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初挥舞着锅铲左躲右闪躲避油星,丝毫没有发觉景焱正在身后注视着她。目光中带着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噼啪”一声,一颗最大的油星从锅里蹦出来,以极快的速度直直地朝她的脸飞了过去。

沈若初顿时乱了步伐。慌张闪躲间,碰到了一旁的蒸锅。然后便是多米诺效应连环发作。“乒呤乓啷”的声音此起彼伏,炉台连着橱柜上的东西一个接一个摔在地上。

“沈若初!你干什么呢!”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夹杂在各种噪音里那样的突兀。

沈若初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激灵着猛地回身,手中的撞上他硬实胸膛,在反弹力的作用下退了一步,脚底再一打滑直直往后倒了去。

景焱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捞住,可又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太用力。他轻轻拖着她的腰,深邃地黑眸里光线闪动,视线紧锁着眼前女人脸上的大墨镜和口罩,眉心已然隆起一个疙瘩,“沈若初,等下你必须做出个合理的解释!现在,你给我离开厨房,去外面老老实实地等着!”说完扶着沈若初慢慢站好,夺过她手里的锅盖和锅铲,大步走向了炉灶前把火一关。在冰箱里翻出几样新鲜食材,重新忙碌起来。

沈若初本来因着景焱严肃的态度有些委屈。可当她看见他竟然挽了袖子,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忙活着洗手作羹汤,顿时惊讶到不行。

景焱会做饭?

景焱会做饭?!

景焱竟然会做饭!!!

是的,景焱会做饭,而是厨艺相当不错。

所以,当简单的三菜一汤端上餐桌的时候,沈若初心里的甜蜜和幸福已经膨胀到了新的顶点。她仿佛看见了无数粉红色的心形泡泡充斥在客厅里,围绕着他们两个,飞啊飞飞啊飞。

景焱这个在异国他乡出差半月的人只吃了一碗饭。倒是沈若初,差点将所有的饭菜席卷而光。

她那狼吞虎咽饿死鬼投胎的模样,让一向波澜不兴的景焱都感到惊异。

眼见着她捞起盘中最后一个葱花送进嘴里,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沈若初,你有多久没吃过饭了?”

沈若初正眯着眼,一脸满足地回味着。听见他这么问,不由扁了扁嘴,“我每天都有按时吃饭的。”按时吃蛋炒饭,而且每次蛋和饭的比例都不同,这样才不会腻……那就出鬼了!

景焱盯着她静默了两秒,“孙姐呢?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孙姐老家有事,请假回去了。”沈若初顿了顿,然后吞吞吐吐地将这几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景焱从头到尾也没吱声,面上也没什么反应,可沈若初瞄着他沉静的面容,却百分百地肯定……他不高兴了!

景焱的确不高兴。沈若初妊娠反应不轻,这段时间才刚刚稳定下来。他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过秘书室的负责人,一定要好好照应她。结果就照应地家里的孕妇吃了将近一星期的蛋炒饭!眼前这个也让他来气,还有大半年就要当妈的人了,还那么不成熟!

他暗自运气,一面在心里默默决定明天就将秘书开掉,一面沉着脸开了口,“沈若初,你现在吃东西不光是为自己。阿姨做的饭在难吃,也好歹营养均衡。总比你这样天天蛋炒饭要强!要做母亲的人了,以后凡事多为孩子着想。别总这么脑残任性!”

景焱天生气质冷硬,有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再加上在商场中叱咤多年,就算是往那里一坐不说话,便压迫感外露不怒自威。更何况此刻言语冷淡犀利。

这样的景焱,沈若初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怕的。满心的幸福感瞬间冷却,又变成了委屈。但是她偏偏找不出话来反驳。因为他说的没错,这次的确是她任性。

就算嫁的那个人是心目中的男神,可她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一下子完成了所有步骤,刚出校门就成为人妻同时又将为人母。总得需要个时间来适应调整。他用的着这么凶嘛?!“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她也是个孕妇呐!

