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刚才是我的情绪有些失控，后边不会了。”

秦海道，“现在你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什么？”小姑娘问。

秦海再次问道：“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你的这位好朋友？我想，我可能是认识她的。”

“你认识她？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你知道她的名字吗？她长什么模样？多大年龄？我不能直接这样带你去见她哦，她不喜欢见生人，我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她都很焦虑，她似乎很害怕与陌生人面对面。”

小姑娘不断地说道，“后来啊，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让她带上了面纱，只要面纱在她脸上，就算是她与别人面对面站着，中间起码也隔着一层布，多多少少可以让她心情好一点。”

“面纱...”秦海不断重复，她想起了之前见到的那个蒙面女子，难道，真的如他之前想的那样，那蒙面女子就是星辰的魂？那她为何不与自己相见？

“你怎么了？”小姑娘似乎是看出了秦海的反常，小声问道。

秦海听到这话，猛然清醒过来，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有点儿走神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能带我去见一见你的这位好朋友吗？”

“嗯...”

小姑娘犹豫了很久之后才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必须得向我保证，如果她见到你不高兴的话，你立刻离开，我不想让朋友不高兴。”

“好，我答应你，只要她不高兴，她真的不想见我，我一定会立刻离开的，绝对不会逗留片刻。”

秦海道，“实不相瞒，我与她也是好友，或者说...算了，现在说这些一点意义也没有，总之，你可以相信我，我绝对不是坏人，也绝对和你一样，是个想让她快乐的人。”

“好，我相信你，走吧，跟我来。”小姑娘说道，“我会指引你方向，你只要追随你潜意识里的路线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走到路线的尽头，我要带你去见的人，就在那里。”

“好。”秦海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在他闭眼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真的出现了一张图，更确切的说，那是一条由光明指引的道路，沿着光明一路向前，尽头是无尽的黑暗，但是，秦海相信，等到他到了目的地之后，他一定会发现，那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般的黑暗。

一路上，有凉风吹拂在秦海的脸上，潮湿的凉风就像是谁的眼泪飘洒在了空中一样，一旦粘在人的皮肤上，就会通过皮肤上的毛孔，渗透进皮肉之中，让人觉得心情抑郁，仿佛对那眼泪主人的悲伤感同身受一般，忍不住想要陪她一起落泪。

秦海突然觉得心情没来由的悲伤，仿佛他知道这些凉风中掺杂着的眼泪是星辰在那许多个夜晚独自落下的一样。

“等我，我马上就去见你。”秦海对自己说了一句，目光变的更加坚定，一步步朝着那光明尽头的黑暗之地走去。不管他在那里会看到什么，会有怎么样的结果，哪怕是让他沉睡在黑暗的梦中永远不能再醒过来，他也无怨无悔！

星辰给了他太多，让他成长了太多，两个人之间的美好回忆哪怕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共同拥有着这么多美好回忆的他们，绝对不会被这阴阳阻隔！他一定要去见她一面，哪怕是下地狱！

光明的道路渐渐暗了下来，前方似乎已经看不到亮光，只能看到窜动的黑暗，就像是墨水一样流动着，透着森然之气，让人不敢靠近，更加不敢踏入其中。但是，秦海没有犹豫，一步踏进了这黑暗的包裹之中，他绝对不允许自己错过这么好的一次与星辰见面的机会。

对于星辰，秦海有太多的不舍和不解，他要再见一见星辰，她还有很多问题想要从星辰那里得到答案，他必须为星辰报仇，否则的话，他永远无法从星辰的死亡中释怀。

黑暗越来越浓密，而那小姑娘在秦海踏足黑暗之中的那一刻，就与他断了联系，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但是，秦海知道，她一直都没有离开，只是因为这黑暗阻隔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而已。

既然是黑暗，就算是睁大了眼睛也无法视物，秦海索性就闭上了眼睛，一步步凭着心里的感觉往前走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走到何处，但是，他相信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感觉，他觉得，星辰就在他心里的那个方向上翘首以盼的等待着他的到来。

“星辰，等着我，我这就过去找你...”

心中默默念叨，秦海嘴角微微勾起，分外兴奋。

就在这时，一道粗暴的声音响起，透着几分熟悉，但是，似乎经过刻意的伪装，让秦海根本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里分辨出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秦海！到了今天，你怎么还在执迷不悟！你不该来这里找她！你知不知道，你跟她，注定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就算是历史再上演一次，凭你对生命的渴望，死的依然会是她。所以，你没必要因为她的死而自责，因为这就是你们各自的宿命，哪怕是再重复多少回，都不会改变...”

