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门带上,钟意的夺命电话又来了。

“好你个程佛佛居然挂我电话,给你十秒钟再不来开门我就敲隔壁裴影帝的门了。”电话里的女声幽远绵长,渗着丝丝的胁意。

程糯深知钟意脾性,自己再不开门她还真能做出这样的事,忙快步走去拉开门。

“钟大小姐,这深更半夜的您来小的这所谓何事啊?”程糯捂着唇佯装打哈欠,眼角泛着点点泪光,凝着钟意,“我好困。”

话里透出几分赶客的意味。

然,钟大小姐并没有听出来。

钟意抿唇,伸出手指点了点程糯的头,白了她一眼,语气却不由自主放软了:“你们当时是怎么回事啊,肖静为什么会斥责你,你最好说清楚了。”

“就我拍了几张照片,肖静觉得会外流,叫我删了。”程糯挠挠头,简单解释,“我删了,影帝过来了,和我合了个影,就这样。”

钟意愕然,狐疑道:“就这样?”

程糯点头:“不然呢,你还听出了什么版本了?”

“我听说肖静其实就是影帝的未婚妻,正和影帝闹别扭呢,然后火烧到你身上了。”钟意捂捂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所以我才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吓得缩在被窝瑟瑟发抖了。”

程糯嘴角微搐,忽然就觉得造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沉默半晌,程糯扯出抹虚弱的笑,说:“没有,一切风平浪静也没吵架,你想多了。”

“真的吗?”钟意看着自家好友,隐约觉得不对劲。

“真的!”程糯用力点头,目光灼灼,怕钟意不信,又说,“我没告诉你,就是怕你想多了。”

语气稍顿,继续道:“你看,你果然想多了。”

“……”钟意撇撇嘴,心上还有些疑问,正欲开口,却见饭桌上放了一锅面条,肚子适时叫了声,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了,“亲爱的糯糯,我饿了。”

“桌上有吃的。”程糯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绕过这个话题了。

只是苦了在自己被窝里塞着的裴皓,看钟意的这个架势,没个半个小时是不会离开的。

钟意显然是刚下公告,脸上的妆还没卸,抱着面条开始大快朵颐,口齿不清道:“我家糯糯果然是贤妻良母型的,煮的棒棒的。”

程糯面上扯出一抹老母亲的笑:“那就赶紧吃,吃完赶紧走。”

“啧啧啧,难得上你家一趟居然还被赶。”钟意斜晲了程糯一眼,随口道,“这么鬼鬼祟祟的,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藏了个人。”

……还真被钟意说中了。

盯了钟意半晌,程糯决定不管钟意了,起身往房里走,丢下一句:“我困了要去睡觉啦,你吃完后把碗筷放进厨房里,然后撤吧。”

明明从前钟意过来的时候也常让她自个儿收拾,可今天说这样的话,总是莫名的心虚。

“你等等我!”钟意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放下碗筷便轻快地走到程糯身侧,“借个厕所用用,我补个妆再走。”

说话间便往程糯卧室走去。

“你去门口的厕所。”程糯面色不变,然心里已有千万只草泥马跑过了,她呶呶嘴,指了指客厕,“我要睡觉了,你别吵我。”

程糯的说话声刻意放大了,希望裴皓能够机灵点。

“哎,我还有话没有和你说完呢,睡什么睡。”钟意并没有听出程糯语气变化,无所谓耸了耸肩后扭开了程糯卧室的门——

程糯的心吊起来了。

“嘶,你这空调也开得太低了吧。”钟意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环顾了黑漆漆的房间一圈,隐约瞅见程糯床上的被子隆起,忍不住调侃,“哟,糯糯你居然不叠被子,难得难得。”

“我都准备睡觉了,哪儿能想到你突然到来啊。”程糯顾不得那么多,快速撺过去蹦到床上躺着,闷声道,“你有话就说,我真的很困。”

蹦上去蹦得匆忙,不经意间压在了一条炽热的手臂上。

是裴皓的。

程糯下意识的抬高身子,默默伸手想把那条手臂拨到一边去,未料力度不小心过大,整个人便扑过去,脑袋正好抵在裴皓的下巴。

身后那人温热的呼吸声传至耳侧,像是呢喃低语。

程糯身子僵了,不敢再动。

“啪嗒!”

隔着被子似乎瞅见厕所灯亮了。

紧接着钟意的声音从厕所传过来,几分缥缈:“先不说你和影帝是什么关系,你和那个未知人士的婚约打算怎么解决?”

