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唯唯诺诺地跟在皇上的身后，脚步随着皇上的脚步也变得慢了一些。

这会儿她还在心里纳闷，皇上不是去承乾宫了，怎么会来了景仁宫呢，而且还不让吵醒贵妃娘娘，不让娘娘伺候，那皇上来这儿做什么？

“你们都退下吧。”皇上转过头，轻声说道。

“皇上，今晚是要在景仁宫留宿？”吴良辅试探性地问道。

皇上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睡着的女人，点了点头，“朕今晚就在景仁宫。”

“皇上，那让奴婢伺候您更衣？”杏儿抬起头，看着皇上道。

“嘘。”皇上看了一眼翻身的女人，“不必了，你们都出去吧，朕自己来便了，别吵着毓箐睡觉，都出去吧。”

“嗻。”吴良辅给杏儿扔了一个眼色。

杏儿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儿，出去了。

屋子里静了，我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朕知道你还没有睡着。”皇上一步一步靠近我，俯视着道。

我睁开了眼睛。

“你睡着了没有这么重的呼吸声，所以朕知道，而且朕猜也猜到了，你今晚肯定会失眠。”皇上坐在了床边，烛光下他的脸我有些看不太清楚。

“皇上不是去陪董妃了么，怎么还会来景仁宫？”我从床上坐了起来，“还以为从今往后皇上都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了。”

“你在跟朕赌气？”皇上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怎么这么冰凉？”

“皇上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白天还凶了嫔妾，晚上却这么温柔如水。”我伸手摸上了皇上的手，“是梦吧，我知道是梦。”

皇上将我搂进他温暖的怀抱当中，“毓箐，那你就当这是一场梦吧。是朕的自私，才害得你失去了烂漫的天性，你本来多么的快乐，是朕束缚了你。”

“为什么说这些，说这些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将自己的脸蹭在他的胸膛之上，静静地说，“其实董妃这个人还算善良，嫔妾无话可说。皇上今日来，是有什么话想跟嫔妾说吧？”

“如果……如果有一日朕不再是皇上，便是你出宫之日。”皇上的嘴唇贴着我的额头，“因为想跟你说这句话，所以便过来了。”

我从他的怀中挣脱了出来，看着他有些纳闷，“皇上怎么可能有一日不是皇上。”

“如果朕死了……”皇上的脸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有些诡异，让我不由自主地将他推开，“皇上，大晚上的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恐怖的话吗？不许吓嫔妾。”

“你听朕说下去。”皇上又将我搂进了他的怀中，“毓箐，董爱妃与你都是朕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董爱妃没有朕，她会心力交瘁而死。而你，朕知道，你是这个后宫最坚强的女人，没有朕，你也可以很好的活下去。”

“皇上，您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呀？嫔妾不明白。”我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跳得厉害。

“毓箐，你会舍得朕死吗？”皇上的手伸到我的肚子上，“你现在这么恨朕，你一定舍得朕死吧。”

“皇上难道不知道嫔妾的真心吗？看见皇上跟董妃在一块儿，嫔妾的心有多痛有酸，难道皇上看不出来吗？”我紧紧地抱住皇上，“嫔妾一直不敢想没有皇上在身边的日子，今天也一直在惶恐今后没有皇上关怀的日子。”

皇上沉沉的呼吸了一口，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毓箐，有你这些话，朕觉得为你做什么都不为过。那朕问你，你喜欢朕多一点，还是喜欢自由多一点？”

“皇上，嫔妾是在做梦吗？”现在的皇上怎么有些不一样，让我有一种陌生感。

“回答朕。”皇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得不到皇上的全部，那么嫔妾就更喜欢自由。嫔妾向往的宫外的人生，真希望可以早一点到来。”我说的是真心话。

“毓箐果真还是更喜欢自由。”皇上摸着我的头发，竟然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这才是朕认识的毓箐。”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

“毓箐，你会如愿以偿的。朕答应你，你想要的，朕不顾一切都要给你。”

