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等头发干掉的时候,我把琉璃象棋的盒子拿出来,开始码象棋。
棋盘是经典黑白盒子,而棋子则是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的造型,就好像黑暗的《格林童话》中的人物——国王很像皇帝的新装;皇后则是白雪公主那个拿着毒苹果的后妈;主教颇有一种一手黄金一手天堂的救世主的范儿;而骑士则很像刚与情妇依依惜别之后,长矛上飘荡着美人印上香吻的蕾丝,……
卧房的门被推开,他走进来,有可能在水里面泡的时间长了一些,全身都带着一股水一般冷冰冰的气息。
“Alice,我不知道Lance对你说了什么,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对女人,不像他所形容的那么放纵与来者不拒,我不是一个讨女人喜欢的男人。”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其实,只说性格,他应该不是一个让女人喜欢的男人,不过,在他这个地位,他已经不用去任何人的欢心了。
不过,我想到今天偷听到他做买卖那一口凌厉的好口才,就笑了,——他没说什么,只是,……,你讨价还价的本领很高,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手腕最高超的一个。
他好像也有些莫名其妙,“我是一个商人。”
我点了点头,——嗯。
确切的说,他是一个顶级商人。
“这是什么?”
勋世奉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
我看着他,——是送给你的礼物,chess,喜欢吗?
他也不说话,只是认真看着我在码棋盘。
忽然,像是偷袭一般,他的嘴唇一下就印在我后面的脖子上,他的手指甚至还抓住我的下巴,我感觉到他的一根手指放在我的嘴唇边缘,我微微张开嘴,在他的手指上咬了一下……
身体被他抓了起来,扔到大床上,然后他压了过来。
这间本来属于他的卧室里面,这张铺满了黑色丝绸床单的大床上,我的身体被他异常激烈的对待着,身体被撞着一直在颤栗,总感觉时间都是模糊的。
外面的夜色已经很浓了,好像在窗外也挂上了一层浓密的黑色天鹅绒的帷幕。
激烈的过程中,我好像已经成为浆糊的大脑感觉到哪里不对,本来揽住他的肩膀的手松开,在枕边胡乱一抓,把手机抓到了,有人打过来电话,手机正在欢脱的震动着,——乔深的大名还有一张他的照片显示着他打进电话。
我感觉勋世奉用力撞了几下,我手指发软,不过还是划开了手机,然后我就听到了罕见的乔天王喝醉了之后的声音隔着手机传进我的鼓膜里面。
——稍微有些大舌头,可是声音的温度就好像已经到达沸点的热水!这种的声音似乎拥有无法抵挡的魔力,一下子就把我拉进了当时与他拍摄《海棠与尖刀》的现场,那种,隐秘的、热烈的、带有死亡气息的火一般的爱情氛围当中!
“……Alice,我知道你不能说话,嘘,听我说……”
虽然没有用免提,可是深夜中,乔深的声音也异常清晰。
我身上的男人停止了动作。
“……Alice,你在听吗?哦,我明白了,你应该在听,我……,你过来一趟,这个时候,我不知道应该找谁,徐樱桃好像不在北京,……,我喝醉了……”
我感觉勋世奉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由火热瞬间变成寒冰。
乔深继续说,“勋暮生喝醉了,我没有他家人的电话,他就在我身边的躺椅上,我想,……,应该给你打个电话,……你过来一趟,……他喝醉了,我也喝醉了,……”
然后,我听见乔深背景有杂音,似乎是勋暮生的声音,他正在念诗,更囧的是,他居然用英文在念诗。
——
“FAR-OFF, most secret, and inviolate Rose !Enfold me in my hour of hours; where those,……”
然后勋暮生还扯了一嗓子,“乔深,你知道这是谁的诗吗?”
乔深居然回答,“我知道,这是雪莱的!”
我,……
勋暮生,“不是,这不是雪莱的,这是John Keats的诗!”
随后,我听到的是乔深的声音,“不,这一定是雪莱的。”
勋暮生,“不,你错了,这就是约翰济慈的诗词!!”
……
他们两个像两只真正的醉鬼一般,为一首《秘密的玫瑰》而争论不休。其实,这首诗,既不是雪莱的,也不是济慈,而是叶芝的,他的那句‘遥远的、秘密的、不可侵犯的玫瑰……’让多少文艺青年叹息与倾倒?
