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与男子的调笑声从房门里隐隐约约的传出,王氏不是一个雏儿了,所以她很清楚里面究竟在做些什么。
那男子的声音即便再模糊,她也知晓究竟是谁的声音。
毕竟,那曾经是她一心在意的良人。
她恶狠狠的盯着那扇雕花木门,像是看着自己的仇人一般。
王氏带着一大群人进入这奇香院,惹来了不知道多少目光,男人女人对着她一路指指点点。
可是王氏都顾不得了,此刻她的心中惟有一份蓬然的怒火在熊熊燃烧,叫嚣着让她做些什么。
她是王家的女儿,她是太子侧妃,她的身份明明那么高贵,凭什么太子敢如此对待她,凭什么太子宁愿找一个妓女也要冷落她!
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候是不可理喻的,尤其王氏现在不止是嫉妒,更加觉得太子是将她的所有脸面给扒到了地上,然后拿脚生生的践踏。
那样的滋味儿,让她的眼中闪过疯狂。
王氏慢慢的向前一步,离着那扇关着的门越发的近,门里隐约的声音便也越发的清晰。
王氏似乎能够听到太子一口一个宝贝,一口一个美人,一口一个会纳一个妓女为侧妃。
上一次黄依依的事情瞬间从王氏的脑海中翻出,太子给予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女人侧妃位子,轻易许出去她珍惜骄傲的侧妃位子,将她的脸面置于何地!
“夫人,要不然我们先回去了,这边不少人在注意着,若是真的闹下去,老爷面子上也不好看。”
身侧的宫人觉得浑身发冷,谁不害怕此刻的王氏,害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太子逛青楼,若是王氏闹出来,所有人包括她自己,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得不着好。
“滚开!”
下一刻,王氏推开身侧的宫人,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中,一把撞开了面前那扇可恶的门。
身后是想要劝阻她的人还有声音,一个个宫人想要挡住她的视线,王氏自己有手有脚,有眼睛,所以,即便那些宫人再是如何遮挡,只是一眼,她便看到了正在床上与一个穿着轻薄的妓女被翻红浪,激动的不行的太子,王氏一把冲上前去,一手猛的将床上的被子拽落到地上,对着乍然露出光裸身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太子厉呵一声:“太子殿下,你宁愿要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妓女也不愿意留在东宫,你究竟将我这个侧妃当做是什么了!”
王氏豁出去了,太子既然不要脸面了,不给她这个王家女儿面子,那她就让太子丢尽所有的遮羞布,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行为不端,在青楼押妓。
房门外那些指点王氏和她所带着的一行人的所有声音所有动作,随着王氏刻意一声喊,瞬间全部凝滞,像是世间停顿一般。
以为是家中的母老虎来捉奸,谁能够想到,听到的居然是太子来青楼和妓女鬼混的消息,甚至堂堂太子侧妃亲自过来抓人。
有聪明的倒吸一口冷气,脚步往后面悄然的挪,虽然法不责众,听到的人太多,不好全部灭口,但是这种事情,能够当做没有听到就当做没有听到。
谁也不想做那第一个炮灰,王氏身后身边瞬间清空了一大片。
太子本来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拽掉了被子一下子那火就被迫熄灭了,停在半中腰的感觉让他正觉得恼火,哪里想到下一刻耳边便听到了王氏那可疑揭破他身份的恶毒言辞。
太子觉得自己像是被扒掉了所有的衣服,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之间让人侮辱。
那玉芙满面骇怕无措的堆着被子躲在床角,那眼中全是不敢置信,不敢置信堂堂的太子殿下光天化日之下来青楼中与妓女厮混,就像是周围那些听到看到的人一般。
太子咬牙切齿的念出了两个字,那一刻,他恨不得将这个名字代表的人给碎尸万段一般。
“王氏!”
太子厉呵一声:“你大胆!本宫要做什么是本宫的事情,本宫要宠幸谁是本宫的权利,你还不给本宫滚回去!你们都是死人吗?把她给本宫带回去!”
王氏本来在面对太子阴冷狠辣的目光的时候是有些害怕后悔的,可是太子的呵斥却让她刚刚升起的后悔瞬间消失,她猛的将身边的摆设扫到了地上:“我身为堂堂太子侧妃,我身为王家女儿,难道连一个妓女我还管不着吗?太子殿下,你便是要宠幸人也别香的臭的都不顾忌,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我王家还要脸,太子殿下,你简直是欺人太甚!”