大约也觉察到了自己这样对待孕妇太过严厉。

景焱看着对面女人那对红红的眼圈儿顿了顿,尽量放柔了语气,“你等下上去睡一会儿。这边我收拾。公司最近一段没什么事,我来做饭,你负责吃就行。”

“哦。”沈若初闷闷地应了声,耷拉着脑袋转身上楼。

而接下来的几天,沈若初才彻底领教到景焱的厨艺。各种精细复杂,同时又营养均衡的菜色每天按时端上餐桌,色香味俱全。

沈若初觉着不过短短几天,自己的口味就已经被他养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情绪特别的敏感。她一面享受着眼前这有些不真实的幸福,一面又忍不住暗自纠结……如果没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这样一个事业有成,在生意场上反手间便翻云覆雨的男人,还会系上围裙,每天三顿心甘情愿的下厨为她烧菜煮饭么?!

应该……是不会的吧。

如果没有孩子,恐怕她根本就不会成为景太太。

回忆在心痛中戛然而止。

沈若初吸了吸鼻子,感觉颊边一片潮湿。原来自己竟这样没出息,在不知不觉间哭了出来。她胡乱摸了摸,想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把脸,结果刚刚抬头视线便撞见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景焱不知道何时已经断了那道汤出来。此刻他就站在她的座椅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薄唇紧抿,眸光暗沉。

“怎么哭了?”他低低的声音响起。然后还不等她回答,便安慰道:“你妈妈不会有事的,放心。”说着从一旁的纸抽里扯两张纸巾出来,夹在修长的指间伸向了她。

原来他以为她哭是因为这个。沈若初又吸了下鼻子,抬手去接,结果指尖却被握住。而他已经触碰到她泪湿的脸颊,温柔仔细地替她擦起了眼泪。

沈若初还是觉着不自在,偏头躲了躲。

他擦了两下后落空,动作在半空中一顿。随即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响起,“若初,嫁给我……你是不是特别后悔?”

沈若初身体一颤。转过头愣愣的看着他,心头一时滋味难辨。

嫁给景焱后悔么?!

这个问题其实沈行之每个一段时间就会问她一遍。如今从景焱口中亲自问出来,实在是……

片刻的静默,沈若初摇了摇头。

她的否认倒是出乎景焱的意料。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忽然轻轻笑了出来,略带了几分自嘲。

沈若初以为他是不相信,几秒的思索后,还是决定开口解释,“景焱,和你在一起的三年,是我这辈子最痛苦也最开心的时光。”所以她从不后悔,但却并非半点不曾埋怨。

怨他的冷漠,怨他的无情,怨他不肯回头多注视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然后某一天,她终于幡然醒悟。不是他不肯对她付出,却原来,是她渴求的太多。在时光里的推移里,越来越贪婪,越来越不甘。

难过突如其来,沈若初很想大哭一场。

她扁了扁嘴,几经纠结后,终于还是将藏在深处的心结问了出来,“景焱,如果当初我没有怀孕,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娶我?”

景焱沉默不语。

如果当初沈若初没有怀孕,他的确不会娶她。那个时候,婚姻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可能会愿意同她谈一场恋爱,疼她宠她,都可以。但未必会娶她。只是这样残忍的话,如今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她说出口。

他从来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并非毫无底线。偏偏对她……

“若初,对不起!”

因为三年前那个夜晚,他本来是可以将她推开的。

他知道这个女孩儿是对自己的感情,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擅长感情,却擅长于窥探人心。她看向他的每一个眼神都那样饱含着爱慕,她只要见到他时脸上就会染上诱人的粉色却不自知。她明明那样害羞,但偏偏总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厚脸皮的模样。大大咧咧,又小心翼翼,叫人不能不心疼,却忍不住想狠狠欺负。

或许,从一开始,她对于他来说便是不同的吧。只是他从未发现

所以当沈若初以为他醉酒沉睡,偷偷将柔软冰凉的吻落在他唇上时,他身体里的恶魔立刻复苏了,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玉望随着血液奔腾,透过身上的每个毛孔叫嚣着。他想要她,想要完完全全的占有她!于是当她的小舌笨拙生涩的钻入他口中的时候,他反客为主,彻底夺取了主动权。

那个狂乱的夜晚,景焱隐约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改变着。可他又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在改变。

然后还不等他去仔细体会,沈若初却潇洒的率先表明了态度。

她说那不过是长以外,她还说是她先动的口责任在她。所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不必为了负责而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而她也不会死缠烂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