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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的福来客栈门口。

今日是杨家在淮县分发救灾物资的日子,早在两日前,淮县便已经传遍了,天还没有亮,福来客栈所在的这条街道上已经布满了人,甚至有些人提前一日忍受着严寒在此处排队。

冬日寒风凛冽,许多人的手脚都冻烂了,可是没有人离去,救灾物资有限,离开了就更加没有希望了。

杨家下人护卫皱着眉将少许的衣物和吃食分发下去,一边在每一个来领东西的百姓面前提点一句,要感激杨家的恩德。

许倾落看着这一幕,冷笑一声,朝廷的救灾物资什么时候成了杨家的恩德了,杨家倒是真的很会慷他人之慨,先不说福来客栈门前的这点儿救灾物资是不是经过杨家一手缩了些水分,便是没有缩水,本来应该在到达淮县的第一日便分发的救灾物资,迟了有十几日之久,这十几日本来应该会少死很多人的。

一边痛恨着杨家的虚伪,许倾落自己手上却没有慢下来,动作迅速的坐在桌前根据来领取药资的灾民的症状现场开方抓药。

杨家的下人分发衣物粮食倒是迅速省事,许倾落这边却是一个个病人的诊治,她的嗓子都干哑了,却没有要停下休息的意思。

许倾落也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过来了,比杨家的下人来的还早,先开始便帮着几个因为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一直等待而不太好的病人救治了一下,她身上还有些救命的丸药。

许倾落的桌子前排了长长的队伍,也幸亏杨家下人里还有两个识的些药材的能够帮着她抓药,就是如此,直到日上正中的时候,许倾落这边才稍微闲散一下。

那些比较严重的伤寒风寒冻伤都给开了对症的药,剩下的那些病症不重的,只要吃下一些通用的药物就好,这个那两个小厮就能够胜任。

许倾落松了口气,忍不住轻轻的揉按着自己的指尖,搭脉太多,指骨都有些抽筋儿的感觉了。

那边杨谦带着杨云平过来,一眼看到了许倾落,他的脸上带了一丝喜悦,撇下杨云平快步迎了上来。

“许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杨谦本来也想早些过来帮忙,只是杨云平在府中收拾了半天,他也不好自己一个人来,心底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早些时候,想着既然答应了要过来帮忙便不能够耽误。”

许倾落放下还有些微痛的指尖,对着杨谦微笑道,她没有说自己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来了,一边却是拿起旁边的陶碗喝了一口水,是有灾民刚刚送过来的。

“幸亏有许小姐你过来,凭着许小姐你的妙手,应该能够减少不少灾民的伤亡。”

杨谦是真心高兴,一个确实是他欣喜许倾落救治灾民,一方面却是今日的这个场面许倾落只要代替杨家分发药资,在淮县的名声必然会变好一些,许倾落的困境那些在淮县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自然而然的能够解开了。

“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

许倾落看得出杨谦眼底的真心,他是真的为灾民为自己高兴。

不止一次的,许倾落觉得杨谦真心是比杨云平好上个十倍百倍,杨家那些个族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珍珠不要,偏偏将鱼目当做珍珠培养,也是瞎了眼睛了。

“四弟,别只顾着自己和许小姐说话,三哥可是要嫉妒的。”

杨云平的声调悠缓中带着磁性,仿佛是在吟哦诗歌一般,他慢悠悠的踱步过来,一派优雅温文的翩翩公子样貌,前提是不看他周围那些或站或躺的衣衫褴褛的灾民。

何其讽刺的对比。

“许小姐,这是我三哥杨云平,当日多亏你相救,三哥一直说要和你认识呢。”

杨谦想要再提醒一遍杨云平少女对他的救命之恩,不需要回报多少,只要杨云平别找许倾落的事情就好。

“在下杨云平,见过许小姐。”

风吹拂过男人雪白的长衫,恍惚间,还真的有种格外出尘温文的气质,那些领取物资的灾民中,当时便有几个姑娘看杨云平给看呆了去。

“见过三公子。”

许倾落不冷不热的道。

“上次侥幸得许小姐妙手相救,在下不胜感激,前段时间因为调养身子,这两日又要和父亲一起核算物资,没有及时过来道谢,是在下的不是。”

杨云平隐晦的将许倾落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从近处看的话,许倾落比起那一日远远观之还要动人。

五官精致动人之极,眼眸波动间宛若一泓秋水泛起波澜,让人心魂都被吸走,那没有瑕疵的雪白的肌肤,在雪色辉映下却是比雪还要晶莹洁白,吹弹可破。

杨云平有种色授魂与的感觉,说话越发的客气有礼了。

“我是医者,救治病人是我应该做的。”