这一刻，房间里都是温情的气息。

“皇上。”我的嘴角不自主的上扬，有多久没有这么受皇上的感动，又有多久没有听皇上的承诺。不管这承诺是真是假，至少现在，我在他的怀里。

“恩？”皇上出了声。

“嫔妾爱你。”我闭上眼，只愿时间就停在这里，别走了。

“朕也爱你，毓箐，让朕怦然心动的朕的毓箐。”皇上捧住了我的脸，吻上了我的唇。

但愿这不是梦。

可这就是一个梦。皇上已经不再是我的皇上了，他的心大半都给了别的妃嫔。

“皇上说会给嫔妾自由，怎么给？”他松开我的瞬间，我便问出了口。

“朕死，你便自由了。”皇上笑着说，“朕死了以后，恐怕都不能陪伴在你的身边，毓箐，你会思念朕到你死为止吗？”

我猛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嫔妾不要皇上死。”我摇晃着头，“皇上您到底在乱言乱语什么，不要这么吓嫔妾好不好？这个梦快一点醒过来！”

“朕今天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了。毓箐，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有，这天下会是玄烨的天下。”皇上认真道，“玄烨是个聪明善良的皇子，大清江山交给他，朕也能心安的走。”

“皇上，嫔妾听不明白，为什么您这些话听着跟您真的要离开似得，嫔妾不要您走……”我开始哭了起来，“就算……嫔妾讨厌皇上您，那也是因为嫔妾吃醋，嫔妾并不是真的讨厌皇上，憎恨皇上……”

“朕都知道，朕都明白。”皇上安抚道，“你的心意朕都明白。毓箐，你知道朕并不喜欢做大清的傀儡皇帝，朕也很向往没有束缚，洒脱的生活。朕想在大草原驰骋，朕想像老鹰一样自由的翱翔，紫禁城这座囚着朕的牢笼，朕真的厌恶至极了。”

“可您再怎么厌恶，您还是大清之主，您还是先帝的皇子。皇上，您明明这么累。”我心疼他。

他想要的一直都不是荣华富贵，更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之位，他想要的跟我想要的，是一样的。

“时候也不早了，伺候朕更衣吧。”皇上替我擦了一把眼泪，“今晚朕只想依偎着你睡一宿。”

“嗻。”我点了点头，下了床，替他更衣。

“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毓箐你刚入宫的时候，那段时光朕真的很开心，也很怀念。”皇上一边享受着，一边回过头来道，“记得朕第一次让你帮朕更衣，你害羞的都不敢把眼睛睁开，整张脸羞红的模样朕永生难忘。”

“皇上，别取笑嫔妾了，嫔妾现在都是做额娘的人了。”被他这么一说，我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了起来。

“朕还记得第一次与你合欢，你吓得整个人一直发抖。”皇上还不肯饶恕我，“那个时候的你，朕一刻都不敢忘记。你将那么珍贵的东西交给了朕，朕感激。你这么美的女人成了朕后宫之中的女人，朕觉得当了皇帝，这是唯一一件觉得当皇帝好处的事情。

“皇上，时候不早了，睡吧，这些话往后再说吧。”我羞的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朕怕现在不一次性说完，将来会没有时间说。你是让朕第一次感觉到温暖的女人，朕从来没有见过可以笑得那么灿烂的女人。可是后来朕发现，毓箐你不再笑了。”皇上的语气也从一开始的激动转变为遗憾，“是朕不好，让那么开心的你整日悲伤。朕要弥补。”

“恩，所以往后皇上对嫔妾好一点啊。”我道。

“有些事，朕是苦肉计。好了，睡吧。”皇上扶着我躺下，他也躺了下来。

“朕看得出来费侍卫是真的喜欢你。”我已经闭上眼睛准备入眠了，没有想到皇上会冒出这一句话来，让我冷不丁的颤抖了一下。

“皇上，为何要提起他，嫔妾与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慌乱地跟皇上解释。

“朕知道，朕选择相信毓箐你。费侍卫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皇上小声的念叨。

“皇上，你后半句说了什么？”我只听清楚了前面半句，疑惑道。

“没什么，睡吧。”皇上抱着我的腰。

谢谢老天爷让我做这样的梦。

皇上看着已经入眠的女人，摸着她的脸颊道，“虽然很想一辈子都跟你生活在一起，可是跟朕在一起生活，你注定是不幸福的。朕不要你一辈子都得不到自由，朕要成全你。朕能给你的，一定要给你。”

毓箐，朕一直都是你的福临，爱着你，疼着你的福临。

……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皇上。

我摸了摸身旁，自嘲的笑了笑，“皇上怎么可能会来，又怎么可能变得那么温柔。他一定在承乾宫过了夜。”

“贵妃娘娘，起来梳洗吧？”杏儿推门而入，“皇上昨晚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