“你是谁？”

秦海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依然是漆黑一片，但是，他很确定，刚才的那道声音确实存在过。

“藏头藏尾，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出来跟我见面，好好说一说你想对我说的话！什么叫宿命？我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宿命一说！那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而已！”

“你不相信？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在十五岁的年纪被齐豫那个老家伙看中，他又为什么能够在你完全没有踏足武道以前就认准了你会有今天的成就，而对你悉心栽培？为了能够让你更快的成长，他甚至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和自己在军方的身份地位，你有没有想过，在军方一手遮天的那么一个人，为什么要跑去豫阳那么一个小城市里，把你找到，然后收你为徒，让你在特种部队里磨砺自己，还让你在短短半年之后就参加了国际军事联赛这种残酷的赛事？因为他知道你的命运！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知道你会加入国际军联，知道你会认识姚星辰这样的贵人，知道你会在姚星辰的陪伴前快速成长，甚至，他知道姚星辰的死亡...”

“别说了！我不相信你的鬼话！”

秦海大叫道，“如果你想让我相信你的这些鬼话，你就出来跟我见一见，咱们当面说！你这样藏头藏尾，连露面都不敢，如何让我相信你？”

“哈哈哈...你以为我很在乎你的信任吗？我告诉你，一点也不！”

那道声音里透着一股疯癫，“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只不过是想让你知道，宿命一说。就算是不相信我的话，你起码应该相信姚星辰吧？你仔细想一想，在你与她相处的那段时间，她可跟你说过什么有关宿命的言论？仔细想一想，别太早下结论，也许，所有的谜底，在她没有死亡以前，就已经揭开，只不过，你从来都不是个细心的人而已...”

秦海眼中露出了挣扎的光芒，曾经，他跟星辰确实谈论过宿命一说，甚至，他还记得，当时是星辰非要跟他谈论的，当时的额星辰似乎说过，生与死已经注定，没有人能够违背。如果想要修改这些宿命里的东西，就要从源头修改，而他们两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宿命，想要打破，就要从认识的那一刻改变。

他们若是陌路，一切就不会发生。

当时星辰还望着他，很认真的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秦海记得自己的回答是：“当然会，但是，我绝对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哪怕是我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星辰笑着反问道：“可是宿命里已经安排好的结局，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呢？”

“宿命？那是什么？我可不相信这些迷信的论调，我只相信，只要咱们永远在一起，就没人能够伤害得到咱们。总有一天，我会获得自由身，然后带着你的意愿重回华夏...”

星辰听到这样的话，表情是迷茫的，当时的秦海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但是细细回想了一遍，他的话里确实没有什么毛病。但结合现在他心中所想，若真是星辰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归宿，知道了自己的死亡，知道了早已经安排好的宿命，那么，秦海的那些话，是不是听上去很可笑呢？

一个醒着的人，听一个睡着的人说着未来，确实足够可笑。

“星辰，难道你真的...”

秦海的心里刚刚产生了这样的猜疑，那道声音便立刻又想了起来。

“对了，这就对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你不可能完全否定。姚星辰的表现，她曾经说过的话，再加上我现在的解释，足以让你相信宿命一说。那么，我问你，如果当时的你知道一旦你与姚星辰结识，你就会在她的帮助下快速成长，而她却会因此在几年之后丢掉性命的话，你还会选择与她相遇吗？就算是相遇了，你还会选择跟她那般亲近吗？要知道，你们之间的那种亲近，就像是一张催命符，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命不久矣...”