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地上碎裂了一大片的瓷器陶器碎片。
“你闭嘴!”
太子一巴掌扇到了王氏的脸上。
“你打我,你居然为了一个妓女打我,秦恒,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若是没有我们王家,你哪里来的现在这么风光!”
王氏疯了一把的伸出手狠狠挠上了太子的脖子,五道血痕随着太子嘴里闷哼一声,出现在了他的脖颈处。
王氏身后的宫人们面上同时出现了丧气到极点的表情,只要不是傻子,此刻都知晓,事情是真的闹大了。
——
太子逛青楼,太子侧妃在青楼中大喊大闹,与太子甚至动起了手来,只要不是聋子瞎子,都知晓了东宫夫妇二人的这一出好戏。
城卫军出现在青楼中发现闹事的是太子和太子侧妃之后,还没有想到要如何办,皇宫中的人已经到了。
皇帝让太子和太子侧妃滚去见他。
那个滚字,宣旨太监没有丝毫隐瞒的念了出来。
不论是太子还是王氏,再多的不满,再多的怨愤,此刻听着皇帝口谕那一声滚,也不得不冷静了下来。
太子和太子侧妃,在今日的京城算是彻底出名了,直到看着禁卫军名为护送实为押解的将两个人带走,他们身后还是有许多人不断的感叹着议论着方才的所见所闻。
太子的荒唐,居然青天白日的逛青楼,太子侧妃的嚣张善妒,居然能够带着人追太子追入青楼。
皇家的人也不是人们想象中那么高洁值得仰望。
许多人心中此刻升起的是这个念头。
戴着兜帽的女子站在人群之外,遥遥的望着这一切,唇角勾起浅浅的笑。
“小姐,您真是算无遗策,太子和太子侧妃这一出好戏,足够让东宫焦头烂额一阵子了,想来那位太子殿下应该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筹集粮草了。”
说话的是丁东,他对许倾落的算计不止没有忌惮,反而是赞叹。
他曾经是个耿直的军人,可是在宫中呆了太久的时候,许多事情他已经看的清楚,许多人心他更是看的分明。
太子用琅晟当做借口重新活跃在朝堂之上,可是太子却多次掣肘边关粮草的运行。
几次用各种借口拖延粮草往边关而去。
琅晟已经到了边关,却因为太子承诺的所谓粮草一粒都没有到边关,面对着异族的入侵,不得不采取守势。
眼看着边关就要断粮,到时候任凭着琅晟是战神再世,也不可能战胜那些个兵强马壮的异族。
若不是如此的话,许倾落也不会果断下定决心用这种法子直接对付太子。
实在是太子的吃相太难看,只想着争权夺利,想着自己的私心,丝毫不顾边关大局。
“估计陛下应该会好好训斥一番太子殿下,好的话太子殿下应该是又有一段时间要小心夹着尾巴做人了,只是,还不够......”
许倾落唇角的弧度慢慢的收敛,露出在兜帽下的下颔仰起优美的弧度,她的眸子中是森然之色:“太子不能够立足朝堂,太子的爪牙却是还在。”
而太子的爪牙,只要太子下令,他们一定会继续给边关的琅晟找麻烦,这是许倾落绝对不允许的。
“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够一个个的对付他们吧,那要到何时才能够成功。”
丁东面上现出烦闷之色,手握在刀柄上,恨不得将那些个听命太子的人都给杀了。
掣肘运送往边关的粮草棉衣,只是为了私怨,这样的人是他这辈子最恨的。
当年多少袍泽没有死在敌人的马下刀下,却死在了饥寒交迫之间。
“那就要看看玉芙姑娘了,不知道玉芙姑娘有没有成功。”
许倾落侧转了眸子,对上了一身公子打扮,面上带着蜡黄之色的玉芙。
若不是许倾落直接说出来,丁东还真没有注意到对方居然就是那位千娇百媚的玉芙姑娘。
“幸不辱命。”
玉芙冷笑一声,那眼中带着的是锋锐之色。
