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周宸和小艺在。

餐厅里很热闹，正是中午吃饭的高峰期，人很多，到处都是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周宸不自觉地皱眉，周围那些欢声笑语会让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被刺痛。

而就在他黯然失神的时候，背对着他的餐厅门口，忽然传来了甜美的童音，娇娇的，软软的，然后又带着一点小小的愤怒，有一点点的熟悉，他不自觉地就回头去望。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粉红色的小身影——玉儿。

他的眸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怪不得呢，他刚刚听到她好像跟人吵架的声音，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他想，她肯定又是跟哥哥闹别扭了。

下意识地，他的目光寻找着那个还不曾真正见过的小男孩。

却——

“杨过叔叔？！”玉儿跟一颗小炮弹似的飞奔过来，扑向他的大腿。

而他愣住了，竟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当她小小软软的身子靠过来，一股温暖的暖流忽然漫过心头。

他甚至还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儿，一股让他眼睛酸涩的味道。

如果这是他的女儿该有多好。

可惜，他没有这种福气。

眸底漾过哀伤，他抬眸，看到了蓉儿身后的她，幽深的眼对上她清灵的瞳。

时间静止，空气凝固。

如果不是玉儿在他的大腿上黏着，他真的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她在见到他的一刹那也是明显一愣，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没有躲避他的视线，而是勇敢地迎上，那份直视却让他心虚，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可是当他见到了，却不敢看她。

虽然知道挽回不了什么，但是他还是坚持不懈地找了她五年，他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而昨天他看到了，她过得很好，有了刘煜。

现在，他又看到了，她带着孩子来迪士尼乐园玩，她是真的真的过得很好。

没有他，她只会越来越好。

虽然安慰，可是他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绝望。

“姑姑，我们坐这里吧，有空位耶！”玉儿指了指周宸所在的那一桌，对面还有两个空位。

陆若寒心口一紧，有一种泫然而泣的悲伤感，刚刚想要否决侄女儿的提议，可是玉儿已经径自坐好了，然后甜甜地朝着她招手，“姑姑，快来！”

没有办法，陆若寒只好走了过去，在侄女身旁坐下。

意外地，一直不耐烦的小艺竟然安分了下来，眼睛瞪大，直直地望向玉儿。

“玉儿，点餐吧，你想吃什么？！”陆若寒柔声问向侄女。

“咖哩饭！”

“好，就要咖哩饭，要不要喝的？！”

“嗯，要橙子！”

陆若寒摸了摸女儿的头，然后扭头对侍应生说道，“两份咖哩饭，一杯橙汁，一杯白水。”

“好的，请稍后。”

侍应生转身要走，小艺却猛地抓了周宸的手，闷声道，“我也要一份咖哩饭！”

周宸微微一怔，“你不是不想在这里吃饭的吗？！”

“我现在又想吃了，行不行？！”

周宸有些头疼，略叹，“行，你说什么都行。”

陆若寒心里苦笑，瞧，他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不喜欢她生的孩子罢了。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射进餐厅里，每一张餐桌前都有人，并且几乎都是一家三口或是一家四口，一张张大大小小的面孔上也全都挂着平淡温馨的笑容，只有一桌例外。

远远望去，他们也像是一家四口，两大两小，可是四个人的表情都怪怪的，男人看起来欲言又止，像是有无限沉重的心事，女人看起来冷淡平静，但是那双微垂着眼眸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小男孩不谙世事的样子，一脸狐疑，唯一正常的就只有小女孩了，笑容甜美，可爱无敌。

“叔叔，你要不要喝我的橙汁，很好喝哦！”玉儿粉嫩的小脸上漾起起愉悦的笑容，主动递过自己的饮料。

“玉儿，叔叔是大人，不喜欢喝果汁的。”陆若寒轻轻抓回女儿的小手，刻意阻止。

“是吗？！”玉儿的表情有点失望，嘟起小嘴说道，“可是……姑姑也是大人啊，姑姑也喜欢喝橙汁的说。”

陆若寒的脸色顿时一僵，记得以前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不喜欢喝酒，所以经常点橙汁，刚刚为了表现出自己已经对于过去的事情彻底忘掉了，所以她才要了一杯白水，可是没有想到居然被玉儿揭穿了。

“人是会变的，妈妈现在已经不喜欢喝橙汁了。”陆若寒柔声安抚着女儿，却是话里有话。

周宸的目光微微闪烁，一种心痛并夹杂着心疼的情绪，悄悄地在他心底盘旋，因为他，她连自己喜欢的口味也要强行戒掉吗，这样到底是在折磨他，还是在折磨她自己？！

“玉儿，乖，吃快一点，下午姑姑带你去和哥哥‘他们’汇合。”陆若寒闪躲着对面他投递过来的眼神，并刻意强调“他们”所代表的含义。

周宸握着勺子的左手微微一紧，一个温柔贤慧的妻子，一对可爱乖巧的小孩，眼前的这一幕正是他心目中美满家庭的轮廓，可是，这样的幸福却不属于他，永远也不可能。

这样一种痛苦却又清晰的认知，让原本就没有什么胃口的他愈加食不下咽，索性放下勺子，结束用餐。

“叔叔，你吃得好少哦，都没有吃完，这样不好啦，会浪费食物，妈妈说浪费粮食是不好的行为！”玉儿忍不住像个小大人似的说教。

周宸面色一窘，只好又重新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咖哩饭，没滋没味地吃着。

玉儿笑着点了点头。

陆若寒继续喂侄女吃饭，用漠然的表情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纷乱，她可以故作镇定，但是玉儿有口无心，竟是说一些危险的话题，这样下去，她都不知道如何应答了。

一直来，关于他的一切都是禁忌的话题，可是他从刘煜那里还是隐约有所得知，何棋并没有跟他在一起……她真的还没有想好要怎样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