许倾落淡淡的道,只是杨云平从来不在她应该救治的人之列,她很期待以后杨云平缠绵病榻的时候会不会这么感激她的相救,不过许倾落确定杨云平从来不会真心感激任何一个人就是了,即便是真心相救。

声音像是要酥了耳朵一般,杨云平轻轻的吸了口气,平复下腹的骚动,心底确定许倾落是个天生的尤物,想到日后要将她献给太子,杨云平倒是有些不舍得了。

杨云平看许倾落始终不冷不热的,估计还是和那份纳妾文书有关,一方面杨云平觉得许倾落真是不识好歹,一方面却是觉得有些意思了,比如将面前的少女征服,让她有朝一日跪着求自己纳她为妾,哭着求自己宠幸她。

杨云平因为自己想像,大冷的天却觉得身子燥热,他又上前一步,与许倾落离得仅仅一步的距离,说话间的气息都要吹拂到对方的脸上了:“许小姐觉得应该,在下却是不能够将许小姐的恩情当做应该,在下也已经听说了那日那份文书的事情,说起来全是家母的意思,家母也是关心则乱,想着在下自从一面之后对许姑娘你念念不忘才会贸然提出那样的事情,倒是让许姑娘难做,实在是多有冒犯,在下今日一定要向许姑娘致歉,不如这样,待到物资发放完了之后,在下亲自做东请许姑娘吃顿饭如何?便当做是赔礼,否则的话,我可真的会良心不安的。”

这一席话,说的有情有义,有理有据,甚至加上杨云平外露的那些所谓风度,要不是许倾落比谁都清楚杨云平的假面目,还真的要被他一时间哄骗住。

听着杨云平用格外轻柔的声音娓娓道来这一席话,看着对方自以为是的眼神,许倾落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再被杨云平那自诩情意绵绵,实则恶心透顶的眼神这么一看,汗毛都竖起来了。

谁都看得出杨云平对许倾落那露骨的欣赏还有隐约的情意,杨谦在边上听的皱眉,什么文书,难道还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杨云平这是要对许倾落出手了?杨谦有些急了,万一许倾落真的吃杨云平这一套怎么办?杨云平对那些个同龄少女的吸引力是绝对的,但是也绝对不是什么良人。

许倾落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从容退出杨云平的阴影范围,她的唇角勾起,抬眸间浅笑盈盈,杨云平自以为对方已经被自己迷住了,正要再接再厉,少女已经直言拒绝了:“恐怕不能够答应三少爷了,小女所求的是一生愿得一有情人一世安好足矣,杨家的大富大贵,不在我的考虑之列。许家药馆中还有病人要诊治,待会儿分发好药资,出一份力之后,我就要赶快离开了。”

杨谦眼中闪过一抹欣赏,对许倾落决然的态度还有眼中的坚定,他看多了自家娘亲受的委屈,其实心底也曾经想过自己未来定然要守着一个与自己相互倾心的女子度过,只是他没有许倾落的勇气说出来罢了。

杨云平先是愕然,因为许倾落这样直接的拒绝,他不觉得有女人能够拒绝自己,偏偏许倾落拒绝了,毫不客气,毫不稀罕的拒绝了。

杨云眼中一瞬间闪过阴鸷,他又想到了那一封被许倾落撕成粉碎的纳妾文书,还有当时那小厮给自己传的许倾落说的话,心底有暴虐的情绪闪过,敬酒不吃吃罚酒,许倾落这样的身份,难道还想着当他的正妻不成?小妾的身份已经是顶天了!

既然许倾落不给脸面,他就不需要给这个女人脸面了,现在别说小妾了,他让她没有一点名分跪下求着将身子交给自己,杨云平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那边杨家的一个下人悄悄的退走了。

杨云平自觉自己做的隐蔽,一直关注着他的许倾落却是望见了,她没有出声,看杨云平究竟要做些什么,多做多错,她不介意让今日的大戏更加精彩一些,若是有机会的话。

杨云平对着许倾落面上现出一点歉意:“是在下鲁莽了,那就——”

“少爷,少爷不好了。”

远远的奔过来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是杨家的管家杨禄,他气喘吁吁的奔到杨云平的跟前,脸上全是焦急:“少爷,不好了,夫人她头晕病又犯了,快不行了,少爷你赶快回去看看吧。”

“怎么会,我刚刚走的时候母亲还好好的——”

杨云平面上一片愕然忧虑,若不是许倾落清楚记得前世那位杨夫人曹萍的身子骨儿比任何人都好,还真的是要以为对方是犯病了呢。

“许小姐,不知你可否前去府中帮我母亲诊治一番,我现在只相信你的医术能够救治母亲了。”

杨云平对着许倾落求道,眼中是为人子的焦虑,脸上是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