秦海听着这些话，眼中露出了挣扎之色。如果真的有宿命一说，如果姚星辰的离世真的是因为与他相遇，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不跟星辰那般亲近，星辰就不会死的话，他还会选择跟星辰相识相知吗？

“回答我！”那道声音猛烈的响起。

秦海被这道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回道：“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他想要再与星辰相遇、相识相知，但是，他的出现对于星辰来说就是催命符，他有什么资格以这样的身份剥夺星辰的性命呢？宿命？为什么会有宿命？为什么他与星辰之间的宿命就一定要是不得善终？

“为什么？”

秦海愣愣地问道，“为什么我就一定不能与她在一起？为什么我们之间相识相知，就一定会加速她的死亡？这些宿命，都是谁定下的？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秦海一遍遍的问着，但是，那道声音始终没有再响起。

仿佛是该说的已经说完，秦海的心彻底乱了，而拿到扰乱他心情的声音却紧接着消失了，就像是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一般。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秦海一遍遍的重复，在他的脑海里，曾经跟星辰经历过的种种，轮番上演，就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一样。这些记忆就像是开闸放水，根本不受他的控制，洪水一般倾泻而出，立刻就填满了他的思绪。

还记得又一次做任务，秦海受伤，而敌人的紧追不舍让秦海必须留下来才能保证星辰的顺利离开，得以安全。秦海咬了咬，确实这么做了，他停下了脚步，不在奔跑，他催促着星辰赶紧逃去安全的地方。但是，星辰却对他一笑，竟是迈开了步子，朝着他们跑来的方向跑了回去。秦海至今还记得星辰一边往回跑，一边笑着喊出的那段话：“小海，我是姐姐你是弟，姐姐当然要保护好弟弟。既然你跑不动了，姐姐就往回跑。姐姐终归是要替你挡下所有利器的...”

当时的秦海几乎傻眼，他也同样往后跑去，想要追赶上星辰，但是，受伤的他，根本赶不上星辰的步伐，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星辰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不过，幸运的是，他等到了星辰归来，虽然她满身是伤，但只要她活着，秦海就觉得异常满足。

还有一次，同样是在一次任务之中，他们二人被敌人的一群人包围，想要一起突围，几乎是不可能的，秦海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想法，星辰就抓住他的衣领，将当时修为还没有达到破虚境的他塞进了空间夹缝之中，最后一眼，秦海看到了星辰眼中的泪水，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着望向他，仿佛那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秦海在空间夹缝之中随波逐流，疯狂地渴望变强，他必须在变强以后，给星辰报仇。

不知道究竟在空间夹缝之中飘荡了多久，等到秦海从夹缝之中出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星辰，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要爆炸了一般，高兴的几乎不能说话。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的星辰，说了一句话：“就算我死了，也别难过。我是你师傅，师傅保护徒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我的宿命。”

还有一次。在任务之中，秦海和星辰走散了。两人一直原来都是一起做任务，秦海虽然做过大大小小许多难度系数很高的任务，但是，这却算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做任务，没有了星辰在身边，安全系数瞬间降低了不知道多少，秦海心中难免忐忑。

秦海确实遇到了危险，遇到了他从未单独面对过的难以对付的敌人，一番缠斗之后，秦海身受重伤，就在秦海几乎要放弃掉自己的性命的时候，他面前的空间突然自己撕裂，从里边探出一只芊芊玉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近了空间夹缝之中。等到秦海站稳之后，才看到，星辰身上的伤势，远比他还要严重的多。

她说：“你长大了，不再是一个男孩儿，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如果...算了。”

秦海至今无法确切的知道，当时的星辰究竟想对他说什么，但是，当时星辰看他的眼神，他可以确定，既不是一个姐姐在看弟弟，也不是一个师傅在看徒弟，而是一个女人在看男人。

在与星辰共处的那些年里，星辰在他的身边扮演着各种不同的角色，而且，无论是哪个角色，她都精疲力尽，不遗余力，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人都不差。

有时候，秦海闲暇下来，也会在想，如果当时的他能够再早一点长大，早一点明白星辰最后那句欲言又止的话里的意思，那么，是不是星辰会更幸福一些？

答案不得而知。

现在，星辰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他还存在着的世界，两人阴阳相隔。但是，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够再次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许，那些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也许，那些遗憾，终于有了弥补的机会。

秦海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他的目光透过眼前的黑暗，望向了那黑暗的最深处，在那里，似乎真的又一道人影，正等待着他靠近，等待着他去说出他曾经没来得及说出的那些话语。

秦海迈开了脚步，他已经走到了这里，已经靠近了他想靠近的人，无论这个人是不是他想见的那个人，他都没有在这种时候离开的道理。

黑暗越深，凉风就越是彻骨的寒冷，几乎将人的血液冻结。即便是秦海，嘴唇也开始忍不住打起了哆嗦。但是，他并没有吭声，仍是一步步，坚定地朝着黑暗中的那道模糊的背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