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复仇女神

小玛丽灰暗的情绪立刻就表现在了之后几天进行的测试里。虽然她知道这些救了她的性命的人并不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甚至在得知了她已经恢复了很小时候的记忆的消息也没有人来问她关于小时候成长起来，在实验室接受检测的事情，她也想努力配合所有的工作人员，可是，她却总是走神，经常使得测试不得不中断。几次之后，纪容索性停止了所有的检测，反正小玛丽已经恢复了健康，大致的智能范围也确定了，很多事情可以押后，没有必要把小玛丽逼得那么紧。

这样一来，小玛丽就有了无比宽裕的时间。吕璇毕竟还要负担一部分工作，虽然并不拒绝小玛丽腻在身边，但小玛丽看着吕璇满桌子都是机密级的文档，实在也不好意思待在他的办公室里不走。玛丽安倒是和小玛丽相处得非常好，毕竟两个人是同一段基因造就的，天然的亲密性甚至要远超过一般的双胞胎。玛丽安以前很长时间都作为小玛丽的影子在生活，而现在，当小玛丽绘声绘色地将自己生活里的一段又一段经历重新讲给玛丽安听的时候，很是能引起共鸣。

两个女孩子不受限制地在整个戒严了的厂区里跑来跑去。小玛丽迅速地扔掉了难吃无比的半流质，开始吃一些相对比较好消化的普通食物，而每天下午的热可可，芝士蛋糕则成为她们的最爱。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小玛丽甚至扔掉了病号服，穿起了宽松的毛衣和卡其裤，已经能够到户外进行一些活动了。她们最远能去的地方，就是隔壁小区里吕家的一套公寓。这套房子现在主要的功能就是吕璇和吕莳聚在一起看恐怖片，而这也正是小玛丽和玛丽安喜欢做的事情……宽松的环境的确非常适合小玛丽的术后恢复。

然而，这样对于无论谁都称得上好日子的时间并没有延续多久。

在战争进入到第15天的时候，吕璇正在为吕振羽准备一系列的文档。经过15天的高强度作战，最新一代蜘蛛系列产品已经基本得到了实战检验，除了智能一师和二师继续换装之外，还要将这一代蜘蛛产品普及到其他部队。第七代蜘蛛用稳定的表现和优美的外形征服了前线指战员。

而数字化炮兵的出色表现则让数字图腾的计算技术事业部同样赢得了巨大的订单。数字图腾立刻就面临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产能不足。一直以来都保持民用设备两个厂，军用设备两个厂的数字图腾集团，不太愿意盲目扩大产能，应付完了现在的订单，新的流水线也会闲置下来，总得来说不算经济。由于数字图腾的最近正在筹备海马系统的发布，还要应付国外的军事订单，对这样一笔大得出乎意料的国内订单有些准备不足。于是，多方斡旋之后，数字图腾有史以来第一次签发了一批第五代蜘蛛的海外生产许可证，以及一些第六代蜘蛛的非关键部件的oem加工订单。由于智能核心的超强的抗破解能力，海外生产蜘蛛只不过是一些周边技术的流出而已。但是，对于那些对数字图腾的蜘蛛系统有着强烈偏爱的国家来说，能够多了解一点这个系统，他们都会愿意付出相当的代价。

瑞士，加拿大，德国，意大利都对数字图腾抛出的这些东西非常感兴趣。4个国家瓜分了第一批的1200台军用版第五代蜘蛛的生产许可。而瑞士、德国和俄罗斯几个军工大厂正在争夺第六代蜘蛛部件的加工订单。由于数字图腾在定价策略上一向都是给出合理价格，不太喜欢大家场面上没道理地吵架，初期接触之后就直接进入了合同阶段。而吕璇，则不巧被分配到了这项工作。虽然工作有些繁琐，对各种语言的合同文本要反复确认和校对，还要和几个国际法，欧美法方面的专家仔细研讨，但总的来说，这并不是很累人的工作。

于是，过得相当舒坦的吕璇在结束了一天的例行工作，来到病房，看到小玛丽和玛丽安肩并着肩坐在床沿上，脸色木然的时候，他着实吃了一惊。

这混合着愤怒、不甘以及沮丧、无助的神色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产生。

“怎么了？”吕璇问道。

椴儿悄然出现在吕璇背后，轻轻拉了下吕璇的袖子。“她们刚才去你家的房子里看电视，波士顿本地频道……”

椴儿顿了下，吕璇忽然打断了她：“我家那破电视收得到波士顿的信号？”

“……原则上你家的破电视收得到任何频道，你家那么久不换电视机不是没理由的。”椴儿似乎是有点不满吕璇这个时候还要打岔，白了吕璇一眼。

“……疏忽了，如果我知道我会把卫星线切断的。她们看到什么不好的内容了？”吕璇有些懊丧。

“是的。她们看到迪恩．孔茨，也就是波士顿医疗服务集团的总裁，她们名义上的父亲，带着又一个和她们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出席了波士顿医疗服务集团新的总部示范医院的开幕典礼。……这个，我想你能理解她们的心情。”椴儿压低了声音说。

理解？是的。没有一个人能够，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让自己处于那样一个境地下，对于她们这些周围的人来说，也单单剩下了理解可以做了。或许，冯叙说得没错，一个人是否存在于这个世界，并不是因为他们所具有的身份，而是她们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可是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自己的身份就这样被攫夺。而更难以承受的，则是虽然已经认识到身为这个世界上的微末浮尘之一，的确有太多不得已的事情已经发生或者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但自己居然成为了某种消耗品。玛丽．孔茨这个名字下，已经出现了3个活生生的生命了。难道生命是能够被轻贱到这个地步的吗？

