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骂陆子清是傻子的男人还欲再出口不逊,周异瞳眸光一凛握着剑的手微动,剑出鞘半寸,如同主人的眼睛一般闪着噬人的寒光,那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了站在陆子清旁边的周异瞳,先是被他手里的剑吓得倒仰,又被他的赤金色的眼睛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边跑边大喊:“有怪物,怪物!快来人啊!”

周元堇生气的蹲下身去捡了块小石子朝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狠狠砸过去,人已经跑远了,自然是砸不到了,周异瞳拽住还忙活着要捡石头砸人的她向前走,周元堇皱着鼻子咬着牙,不时的回头去瞪那些闻声在不远处围观的人。

看什么看!周元堇俏丽的脸蛋上用力挤出凶巴巴的表情。

陆子清的手按在面具上,转了转眼珠子,又取下,满脸疑惑的问凑过去周异瞳:“哥哥,我到底是怪物,还是傻子?”

又自作多情的以为人家在说他了。

周异瞳看他一眼,说:“你什么都不是。”

陆子清一听,还不高兴了,将头一甩走了,嘴里嘟嚷着:“我要当怪物,怪物可以把人吓跑,好厉害的说。”

“……”周异瞳看着他一边向空中抛着面具玩,一边摇摇晃晃的走远了,紧抿住唇,异常伤神的闭了闭眼,唇间长长吐一口气。

这个家伙,真是……有种想把他捏碎的冲动。

他们都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结果没想到,他们正在一个酒楼吃饭的时候,一群穿着雪青色衣衫的门派弟子手持着长剑呼啦啦的冲进来将他们一桌人围上,他们来势汹汹,酒楼里本来就不多的人登时被这阵仗吓得尖叫声四起,但由于门口被堵死了,他们出不去,于是纷纷钻进了桌子底下躲着,大气都不敢吭一下。

沈长歌他们那边除了周元堇些微的紧张之外都还镇定,陆子清刚往嘴里扒了满嘴的土豆丝,还有一半衔在嘴巴外面呢,他左瞧右瞧,见围了这么多人,迫不及待的将土豆丝都咬进去然后将自己的鬼怪面具戴上,嘴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嚎叫声。

结果,他发现那些人竟然没被吓跑,没被吓跑不说,他还发现刚才在街上被他吓跑的那个男人又跑回来了!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那个男人紧随着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从弟子们让开的道上挤进来,指着周异瞳就大声嚷嚷开来:“这位少侠你看,你看他的眼睛,定是魔教中人才会有这样的怪物,少侠你快把他抓起来!快点!快……”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颗花生米飞过来,砸中了他的哑穴。

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只能发出赫赫低哑响动,却怎么都无法再发出声音,他惊恐万分的后退一步,浑身发抖的躲在了那年轻男子身后。

来的这名年轻男人也是一身雪青色窄袖衣衫,只是衣料和领口袖口的刺绣明显要比那些普通弟子看起来要精致了许多,一看就是这些弟子的领头人。他看清桌边坐着的几人之后,挑了挑眉,顿时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朝着刚才出手的沈长歌拱了拱手,语气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沈师兄真是好身手,好身手,让师弟我好生羡慕啊。”

这人叫袁青,是岐山派弟子,因岐山派和凌云派的创始人是出自同门,所以见了沈长歌的确应该叫声师兄。

只是自从以前门派弟子比武大会以后,他就毫无理由对沈长歌看不顺眼,这种无理由的讨厌在发现小师妹对这个沈长歌格外青眼有加之后,就变成了有理由的厌恶和痛恨了。只是他并不是师父的入室弟子,身份不高,并不敢明面上得罪沈长歌这么个凌云派的大红人。

但是说起来话来还是抑制不住的几分酸刻和嘲讽。

沈长歌好整以暇的端坐着,似乎没听懂他话里的别有意味,眉目带笑,客气的回了句:“过奖过奖,不知道袁师弟这是……”

“这是个误会罢了,都是这个人跑来跟我咋咋呼呼,说是发现了魔教的人,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诬陷我们凌云派掌门人的得意弟子是魔教的人?他是活的不耐烦了吧。”袁青呵呵假笑,回身用剑柄使劲在那个已经变成哑巴的中年男人头上砸了一下,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

那男人正对眼前的状况傻眼呢,凌云派?不是魔教的?脑袋里正搅浆糊呢,冷不防挨了这么一下,额头上血流进了眼睛里,他只觉脑子一木,心里怕极直觉就要逃跑,却被几个弟子合伙将他按在了地面上,困住了他。

袁青又一脚狠狠踢在他身上,表情阴鸷,完全把对沈长歌的那股气借机撒在这无力反抗的人身上,他厉声:“瞎了眼的,快滚过去给你沈爷爷磕头道歉!”