不是对着许倾落,而是对着太子的:“只希望许小姐的东西真的如同您所说的一般有些用处,妾身还等着看太子和那王氏的下场。”
玉芙本命玉莲,她还有一个同胞妹妹名为玉荷,在东宫当差,因为太子对玉荷调笑看了几句,便被善妒的王氏以着勾引太子的罪名活活打死之后,更是派人将他们一家人尽数杀死,玉芙靠着自己的容貌侥幸保住了性命,却也深陷青楼污浊之间。
她这一辈子唯一的目的,便是报仇,为妹妹为家人为自己报仇,让那行为不端随意招惹自己妹妹却为她带来灭顶之灾的太子和狠心毒辣的王氏得到应有的报应。
玉芙不是许倾落找的,是她主动找的许倾落,否则的话,若是没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今日的一场戏许倾落也不会十拿九稳。
“我给她一根银针,上面涂抹着致幻的药物,最大的作用便是能够将人心中的所有情绪放大,想来太子现在最愤恨的人,就是他那位侧妃了,只要缺少了王家,太子在朝堂上的势力便会折损一半。”
许倾落看丁东还存着疑虑,轻声解释道。
望着皇宫的方向,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我看到时候他还怎么在背后对付阿晟。”
——
皇帝狠狠的训斥了太子一顿,当着众多宫人的面儿,几乎是将太子的面子往地底下踩,皇后过来求情,却被皇帝一起训斥,最让太子难以接受的,是这次皇帝直言说他需要修身养性,不怎么适合太子这个位子了。
比起被禁止上朝堂,更加让太子愤怒恐惧的是皇帝那自己不适合成为太子的评价。
“王氏是你的妻妾,她这一次闹的不止你难堪,皇家的脸面也跟着一起丢尽了,朕都不知道明日里皇城中多少人暗中看我们皇家的笑话,总之你若是不能够让自己的后院安稳的话,连这么一点儿事情都做不到的话,我对你还有什么指望!”
皇帝的怒斥言犹在耳,皇后在耳边喋喋的劝慰话语仿佛是蚊子在嗡嗡一般,太子的手慢慢的握紧,心口从奇香院回来就一直在发热,此刻因为皇帝的话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快要爆炸了一般,太子只觉得自己心口有一种冲动在不断的碰撞着。
脑海中一时是皇帝的怒斥声,一时间是王氏给自己惹的一次次麻烦,一时间是王氏口口声声的忘恩负义,没有王家就没有自己这个太子的位子。
太子的眼睛不知不觉的有些泛着红意。
皇后没有察觉自己儿子眼底的变化,她只是不断的交代着:“王氏这次的事情是太冲动了,也确实让你很被动,你回去是要对她有些管教,但是你也不要太狠,她毕竟是王家的女儿,是你和王家的牵系,女人的话,只要你给她一点儿宠爱,她就安分了,你最近也不要成日里想着外面那些个狐媚子了。尽快的和王氏有个孩子吧,王氏虽然是庶出女儿,但是只凭借着她姓王这一点,她所出的孩子还是很值得期待的,尤其有了孩子之后,才能够让王家和你彻底的一条心,恒儿,母后知道委屈了你,但是这都是为你好你知道吗?你若是有什么憋屈,便想想日后,只要日后你登基了,不论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再也没有人敢于置喙一声了,恒儿,外面要忍耐,恒儿?”
皇后终于发现了太子的不对,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儿子的胳膊:“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我知道,母后也让我让着王氏,因为王氏是王家的女儿不是吗?”
太子握住了皇后的手腕,力气有点儿大,让皇后皱眉,却在听到对方的回答之后,缓缓纾解了眉头:“你知道就好,一切都是为了以后。”
“呵,本宫这个太子,连王家的一个庶出女儿都能够骑在头上了......”
