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霍宅,霍丞抱着宁蝶下车,一路抱进大厅。

这几日霍宅晚上一直有客拜访,今日霍丞回来的比约定的时间要晚上一个小时,几位客人坐在沙发上等候,见到霍丞抱宁蝶进来的场景,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视。

宁蝶自然是把脸埋在霍丞的大衣里不敢抬头,霍丞将她抱上楼去,兰芯要跟在后头伺候,被眼尖的老妈子拉住,“干甚去?”

兰芯不解地道:“我去伺候二少爷。”

宁小姐和二少爷的关系紧张,万一起争执了怎么办。

老妈子笑骂地碎她一口,“没眼力的小丫头,别耽误二少爷的好事。”

兰芯明白什么,小丫头未经人事,脸色瞬间红得厉害。

对话尽入宁蝶的耳中,宁蝶全身都在发烫,霍丞将她放在床上,和她缠绵吻上一会,隐隐地又有走火的趋势,宁蝶扭开头躲过,“别闹了,你还有客人。”

霍丞方起身,怜爱地抚摸她的脸颊,“有空和我回一趟霍宅。”

回霍宅?想到要见霍丞的家人,宁蝶皱起眉,前世她和霍丞的母亲相处的日子,委实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我不想去。”

她说的直接,连委婉的托词都没有。霍丞有些不悦,屋子内的暖气足够,他脱下军大衣挂在勾衣架上,回过头问她,“怎么?”

宁蝶翻过身,背对着人,“要我去霍宅做什么。”

“去了对你有好处,”霍丞凑过来哄她,“你只要去了,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宁蝶冷笑,“若是我去,你答应放我离开,再不纠缠我么?”

提到这个话题,霍丞便冷了脸,“除此外的条件。”

宁蝶继续背过身,“那有还有什么值得我稀罕。”

她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没有受到霍宅的承认,只是个挂名,说难听点就是个情妇罢了。

情妇有情妇的好处,聚散有时,难得引起舆论的关注。

“为什么不愿意?”霍丞耐心地俯身去亲吻宁蝶的手指尖,“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宁蝶不乐意地道:“你告诉我,要我去的理由又是什么?”

屋里开了灯,对方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都瞧得清晰,霍丞亲吻的动作一愣,复又笑道:“过阵子有个吉日,易动土、易出门……”

他温柔的目光流转,“更易嫁娶。”

宁蝶抽回手,惊得一时语结,他竟然真动了要娶她的想法,重活一世,原可以重新选择的霍丞,为什么还是要娶她,可是就算霍丞要娶,难得自己还要再一次重蹈覆辙吗?“对不起,我还不想嫁人。”

“理由?”

“我……我戏还没有拍完。”

“不会和你拍戏冲突。”

“我还在上学。”

“读大学堂不影响你完婚。”

“可我……”

“嗯?”

宁蝶垂眸,“霍丞,你真心喜欢我?”

霍丞别扭地轻咳了一下,他平时冷漠强势惯了,温情的话说得难为情。

宁蝶讪笑,“可是霍丞,你怎么就确定我喜欢你呢。”

霍丞浑身一震,眼底的温柔刹那间冰冻,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他站直身,微笑道:“难不成你还能喜欢别人?”

这笑里的嘲弄不言而喻。

他用力捏住宁蝶的下巴,眸子里倒映出一张宁蝶毫无表情的脸庞,“你该明白,今生今世,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就不信我霍丞的女人谁还敢碰!”

霍丞丢下这恶狠狠的话,顾忌到客人还在楼下等候,他先行离开,只是脚步略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过一会从下面传上来一阵笑谈,失神的宁蝶盯着墙上的钟表发呆,前世多少寂寞难捱的夜晚,她数着时间入睡,这种日子,她绝不可能再重来一次。

夜半熄灯,窗外的月色月光银白,宁蝶了无睡衣,拉开了窗帘站在窗边赏月,她突然羡慕林莱玉有抽烟的习惯,这种思绪烦扰的时刻,偶尔真需要一种东西来分散注意力。

景色做不到,回忆做不到,唯有和思绪一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想起霍丞大衣口袋里或许有烟,虽然霍丞在她面前从没有抽烟的习惯,但应酬难免,他身上既然有烟的气味,说不定也是带烟的。

宁蝶梳洗完穿着睡衣去找烟,房门在这时被拧开,霍丞误以为她在睡觉,哪知道人站在衣架前,双双愣住,宁蝶先放开大衣,往床上躲,盖好被子她便后悔,自己往被子里钻,不明摆引狼入室。

霍丞没有放轻脚步,许是和客人饮了几杯酒水,他先去洗漱,完了穿着睡袍走出来,宁蝶躺在床上没有回头,她知道霍丞走到她的床边驻足,房间里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再过了一会,霍丞迟迟没有上到床上的打算,宁蝶被他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正要开口之际,霍丞又转身离开,门被他顺手轻带上。

这下宁蝶倒是惊讶。

他闹得哪一出?

