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洛凡生起气来的样子与平时温和的他大相径庭，眼神冰冷气势骇人。女同事见状，有些瑟缩地往后退了几步，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你……你自己心里清楚，昨天好些人见你从褚总办公室里衣衫不整地出来，大家都看见了！”

“哦？”洛凡笑了笑，细密的汗水从白皙的皮肤上渗透出来，他强忍着不适道：“我去跟褚总汇报工作，怎么就衣衫不整了？你说很多人看见，那我倒是要问问大家，是不是真的都看见了。”

说罢，他转身看向周围看热闹的其他人。却见那些人都摆摆手，没一个肯站出来的。

在as总裁办的各个都是人精，平时背后说下人坏话也就算了，让他们站出来承认，那不是脑子秀逗了吗。他们可不像某些人有背景，说话不用看人脸色。况且不说这洛凡是不是真的和褚少锋有一腿，就单凭褚少锋来as第一天，就单独要约见洛凡，就知二人关系绝不简单。

谁会蠢到真的去得罪洛凡？

女同事见没人出来挺她，顿时慌了。“你！你这个死同性恋，别以为……”

“够了！”洛凡咬牙打断她的话，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面色愈发苍白。他有气无力道：“现在你只要跟我道歉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否则……”

然而话还未说完，他就感觉胃部一阵阵刺痛袭来，痛得他直不起身，蜷缩着身子慢慢蹲了下去。一旁的洛佩佩吓了一跳，忙去扶他。其他人见洛凡说着说着就倒下了，也忙上前来询问他怎么了。

场面一时变得有些混乱。

洛凡蹲在地上，胃痛得他意识涣散，耳边吵吵闹闹的，可他什么也听不清。直到一道低沉又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里，他才缓缓抬起头，见到褚少锋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都在吵什么？”

褚少锋一出现，所有人都安静了。只见褚少锋看了一眼蹲在地上面色憔悴的洛凡后，眉头微微一皱，竟快步走上前去，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意道：“让开。”

众人纷纷让出道来。

褚少锋走到洛凡面前，停住了脚步。“怎么回事？”

洛凡用手按着胃部，在洛佩佩的搀扶下，想站起身来，结果刚一起来，一阵疼痛袭来，天旋地转间他踉跄着往前倒去，正好跌进了褚少锋怀里。意识到这一点的他，连忙要退回去，却见褚少锋竟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将人打横抱起。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之前对这二人的关系还有所猜测，现在见了这一幕，已经是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褚少锋冷冷地扫了一眼四周，只说了一句：“备车。”

……

车子很快开到了医院。洛佩佩因为是公众人物的缘故，不方便跟来医院，便只有褚少锋和洛凡二人。下车时，褚少锋又要伸手去抱洛凡，被洛凡拒绝了。“我没事，自己能走。”

褚少锋挑眉，冷着一张脸没有说什么。

见到医生后，开了些药，然后又挂了几瓶水，所幸这次没有上次严重，不需要住院。洛凡坐在医院走廊过道处，右手上打着点滴，对褚少锋道：“今天谢谢你了，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忙的话可以先回去。”

想到上次在医院里，他开口挽留褚少锋，却只得到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这次洛凡便不再抱着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褚少锋看了他一眼，说道：“以后按时吃饭。”

洛凡愣了愣，竟是不知道褚少锋是不是在关心他。他点了点头，笑了笑。然后就见褚少锋果不其然地转身离开了，没有带一丝犹豫。

心中泛起苦涩，洛凡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既然只有三个月，那么他就好好享受这三个月能待在褚少锋身边的时光吧，不要再去自寻苦恼。

他背靠在座椅上，觉得有些困了，便偏过头去，闭着眼睛打算小睡一会儿。睡意袭来，就在他真的快要睡过去时，有人在他耳边叫着他的名字。

“洛凡？”

洛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面前出现了一张有些陌生的脸，但是细看的话，又会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那人冲着他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洛凡猛不丁地看到后，吓了一跳。

那人惊喜道：“洛凡，真是你啊，刚才看到还不敢认呢。”

此时的洛凡还是一脸木楞，显然没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谁。

男人也不着恼，倒是指着自己的俊脸，笑道：“是我啊，想不起来了？陈嘉与。”

陈嘉与？听到这个名字，洛凡终于记起这人是谁了。许许多多的回忆涌上心来，他面色一变，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开口道：“原来是你。”

陈嘉与笑了笑，主动坐到了洛凡身边。“多少年没见了，你认不出我来也正常。”