理解啊，是的。并不是当事人的吕璇心里也升腾起了浓厚的愤懑。自己，是那个能为那两个活生生的女孩讨回公道的人吗？吕璇没有把握。

他心里一热，跨步上去，将两个可怜的女孩的一起搂在了怀里。他想不出安慰的语言，但他明白，她们现在需要的是某种依靠。

椴儿的嘴角无奈地一撇，不是无奈，也不是笑，只是有些感慨。随后，她轻轻拉上了门，自顾自地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这三个人的这一次对话没有人知道内容，因为，基本上这次对话的所有内容，从嘴里出来一直到进入另一个人的耳朵，直线距离不超过20厘米。对于那么小范围的对话，大家都保持着相当宽容的态度。吕璇是不是一个善于和女孩子沟通的人，大家并不清楚，但是他这一次还是成功让两个女孩子的心情好转了那么些。从法律上来说，这两个女孩子消失了，但是，她们却成为了数字图腾员工列表里的成员，成为了数字图腾某个精致而隐蔽的部门的成员，这个小组，是专门收集美国方面情报，并进行整理，规划的特别小组，直接为已经进入美国的任盈盈等人提供情报支援和行动咨询的。

这也是玛丽安自己提出来的。虽然已经意识到玛丽安的处事方法上更现实和直接一点，但能够提出这样的方案并说服了小玛丽，也的确是大家没有想到的。

吕璇觉得有些矫枉过正了。虽然让女孩子从低迷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但是不经意之间，两个可爱的女孩子却为了要回自己的公道，并且尽力保护那不知道数量的玛丽．孔茨这个身份的备件而向波士顿医疗服务集团复仇的使者。

事情已然如此，大家能够做的也唯有顺其自然了。

同样的事情，在不同人眼里有不同的反应。迪恩．孔茨这一次和数字图腾交涉失败之后拉出了玛丽．孔茨的3号备件，固然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在，但同样也是考虑着让小玛丽只好自动销声匿迹，再也无法在阳光下和“叶山玄”出现在一起了。

日本的驻美情报机构刚刚得到国内的联络，要求他们注意波士顿医疗服务集团的各类情况，转眼间就冒出这样一件事情。得到消息之后，森山千里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他立刻意识到这是玛丽．孔茨的3号。虽然2号他并没有亲眼见过，但基本已经相信了叶山玄提供的情报的他，对于这一系列事件有着异常的敏感。

随后，这间事情就逐级上报，看上峰如何处理这个局面了。

于是，在经过了一系列讨论之后，一个精干的特工小队悄悄出发了，他们的任务是想方设法和玛丽3号接触，并获得一个足够进行分析的dna样本。既然玛丽3号已经出现了，而且已经被迪恩．孔茨带着参加社交活动，那只要把握好机会，这项工作不会很难。尤其是，这次派出的特工分队，全都是被日本收买的欧洲人和美国人，不用担心黄种人在美国进行行动太惹眼的问题。至于万一行动暴露了，直接装傻就没事了。

滨吉生物的小松纪伊在几个小时后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因为沮丧而变的有些苍白，浮肿的脸只是抽搐了一下。随后，他就坐在电脑前面，安静地给理查德．戴克写又一封邮件。

理查德．戴克则没有那么安定了。事实上，在从小松纪伊那里得知日本政府已经得知波士顿医疗服务集团的秘密研究内容，以及波士顿医疗服务集团已经具有使用基因片断组织出完整人体的消息，理查德．戴克就一直无法平静下来。

他并非不知道迪恩．孔茨和波士顿医疗服务集团到底在做什么，只不过不很了解具体的研究进程而已。他很久之前就认识理查德．戴克了，他们也算是经常通信的朋友。但是，迪恩．孔茨在他看来是个疯子，而波士顿医疗服务集团能够有今天的规模，倒是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迪恩．孔茨，或者说是孔茨家族一贯的疯狂。

波士顿医疗服务集团是对政策决策有很大影响力的游说集团——全美医疗协会——的重要成员，他们的背景相当强硬，而且各种防范措施做得很好，虽然同样是和国家合作进行一些研究，但一直保持着独立自主的权力。理查德．戴克一直都想尝试安插自己的朋友，安插自己组织里的人进入波士顿医疗服务集团的秘密研究机构，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成功过。组织里的成员，最多也就是在波士顿医疗服务集团旗下的主要几个医院里担任主治医师或者研究医师之类的工作。

理查德．戴克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让他和波士顿医疗服务集团建立更深的联系。一旦这种联系建立，不仅仅意味着又有一个领域的极限研究被逐渐汇集进他一直以来想要建立的研究体系，也意味着一个充足的资金源。现在，扑得有些开的整个摊子让他觉得有些危险。虽然他不断从毒贩手里获得资金，但那些资金太危险了。那些毒枭们并不是捐助研究，他们要获得的回报实在是很可怕。潘萨罗尼已经从他手里拿到了建立一整套植入芯片的技术。潘萨罗尼需要一大批有些特殊，却又无比忠诚的手下，而植入芯片能保证这一点。但是潘萨罗尼不会局限在这一步，那个家伙太危险了。理查德一直在寻找更稳定也更安全的资金来源。

理查德．戴克不敢用电话之类的通信方式找迪恩．孔茨。而迪恩．孔茨也绝对不可能看的懂他的密码邮件。理查德．戴克仔细研究着日程表，翻阅着手里的各类讲座，展会等等的信息，终于，他看到了一周之后在波士顿进行的一次国际性会议，会议的内容他倒是无所谓，反正是数据服务方面的。他想了个说服基地主管同意他出席这次会议的理由，他一定要去波士顿，当面和迪恩．孔茨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