算苦尽甘来了!皇上说立储就立储,虽说没跟您商量,到底没亏待六殿下。这般雷厉风行反而是好事儿,您可不兴因此和皇上置气的。”

“你用不着急巴巴地替皇帝说好话,我还不至于得了便宜还卖乖,和皇帝置这份闲气。”陈太后跪在蒲团上敬香,平静的声音响彻小佛堂,“我这香是替小六上的,也是上给先帝爷的。总算先帝爷没将江山托付错人,皇帝偏心归偏心,好歹没把自个儿偏成昏君。”

言外之意,皇上立的太子如果不是楚延卿,那皇上就是昏君。

真要说偏心,陈太后和皇上妥妥一脉相承。

这种诛心之语,也就陈太后敢说。

陈姑姑却是不敢接的,扶起陈太后岔开话题,“六殿下才打发人来送信,说是一会儿来陪您用膳。六殿下爱吃的菜式,奴婢已经让人去置办了。听底下人回转说,三位郡王和四皇子都进了宫,正往各处娘娘宫里请安呢。”

陈太后老眉毛一挑,仿佛没听见后半截话,只故作抱怨道:“我还当皇后已经够特立独行了,没想到安安也是个浑身长懒筋的,除了早晚请安连皇子所都不爱出,让你去瞧她,三回倒有两回忙着捣鼓善堂的事儿,竟比小六还闲不住。”

陈姑姑暗暗好笑,十分配合地跟着抱不平,“可不是?如今回头细想,当初的飞鱼卫先前的魏家官司,哪儿哪儿都少不了六皇子妃的影子。这下更好,一份善堂计划书就叫皇上又是赞赏又是出借朝中部堂,看重六皇子妃仿佛更甚于看重六殿下了!”

娶妻娶贤,能打理好内宅是一种贤惠,能替夫君长脸给夫君助力则是另一种贤惠。

后者比前者更难得。

妻凭夫贵,夫凭妻贵,其实互为因果。

皇上能痛快立嫡,难保没有嫡出儿媳堪为太子妃的考量在。

陈姑姑正话反说,陈太后亦是这么想的,心里欢喜,嘴里偏要嗔怪,“你也别拿话哄我,安安好不好我能不知道?当初要不是我替小六做主赐婚,小六能娶得成安安?”

陈姑姑忍俊不禁,越发捧场,“六殿下的好福气自然是您给的。”

说曹操曹操到,寻来小佛堂的宫女扬声禀道:“娘娘、陈姑姑,六殿下来了。”

楚延卿取下冠帽递给陈宝,刚落座就被陈太后拿着手帕按上了脑门。

“秋老虎的天儿,真是穿多穿少都难受。”陈太后满脸慈爱,动作透着疼惜,边替楚延卿擦汗边道:“你打小就爱出汗,老这么着不是办法,回头吴正宣给安安请平安脉时,让他给你也瞧一瞧,若是吃药有用还是得吃,可不能嫌麻烦。”

侍立一旁的陈宝心道得咧,殿下怕热爱出汗,太后老早就知道,偏偏今儿巴巴地拿出来说嘴?

太后这是话外有话呢!

果然就听陈太后略一停顿,状似不经意地接着道:“吴正宣请脉请了这么久,可说过安安何时能给我生个曾孙子?”

没有曾孙子,先来个曾孙女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