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希最终还是起身去追乔意之,路曼想其实他也不是一无所知,而是不肯相信。
“死心了吗?”一双擦得一丝不苟的宽头皮鞋走到她的面前,路曼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季煦。
他的嘴角难得没有噙着淡淡的笑容撄。
“死心了。”路曼喟叹了一句偿。
“走吧。”季煦给她披上一件带帽的外套,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他揽着她走出去,直到坐在季煦那辆临时的BMW座驾,一路畅通无阻。
“托尼,去机场。”他朝驾驶座上的人淡淡道。
“季先生,你能不能把你的手机借给我一下?”托尼启动车子的时候,路曼试探地开口。
季煦看了她一眼,才把手机递给她,“密码是0918。”
“季先生,你?”路曼呼吸一窒,贴着手机的那几根手指顿时仿若灼起来。
季煦的脸上有种被窥破的局促一闪而过,他收了眸光:“只是单纯觉得这几个数字好听。”
他的手机界面很简单,软件更是单一。
季煦看她划开了解锁,按了一串电话号码后,却始终没有拨出去。
“为什么不打,林小姐的?”他不解地问她。
路曼回过神,抿唇把那串数字一个一个字删掉。
她准备把手机还给季煦的时候,一条自动跳出来的新闻让她的手势蓦然一顿。
凌氏总裁另结新欢,未婚妻乔珊自杀……
其下还有两幅配图,一张是乔珊浑身是血被医生压着手腕,推进急诊室的照片,另一张则是在医院某处凌晨希拉着乔意之的照片。
“这是?”路曼不可置信地看向季煦。
“记者是我叫的,为了让我们能有足够的时间离开。”季煦没有否认。
“我们之前说的没有这一出。”路曼拧眉不悦道。
“在我们的剧本里面,乔珊也不会自杀,曼曼,有人既然自愿入戏,我们就得推波助澜一番,做人不能太仁慈。”季煦看着她,“那些事还不足够让你清醒吗?”
路曼凝着他,“我只是想离开,安安静静的离开而已。”
“你想不想知道订婚宴上的真相?”季煦叹了口气,才道。
“真相?”路曼心口一缩。
季煦眼里有抹森冷:“那件事的主设计者是林峰,林瑾予的哥哥。”
“林大哥”路曼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车厢内,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在路曼眼里,林峰是林瑾予的好哥哥,也是一个自己很崇敬的哥哥。
“你骗我,林大哥没有理由这么做!”路曼喃喃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小瑾曾经说过,林大哥当年也是钟情乔意之的……”
路曼猛地看向季煦,“季先生,你从来没有在A市生活过,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你故意编造这一切来骗我吗?”
季煦不悦地拧了拧眉头:“前几天林峰喝醉了,无意透露了一些讯息,而我顺藤摸瓜的查下去,甚至我还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路曼整颗心都被吊起来。
季煦欲言又止。
“我受的住,你说。”路曼攥着真皮座垫,骨节青白。
“曼曼,订婚宴上真相,凌晨希心知肚明。”
仿若一击重锤落在路曼的心上,路曼的脸上惨白无比。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真相,难怪他会说他相信自己,
有一瞬间,她的神情是癫狂的,季煦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无端地生出一种恐惧。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郊区别墅,托尼形容的路曼的样子。
“曼曼。”季煦扣住了肩膀,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告诉你这些事,只是不想让你一直蒙在鼓里,但是,我却不希望我的话影响了你的情绪。”
路曼缓缓地拿下了他的手,脸上的神情一点点平静下来。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她转而垂眸看着自己的右手,双唇翕动:“季先生,你知不知道,我有一段时间精神不正常过?”
“知道。”季煦脸上有些凝重。
“我在拘留室的时候,有个叫做陆雁南的律师来找我,他说会帮我免受牢狱之灾,但是要我装疯。”路曼扯嘴苦笑了一番,“那时候我觉得他很无良,我觉得他为了胜诉不择手段,我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说疯就疯,而我一旦装疯,不就默认了自己的罪名,杀人未遂啊,这个罪名多重啊。”
“可我后来却答应了他,因为我知道,在A市若是凌晨希不打算帮我,我就只能自救,而陆律师,无疑给了我一个很好的选择!”
路曼的睫毛不经意颤了颤:“那段时间我整日浑浑噩噩,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我会抱着佛经念到天明,可第二天醒来,书页会莫名其妙地少了几页,然后我会很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喉腔里溢满了水墨的味道,我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好,直到有一天我清醒的时候看到被自己废掉的右手。”
季煦看了一眼她垂落的右手,蓦地瞳孔一缩,原来她的右手竟是这么废掉的吗?
路曼继续娓娓道来:“季先生,你知道吗?我有一直有个梦想,我有一个当画家的梦想,所以你能想象到我看到被自己废掉的右手时候,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嚎啕痛哭,那种濒临崩溃的绝望一点点蚕食着我仅有的理智,我开始会发狂会伤人。可就算那时候,我还是很渴望自己是清醒的,直到开庭那天我在法庭里对上凌晨希那双冷漠的眉眼,那一刻,我彻底放弃了自己。”
路曼抬头看向他,目光很迷茫:“你说那时为什么凌晨希连看都不愿意来看我一眼呢?我听警所的一名女警官说,他从来没来找过我,甚至我还从陆律师的口中得知,他给乔珊请了A市鼎负盛名的律师,他这不是要置我与死地吗?”
“曼曼,都过去了。”季煦紧紧地把路曼拥入怀中:“跟我去英国重新开始,A市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路曼没有拒绝季煦的拥抱,她把头支在季煦的肩头,颤颤道:“我爱他,那时候我也恨过他,可最终我还是原谅他了,甚至……”
甚至自愿把自己变成他的女人。
A市这个地方太过疼痛,她一直渴望着离开,但是内心总是有那么一丝不舍,所以她把选择权留给了凌晨希。
昨天在医院天台,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季煦说了,季煦说她极端,其实他不明白,她只是在逼自己。
她想,要是凌晨希今天选择了她,那她无论是否被人诟病,无论是否能洗清罪名,就算这一辈子只能蜷缩在那栋与世隔绝的别墅中,她都愿意留下来,因为不管这世界如何遗弃了她,她还有他。
可现实却总是这么残酷,虽然心底早就知晓了答案,可是为什么,看着他毫不迟疑追着乔意之离去,她的心里会这么难过。
他没有关心她高高肿起的脸颊,没有关心他的未婚妻乔珊的死活,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意之。
心如死灰是什么感觉,路曼想在那一瞬,她已经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她觉得浑身发冷的时候,季煦适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一瞬间,他像阳光,而自己迫切地想逃离黑暗。
于是他用询问的眼神问她是否愿意离开的时候,她毫不迟疑地跟上他的脚步。
A市这个地方太压抑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脱。
温热的液体滚入季煦的脖间,滑到他的左心口,季煦终于明白,这几月来一直盘踞在心里那种涩涩的感觉是什么。
“Amy,路小姐睡着了。”良久,托尼看着后视镜提醒着浑身僵直的男人。
季煦小心翼翼地把路曼安放在后座上,问道:“托尼,我们的私人飞机什么时候会到?”
“因为气流的影响,大概还要三个小时后。”
季煦眉目有些深沉:“马上定最快的班机。”
托尼马上掏出手机拨打航司的电话,挂断电话后,他无奈地朝季煦摇摇头。
“Amy,最快的班机也要五个小时后。”
季煦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心里却生出一层隐隐不安,这里是A市,他总觉得如果不快点离开,一切都可能会有变数。
---题外话---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