洛凡干巴巴地回了他一个笑脸。这个陈嘉与是他的高中同学，那会儿还和这人闹过不愉快，所以再见面，洛凡感觉有些尴尬。

陈嘉与倒是很坦然，他看了一眼洛凡打着吊针的手，有些心疼道：“生什么病了？手都打肿了。”

“没什么，小病而已。”洛凡的回应很是冷淡。

陈嘉与倒是不在意，又道：“褚少锋呢？你生病了他也不陪着你？”

“啊？”显然没想到陈嘉与会问这个，洛凡一愣，半天没回过神来。也是，高中毕业那会儿，他跟褚少锋已经是一对了。陈嘉与作为那会儿褚少锋的死党，什么都看在了眼里。后来上大学时，陈嘉与还来学校找过他，只是那次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见洛凡这么惊讶，陈嘉与猜测道：“你们该不会是……”

洛凡刚想说什么，就听一道脚步声正朝着他们走来，来人用低沉的嗓音质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洛凡抬头看去，竟是褚少锋。

竟是他以为已经离开了的褚少锋。

只见此时的褚少锋正两只手提着吃的，站在洛凡面前。一身西装笔挺的他，和手中提着的东西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一旁的陈嘉与看到这样的褚少锋，十分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褚少锋脸色很是难看，他瞅了眼陈嘉与，说了句：“你怎么在这？”

陈嘉与站起身来，笑道：“刚回国，没想到一来医院就碰上你们俩了。”

褚少锋冷冷道：“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滚了。”

“真冷淡。”陈嘉与撇了撇嘴，“老同学难得碰见一回，要不要这么绝情？”说罢，陈嘉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来递给洛凡，“我的名片，有空联系。”

然后冲着褚少锋挥了挥手，“如你所愿，我这就走。”

只是在离开前，他又说了一句，“没想到你们俩现在还在一起，挺好的。”

听到他这句话，褚少锋身子微微一僵，洛凡则有些尴尬。待他走后，褚少锋将手里的吃的放在长椅上，然后拿过洛凡手中的名片，撕了个粉碎。“以后少跟他联系。”

洛凡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他看向去而复返的褚少锋，有些诧异道：“你不是走了吗？”

褚少锋坐到一旁，拿过一杯热好的豆浆递给洛凡。洛凡接过手里，看着褚少锋冷冷淡淡的眉眼，只觉得心里头暖暖的。

他笑了笑，午后的阳光打在走廊上，听着身旁男人的呼吸，只觉时光静谧，他们都还活着真好。他趁着倦意，打了个哈欠，头不自觉地靠在身旁的褚少锋肩头，睡了过去。

褚少锋没有推开他。

沉睡过去时，洛凡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一年高二，午后的天台上，白色衬衣的少年回过身来，听着他说的一大段表白的话语后，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无聊。”

洛凡愣在了那儿，手中还捏着一张褚少锋留给他的字条。

——洛凡，我喜欢你，如果你和我有同样的想法，那么午休时来天台找我。

暗恋的心思被戳破，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你，洛凡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甜蜜的滋味。所以当他傻乎乎地跟人告白后，得来一句如此冷淡的回应时，他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直到身后天台的铁门被推开，一群人就从他身后跳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大笑道：“没搞错吧洛凡！你居然真的暗恋褚少！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配吗？”

“啧啧，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同性恋，真恶心，鸡皮疙瘩都要掉出来了。”

他才缓缓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带头嘲笑的人是陈嘉与，褚少锋那会儿的死党。能跟褚少锋成为朋友的人，家里都是非富即贵。而洛凡当时只是褚少锋的小跟班，帮着褚少锋、陈嘉与他们跑跑腿。

虽然整天跟在褚少锋身边，可洛凡却从未真正进入过他的圈子。没有人真的看得起洛凡，所以当知道洛凡喜欢褚少锋时，陈嘉与便想了这么个法子打算整整他。

好让洛凡看清他和褚少锋之间的差距。

洛凡看到字条后果然上当了，以为真是褚少锋留给他的，所以才会让自己陷入这个难堪的境地。

只见陈嘉与撞了撞褚少锋的胳膊，笑道：“怎么样，这个赌我赢了吧？”

褚少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后，什么话也没说地就离开了。走之前，他和洛凡擦身而过，可眼里却丝毫没有洛凡的存在。

洛凡手中紧握着的字条缓缓飘落在地，就好像那一瞬间所有的爱恋，在这一刻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