袁青用了内力,根本没留情,一个没武功的人怎么可能扛得住他这么一脚,顿时就吐了口血晕死过去。周元堇咬着唇,有些不忍再看的偏开头去。

“真是没用。”袁青呸了一句,然后又转了个笑脸过来对沈长歌拱手道:“沈师兄,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我们就不打扰,先告辞了,你们继续吃,继续。”

正要走,目光对上脱下面具正对他做鬼脸的陆子清,他心下一愣,却见陆子清突然站起来超大声的道:“坏蛋,你是坏蛋,你故意打人!坏蛋!”

陆子清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仿佛蕴含着一种执着灼人的力量,就这样直勾勾的将他瞪着。

他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说:“你打人,要负责。”

沈长歌和周异瞳分别看了陆子清一眼,最后还是沈长歌低斥一声:“阿乔,坐下。”

陆子清听话的坐下了,嘴里嘀咕:“不要凶我嘛,小声点,我听得懂。”

周异瞳:“……”没人比你更大声了好吗?

袁青被他这么一搅合,怒从心起,但是一时也没摸准他的身份,只是要笑不笑的说了句:“这位小公子又是谁?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意思就是,拽什么拽,你哪里来的葱姜蒜,我根本没听过!

“我也没见过你呀。”陆子清眨巴眨巴眼睛回道。

袁青被气的一噎,面色铁青,就听着沈长歌道:“这是家弟。”

“嚯。”袁青心里压着火,语气自然客气不到哪里去,他嘴上道:“原来是沈师兄的弟弟,不知道这位弟弟多少岁了,我怎么瞧着……不像是个正常的,不知道是不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里,眼神带着恶意,“有问题?如果是的话,沈师兄别客气,我们二师伯精通医术,说不准师弟我还可以帮你引见引见,凭着我们两派的交情,哪里会有……”

啪的一声,袁青被打的偏过头去,他捂着自己疼到木然的脸,不敢置信。

“滚。”周异瞳冷声。

“袁师哥!袁师哥!”弟子们着急的一拥而上。

刚才他们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眼睛一花,然后师哥就这么被打了,他们纷纷瞪大眼睛,看向面前这个红衣妖邪的金瞳少年,心里都一些发怵。

师哥比他们武功高,被打了都无还手之力,那打他们不是跟玩儿似的?再加上沈长歌也在,他们不敢轻易有动作,所以都将袁青围着,各个神色紧绷不出声。

袁青缓缓转过头来,脸已经高高肿起,嘴角渗出血迹。

三年一度的门派弟子比武大会周异瞳从未参加过,所以袁青根本就不认识他,但是看着眼前这明显比自己小几岁的红衣少年,心里虽强憋着一股气硬是没有任何还手的动作。

他是冲动了些,但是不代表没脑子。这人明显武功高过他许多,刚才他挨打,不是直接挨的巴掌,而是他扫过的凌厉掌风,且出手不留余地。袁青从他阴沉淡漠的眼神里明白了这人绝对不会像沈长歌一样还会给他留面子。如果他再不及时收敛,绝对讨不了好。

他强忍下心里的怒气和屈辱,舌头抵了抵腮帮,吐出一口血水,盯着周异瞳眸中满是愤恨。现在不是时候,但是总有一天这笔账他会讨回来的,袁青最终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狼狈的离开了。

周异瞳神情自若的走回去坐下,沈长歌的视线跟随他,最终轻声叹气:“师弟你实在太冲动了,袁青这个人,实在心胸狭隘,这次肯定会记恨上你的。”

周异瞳喝了口水,这才抬起眸静静的看向沈长歌,“他心胸狭隘,不是因为我招惹他才心胸狭隘的。再说了,我怕他干什么。”

袁青刚才那样说自己弟弟,沈长歌何尝不生气,可是……这个小师弟,做事太狠太绝,让他心里隐隐担忧。

“做事情,还是要学会留个余地。这样也是给自己留退路。”沈长歌劝他。

“余地?我不需要那个东西。”周异瞳神色无所谓,拿起筷子给周元堇夹菜。沈长歌蹙眉望住他,又无声浅叹,手指摩挲着茶杯,暗自忧愁沉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