“要想解除也一定要对方同意才行。”

“……先拖着吧。”程糯的手指攒紧了被单,下意识不想在裴皓面前提起婚约一事,“我周末回家的时候会和爷爷说的。”

厕所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正巧把程糯的后半句话盖了过去。

钟意挑挑眉,眼角余光落在程糯的床上,以为她又想当蜗牛了,轻叹一声,又道:“拖也不是个办法,总是要个结果的。”

程老爷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做事果决狠辣,没有商量的余地。程糯父母的婚姻便是这么来的,多年前程家和叶家有桩娃娃亲,程老爷子见两孩子适龄,硬是凑到了一块。

程老爷子以为两个人相处下来总会有感情的,没想到程糯母亲叶文也是刚烈性子,生下程糯之后就与程敬野离了婚,还说什么要做到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是不欠他们程家的。

程敬野自离婚后便全身心投入工作之中,仕途顺利,程糯则丢给两个老人管,以至于程糯一度以为自己是程家捡回来的。

但这也是前话了。

……

听了钟意的话,程糯没叽声,只把被子往上抽了抽,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但顾忌着旁边的裴皓,动作幅度又不敢太大。

“你好好想想吧,这是一定要面对的。”

钟意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程糯的回复,再看时间也不早了,不便久留。

她轻手轻脚走出卧室,把碗筷洗了。

带上鸭舌帽,随后离开了程糯家。

程糯窝在被子里久久未动,她身后那人似乎察觉出她的情绪,便静静陪着她,也没说话。

房内黑沉一片,唯有疏淡的夜光从窗口渗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程糯起身把床头灯打开,声音闷闷的:“已经没事了,钟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忽如其来的光线让裴皓眯了眯眼,待视线清晰后,面前姑娘微红的眼眶便映入他的视线里。

程糯的长睫挂着泪,鼻子和眼眶都是红红的,偏偏嘴角刻意上扬,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裴皓的眸底沉了沉。

他阖了阖眼,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抬手覆上程糯的头,轻揉着,低淡问:“有个婚约让你这么难受吗?”

程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眸光几分闪烁。

她一向不喜欢被限制住。

而联姻……自家父母惨痛例子在前,她并不觉得这个还没见面的未婚夫会好到哪里去。

但如果让她自己尝试恋爱。

好像又有点困难。

总之,很纠结了。

“别哭了,一切都会如你所愿的。”裴皓看着面前女生,柔声安慰着,“哭了第二天眼睛会肿的。”

闻言程糯立刻揉了揉眼,唇角弧度上扬了些,刻意道:“没有哭,你看错了。”

“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你了。”总觉得现在的气氛很是吊诡,程糯清咳两声,感慨着,“确实,很温柔啊。”

总觉得裴皓有点像小时候遇见的小哥哥,话不多,但很暖。

“那是有针对的。”裴皓从床上起来,若有所指,“你看到的只是一面而已。”

程糯以为裴皓是在含蓄表明自己的演技很好,不由莞尔,点头:“嗯,我很期待看你的另外几面。”

裴皓淡淡一笑,没回答。

走至玄关处裴皓的步子突然停住了,眉头微皱。

好像把钥匙落在了张海峰的车上,再看钟表,已经十一点了。

程糯见他久久未动,歪头看他,试探着问:“怎么啦?”

“额……我好像没带钥匙。”

程糯默,半晌才开口:“……那你要在这里呆一晚上吗?”

话一出口,程糯便觉得自己过于主动了,补了句:“嗯……只能待客厅,我家只有一间房。”

裴皓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张海峰,又觉十一点多了让他送钥匙似乎太过残忍。

他看向她,低声问:“可以吗?”

程糯眨眨眼,压下莫名加快的心跳,“可以的。”

-

当指针踏向十二点的时候,程糯正好洗漱完。

心想总不能自己睡觉独留裴皓一个人在客厅吧。

心里各种纠结之下,程糯心下一横,默默进厨房灌了自己一杯咖啡,再走出客厅。

裴皓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程糯过来眸底闪过诧异:“不是困了吗?”

“还好,也不是很困。”程糯嘴角漾出一抹笑,“我们看电影吧。”

看电影,应该容易打发时间。

不。

是更催眠。

裴皓选的是一部60年代的老片子,看了不到十分钟,程糯的眼皮子开始打架了。

二十分钟后,睡着了。

翌日,散漫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探进来,爬进客厅的沙发上。

生物钟使然,裴皓睁了眼。

一睁眼便察觉程糯的脑袋正枕在他的胸口前,似乎睡得深沉。

呼吸均匀,唇角挂笑,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裴皓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情不自禁伸手,想触碰女生面上的细小绒毛。

忽然程糯脑袋转了个方向,柔荑落在他身上某处,嘀咕着:

“惹,这里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