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主诉头痛、腹痛、胸痛、腰痛、浑身震颤、呼吸困难!”
“报告主任!患者出现水肿,急性肾功能衰竭!”
“报告主任!血样检查完毕,血小板大幅减少!”
“患者出现剧烈呕吐和血便症状!”
“立即使用二巯丙磺钠进行驱汞治疗!静脉补液,呼吸机辅助通气,准备好血液透析!”
icu病房中,已经汇集了医院中消化科、神经科、泌尿科、呼吸科、血液科等相关科室的医生进行联合抢救,宛如战场。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善泽在床上痛苦地挣扎,被医护人员按住,在他身上插上各种管子。
放射成像的片子很快被送进了icu病房,片子在墙上被挂出来,主治医生和其他医生一同在分析讨论治疗方案。
方迟在icu病房外面听不见那些医生在讨论什么,但是那些片子一目了然!
“双肺弥漫性点状高密度影,双下肺尤其明显,呈现出大量的树枝样灌注,典型的水银灌注肺部影像表现。”谢微时指着那张胸片给方迟解释。
那张胸片太令人震撼了。蓝黑色的片子中,显示出的淡白色是善泽的胸骨和肋骨。然而在两肺的位置,却出现了大量的霜花一样的东西,又白又亮!像结冰的河上裂开的冰纹,像冬日树上结成的雾凇!
再看他的四肢,软组织内、毛细血管丰富的地方,同样出现多发斑点状高密度影,随着血管的走向而弥漫。身体各个器官的截面造影中,也出现了大量亮白色的金属异物沉淀。
“看起来,那个护士是从善泽的大腿静脉中注射入水银,水银顺着他的静脉流入心脏,再进入肺动脉,像肺血一样灌注了整个肺部,进而再进入全身各处的毛细血管,造成血管栓塞和严重的汞中毒。”
“还有救吗?”方迟问。
谢微时摇了摇头。“如果水银的量不大的话,还能救。现在这个量,除非立即做肺移植,否则没有任何希望。”
“看来那个护士的目的就是让善泽死,而且要让他在死之前受到极大的痛苦。”方迟望着icu病床中的善泽,进进出出的护士打开了病房的门,善泽痛苦的呻*吟从中传了出来,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心惊肉跳的声音。
“主任,患者的中毒症状就出现反复了!”
谢微时推门闯进icu病房,“二巯基药物和汞形成的络合物会有一定程度的离解,必须反复给药、足量给药!”
主治医生抬起头来,大声喝道:“你什么人!出去!”
方迟手中的mk25一转,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主治医生,冷冷道:“照他说的做。”
主治医生大惊失色,正要伸手去按警铃,被床上的善泽拉住了手。善泽看着主治医生,吃力地点了点头。
这种私人医院,处理的金属中毒病例极少,经验十分有限,自然还不如谢微时这种综合性医学院没毕业的医学生知道的多。
几个黑衣保镖押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进来,“老板!下毒的凶手找到了!”
那个女人约莫三十多岁,清瘦,温婉,嘴角微微下垂,看起来是个吃过苦的善良女人。
床上的善泽勉力点了点头。
黑衣保镖的枪口粗暴地抵上了女人的额头:“说!是不是你害了我们老板!”
女人的额头抵上坚硬的枪口时,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她的牙齿有些打战,却仍然说:“没错……是我!”
她的眼神是坚硬而怨毒的。虽然害怕,却没有丝毫的悔恨求饶之色!
黑衣保镖说:“老板,我们查过了,她是我们建院之初就从国内招募的一批护士。之前离异过,仅有的一个儿子判给了前夫,她就一个人来了泰国。在这里好几年,没出过什么事,不像是神经玫瑰的人。”
女人忽然尖着嗓子喊道:“善泽!你就是瑞血长生的善泽!如果不是今天早上收到眉间尺的邮件,我还不知道我一直在给你这个吸血鬼打工!”
她忽的挣脱身后抓着她肩膀的两个保镖,向床上的善泽扑去!“你这个烂栽害的!麻皮操养的!我儿子就是吃了你的药死的!我就是要让你不得好死!让你现世报!让你浑身长疮、烂死在自己医院里,永世不得超生!!!!”
她歇斯底里地狂叫着,疯了一样!两个大汉都拦不住她,被她扑到病床上,扯掉了善泽身上的输液管和呼吸器!
“砰——”
女人半坐在地上,眼神直勾勾的,仍然带着恶毒的目光和复仇的快感,嘴角勾着一抹冰冷的笑,暗黑而黏稠的血从她额头正中流了下来,顺着鼻梁到人中,再到嘴唇和下巴的美人沟,将她那张清丽的脸切割成两半,惊悚无比。
“啊……呼噜噜噜……”
善泽的喉咙中发出怪异的声音,像是在笑,像是在哭。一旁的护士急忙将氧气管给他插上,他转着头,不配合。目光落在前方挂起来的一溜儿片子上,霜花一样发亮的高密度影触目惊心,也意味着死神在敲门。善泽蠕动着嘴唇,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然而清晰的声音——
“真……美……”
他呆滞的目光转移到谢微时和方迟脸上,两人走了过去。
善泽翕动着颤抖的嘴唇,“静……静……”他极力地抬着手臂,像是想做出什么动作,“静……”谢微时和方迟焦急地靠近过去,却见他嘴唇一合,手臂落了下去。
善泽死了。
方迟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死法。
——这是我的地盘!我倒要看看,祖枫那个小娘炮怎么动得了我!
——没有人能做审判者!每一个人都有罪!谁也做不了我的审判者!
别说善泽没有想到,方迟和谢微时两人都没有想到,最终对善泽执行死刑的,竟然是一个普通人。
千防万防,防住了神经玫瑰的枪*炮和子弹,却没有防住来自凡人的仇恨。
而后者是防不住的。
仅仅只需要眉间尺的手指一动而已。
就算善泽今天不死在这里,这个世界上也将没有他的容身之地。瑞血长生的药究竟流向了哪里,他不知道。瑞血长生的药究竟害死了哪些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又伤到了谁的心,他不知道。他将永远都不知道,在下一秒,在哪一个位置,将有一个想要寻求正义的人,成为死神的代言人。
神经玫瑰的杀手用手指数的过来。
但这世间在寻求正义的人宛如天上的繁星。
眉间尺发出那个地理坐标,并不可能知道谁会去处决善泽。
但是,一定会有那个审判者。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眉间尺的杀手。
方迟突然打了一个寒战。
谢微时握住了她的手。“你冷吗?”
方迟转头看向他:“我突然很害怕一件事情。”
“眉间尺吗?”
“以正义之手行杀戮之事。他的力量,开始过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