想想宁蝶没往心里去,再说他们才起争执,独处确也尴尬。

这晚没有霍丞的折腾,宁蝶睡了个好觉,早上起来,餐桌上照常备好她的那份早餐,兰芯利落地帮她拉开椅子。

待宁蝶入座,对面坐着的霍丞放下碗筷,起身直接要走,一旁的仆人丫鬟们忙着给他递外套,叫司机,胆战心惊地恭送他们的二少爷。

宁蝶看了眼霍丞,对方戴上军帽,似是心情不佳,推开要为他撑伞的仆人,长腿一迈,跨进屋檐外的雨幕里。

难怪今早的下人们都白着脸色伺候。

“二少爷早餐没吃几口就走,军务的事件重要,身体更是重要啊!”兰芯看着桌上没有怎么动过的点心和白粥,急着为霍丞心疼。

宁蝶咬一口面包没有搭话。

“宁小姐,二少爷今早是怎么了?有没有为难你?”兰芯站在一旁又问。

二少爷只要心情起伏大,多半是和宁小姐有关。

宁蝶机械地嚼了几口面包,她怎好说昨晚霍丞睡的是客房。

“宁小姐早,”清早上李皓撑着一把黑雨伞来访,进门便问,“霍先生可在?”

几日不见,李皓依旧的书生气浓郁,戴着他常喜欢的带有垂链的金丝边眼镜,一袭灰青色长衫,对宁蝶说话总是客气有礼。

兰芯先一步回答道,“哎呀,可不巧,二少爷刚出门,李先生没碰见吗?”

李皓摇摇头,“要是知道他先过去,我哪会多跑一趟。”

“李先生可用过早点?”兰芯问道。

李皓笑着摆手道:“不必客气,我用过了。”

不过霍丞走了宁蝶还在,这让他觉得奇怪,霍丞走时,如若宁蝶在,哪次不是磨磨蹭蹭地拖延时间,何曾这么干脆过。

“既然霍先生不在,那我也先过去军务处,”说罢李皓要离去,担心是不是军务处有急事。

“等等,”兰芯急着说,“我去厨房准备点吃食,劳先生你带给二少爷,今早二少爷胃口不佳,都没吃多少。”

李皓狐疑地看向宁蝶,霍丞胃口不佳的时候,多半是和她有关。

宁蝶头一遭觉得兰芯的嘴碎一点也不亲切,她撕着面包尾迎着李皓的目光瞪回去,“霍丞哪怕是打一个喷嚏你们都找我,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事事皆知。”

说罢没了吃早点的兴致,整理下大衣衣摆的褶子,准备去剧组拍戏。

李皓笑了笑,“宁小姐误会了,李某可没有问罪的意思,你去剧组正好和我顺路,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和宁小姐同乘一辆车。”

管家正好备完车过来,迈着矫健的步子过来,刚好听见这句话,直道:“自己人还客气什么,宁小姐,李先生,车备好了,你们是现在出发吗?”

宁蝶点头致谢,两人等兰芯备好餐盒,再同乘了一辆车,春天的雨势来得猛,雷声阵阵,颇有些骇人。

车子在蜿蜒的公路上行驶,离市区有段路,李皓望了眼窗外压顶的乌云,先一步说话道:“宁小姐的新戏进展如何?”

他身边的宁蝶也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淡笑道:“月底就要杀青了。”

“魅晨那边听说对这戏十分重视,后期宣传定能跟上,宁小姐说不定能是第二个‘袁鸾’,对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宁蝶盯着李皓瞧,他相貌儒雅,五官漂亮却不显得女气,是张好看的脸,可怎么说话总不如外表来得踏实,带着试探和绕弯呢,“以后……以后我想做个老师。”

“现在虽然流行女权运动,可做女老师还能养活自个的毕竟是少数,宁小姐对拍戏没有兴趣?”

“我一共拍戏不过两次,哪次都是身不由己,为何要喜欢?”宁蝶反问道,她语气甜软,倒不显得咄咄逼人。

李皓扶着额头发笑,“魅晨那边的合同估计是个麻烦事。”

“我自会和陈先生说明白。”宁蝶微微叹

苦恼,陈粤明对她的客气,是建立在她和霍丞的关系上,到时她如果和霍丞分开,陈粤明怕是没那么好说话。

李皓点点头,并未发表意见,这时车子停住,他困惑地问司机:“小李,怎么停了?”

叫小李的司机回过头说:“前面有车要过来,路太窄,下雨天又怕打滑,我把车靠边上,让他们先过去。”

李皓表示了解,稍候片刻,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和他们擦着过去,险些挂着。

那辆原本开走的黑色小汽车突然停住,很快有人瞧他们的车窗,小李把车窗摇下,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体面下人撑着藏蓝色雨伞,卖笑道:“我们家老爷托我给小姐、少爷道谢,劳你们让路,耽误工夫。”

小李笑着回了些客套话,那人话带到,自然人也很快离开。

李皓赞赏地道:“看来他们家老爷是个知礼的人。”

他偏头却看见宁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此刻宁蝶在想,那老爷何止知礼,上辈子她做了他女儿数十年,宁沉观微的本事她可是深有体会。

如果今日给他让路的不是霍丞公馆里这辆价值不菲的老爷车,宁沉怎会舍得派他身边最得力的属下过来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