乔深也许在无聊的争论中终于想起来我,我听见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咦?电话怎么通着?啊!对,Alice!你过来一趟,……我醉了,……帮我把他也弄回去……,我们在……”
他模模糊糊的说了个地址,就挂断了。
我,……
可能,乔深真的有过人的毅力,他在喝茫了之后,与勋暮生争论不休之间,他居然会打开google地图,把自己所在的地方用蓝点标注,然后截图,通过iMessage发给我。
终于安静了。
勋世奉看着我,他把我握住手机的那只手腕扣在枕头上,然后,继续很激烈的过程,只是,再火热的动作,总是带上一丝仓促的味道在里面。最终,他射出来之后,就从我身上翻身起来。
气氛很尴尬。
乔深喝醉了,他深更半夜的给我打电话,就是外面下刀子我也得过去。
再说,他身边还有一个同样喝醉了的勋暮生。
我起来洗澡,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勋世奉已经不再卧房了。我换好衣服,把头发用力擦了一下,再用夹子盘起来,就拿着我的车钥匙、手机还有驾照下楼。
蔷薇园的前面是一大片空地,有一辆看起来中规中矩的黑色宾利欧陆GT停在那里。
车窗摇下。
勋世奉冷冰冰的面孔从驾驶位置上露了出来,“上车。”
我赶紧上车,坐在副驾的位子上,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匆忙冲过澡,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臂上,敞开的领口上,还有一点点的水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开车,大家不都是说,看一个男人,只要看他两个方面,做\爱与驾驶,就可以完全看透这个男人的性格?果然,勋世奉开车与他做\爱一样,极端精准的掌控力,炫技一般的操作,以及追求极速般狂野的热情。
他的车子开的很快,终于,我们在一个小时之后,就到达了乔深指出的地方。
这是中央公园,勋世奉停好车,我们从森林这边走进去,终于,在一张很长的欧洲古典风格的长木椅上看到了勉强维持坐姿的乔深,他身边站着他的助理。还有就是,已经趴在扶手上沉沉睡去的勋暮生。他修长的双腿不自然的蜷缩着,姿势很像一个胚胎。
“Alice?你来了……”
乔深看见我,就仰起面孔,他那张在镜头前面倾国倾城的面孔笑着,竟然有些妖气纵横的诡异气质。
他的一根手指竖在嘴唇上。
“嘘……小声一点,你知道我们的电影拥有多少钱的宣传资源吗?Alice,we are going to be rich……”
他的助理是一个很能干的年轻男人,他看到我长出一口气,“Alice,你总算来了。这位勋先生归你们,乔天王我给扯回家。”
勋世奉冷淡的问了一句,“怎么喝这么多酒?”
那个小助理一耸肩,“不知道。其实你们很幸运,只看到他们安静的样子,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喝成这样了,那个时候勋先生还唱歌呢,真可怕。”
他还抖了一下肩膀。
“听到他的歌声,就好像Harry Potter里面摄魂怪正在唱凤凰传奇,让我感觉我的余生似乎都可以不用歌唱与欢笑了,太可怕了。”
月光下,我看到勋暮生的眼角似乎有一滴眼泪。
勋世奉的手臂架起勋暮生,小心不让他摔倒,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副充满了兄弟情谊的画面,就好像那个冬天,我载勋暮生回家,而他的哥哥小心把喝醉了的他扶回家一般。
我赶忙过去帮忙搀扶,最后,我们让勋暮生躺在车子后座上。
回程的路上,勋世奉一言不发。我坐在副驾的位子上,向后看了看勋暮生,结果,扭过来的时候,看到勋世奉看了我一眼,——很难形容那个眼神,似乎月光照在文艺复兴时期的台伯河上,那种华美的蓝色背后也许有危险,也许有杀机,也许,什么也没有,只是安谧的深水,在静静的流淌着。
到了城堡,Max大叔已经等候在门外。
他指挥几个男仆,把喝醉酒的勋暮生扶上楼,送到他的房间,并且又准备了清水与解酒的药品给他吃。我端了一杯热茶和牛奶到他屋子里面,看他似乎已经醒过来,就给他喝了。勋暮生靠在枕头上,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还有满屋子属于他和他家人的照片。
勋暮生轻声说,“我不想订婚。那个女人很奇怪,我怀疑她会用调颜色的松油给我炒菜吃。”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稍微有一些出汗,不过并不发烧。
“画家?多奇怪的工作?我觉得,她仅仅比诗人有用一点而已。”勋暮生闭了一下眼睛,“不知道,以后她会不会把我们的艳\照画出来?再配上一首诗,……FAR-OFF, most secret, and inviolate Rose !”
我握住他的手心。他的手心是冷的,冰冷冰冷的,就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他看着我。
我,——不想订婚,就不要订。
“……,那样,他会杀了我的……”
我,——他不会。
“不,我会。”
勋世奉在门外,关闭了这个屋子里面的灯光,整个空间骤然暗淡下来,只有走廊那里有璀璨的射灯,而他的面孔隐藏在阴影里面。
“Alice。”勋世奉向我伸出了手,“过来,Lance应该休息了。”
他的身影被拉长。
照进屋子。
印刻在勋暮生的床上,身体上。
像一把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