皇后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下意识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她觉得自己和太子说的很明白了,太子就算对王氏再不满,也应该知道现在需要忍耐。
她却没有想到,太子的心性本来就是自私狠毒,对王氏心底含怨,加上玉芙给他偷偷扎上的一针,就像是将心底的兽放出来一般,让太子再也不想要忍耐。
——
“你们都先出去。”
太子对着王氏房中的宫人们说道,他的面色很冷静,冷静的有些超乎异常。
房间中的几个宫人面面相觑间,却没有一个人出去。
太子的眼底更红,十指握紧,他站在那里,莫名的尴尬。
王氏从镜子中看到了太子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嗤笑。
“都出去吧。”
王氏出声,她房中那些个宫人才都出去了,王氏房中的几个人都是王家送来的。
太子望着王氏的背影,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他慢慢的走到了王氏的身后,手按住在王氏的肩膀处:“瑶儿,本宫错了。”
“原来太子殿下还知道错字怎么写?太子殿下和那妓女颠鸾倒凤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自己错了?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身边凑,太子殿下您不注重自己的名声,我王家还丢不起这么个人。”
王氏直言训斥,太子近似道歉的话语不止没有让她软化,反而让她的心越发的自在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太子又如何?只要她姓王,不论自己做了什么,太子也不敢对她怎样。
她觉得自己以前很傻,那么忍耐太子的风流花心还有时不时的侮辱冷落,结果呢?只是让太子的心越发的野了,越发的往外面转,越发的被狐狸精迷住了眼。
哪里像是现在,她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太子不能够对她如何,还要对她老实道歉。
太子听着王氏的话语,慢慢的勾起了唇角,他笑了,笑的有些诡异,有些残忍。
王氏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背后男人被扭曲的笑容,她有些不舒服:“殿下笑什么,难道瑶儿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很对,你是王家的人,本宫确实是要给你面子,本宫是不敢冷落你,否则的话你这么三五天一闹,本宫这也不能够做人了。”太子笑着如此道。
在王氏露出得意的笑容之前,男人放在女人肩膀处的双手,迅速的向着中间靠拢。
双手十指狠狠的掐住了那一段雪白的颈子。
窒息的苦痛如影随形,在王氏惊骇恐惧到了极点的眼神中,太子缓缓的收紧自己的双手。
王氏伸手想要挣开太子的手,可是却被太子的双臂紧紧的压制住,想要呼救,喉咙中只有呜咽凄惨的哼声,喉骨咯吱作响,王氏的眼睛瞳孔不断放大,她想要问太子,怎么敢,怎么能。
她是王家的女儿,他怎么敢。
她是和他夫妻三年的女人,他怎么能!
“我能杀了你。”
太子的下巴枕在王氏的头顶上,眼睛中带着些朦胧的笑意:“本宫想的很清楚,与其要一个时不时给本宫找麻烦的王家庶女,还不如让她‘病死’,本宫再从王家旁支娶一个王家女儿也就是了,多简单的事情。”
“本宫是太子,而你,只是一个棋子,一颗棋子还妄图想要掌控本宫这个储君,你该死!”
王氏的手猛地挥动开了面前梳妆台上的盒子,珍珠宝石掉落了一地。
同时间,咔吧一声,女人的喉骨彻底断裂,她的脖颈被活活掐断,戴着满头珠翠的脑袋,软软的垂落到了一边,睁大的眼睛中,满布着血丝怨愤,宛若厉鬼罗刹。
太子缓缓的对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受惊一般的收回了手,他,他杀了王氏。
那一刻,太子的心中有痛快,却有更多随之而来的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冲动,怎么会忍不住,他以为自己还会继续忍耐王氏的。
“啊!”
一声尖叫声响起,是王氏的婢女听着里面珠宝掉落地面的声音觉得不对,打开了房门,却看到了王氏那可怖的尸体。
婢女的尖叫还在继续,太子彻底回神,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一剑刺入了那婢女的心口。
王氏房间的门被关的严严实实,太子走出了房间,对着身侧的内侍吩咐了一声,王氏禁足,没有自己的命令谁都不许踏入踏出房间一步,违者杀无赦。
同时太子下令王氏身边的宫人没有好好看住主子,没有及时劝谏,致使王氏犯下大错,全数都杀了。
这一声令下,东宫中的冤魂又多了无数。
太子已经想好了,王氏死了,人死不能够复生,反正王氏犯下大错,将她身边那些能够联系王家的尽数除去之后,再找合适的机会制造王氏‘病死’的假象,事情便能够顺利过了。
只要该闭嘴的人永远都闭上嘴。
王家没有得到切实的证据,是不敢和他翻脸的。
太子打算的很好,只是他不知晓,有一个王家送来的宫人,在王氏刚刚出东宫去青楼找他的时候,便觉得不妙,一直有所防备。
太子和王氏谴退了所有人,她不放心,折返了回去。
那个宫人,从窗户的缝隙中看到了太子亲手杀死王氏的画面。
——
“王氏死了,太子亲手杀的。现在东宫封锁消息,杀了不少王家还有王氏身边亲近的丫头,太子不想要让王家知道他做了什么。”
耳边传来声音,许倾落的手灵巧的处理着草药,手边的动作不停,少女的眼眸低垂:“太子害怕王家知晓,那我们便让王家知晓太子隐瞒的事情,找一个合适的证人,没有证人便制造证人,去王家找王氏的母亲郭氏。”
世间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如同琅晟一般重情重义,更多的却是太子这般自私风流看重权势,必要的时候对自己的女人狠下毒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