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上房门,到前面的院子转一转。
清晨。
还有一些薄雾没有消散。
菜地里,有保姆和勤务人员正在收拾,他们浇水,锄草,两个大妈仔细挑拣了一些萝卜、小葱,还有辣椒,蒜、丝瓜什么的,放到竹子编的菜篮子里。我走过去,问他们可不可以也挑一些,得到同意之后,我弄了一些黄瓜、西红柿、还有胡萝卜和一些青色叶子菜,他们给拎到出房。
这里在山坳里面,不方便外出,所以也不方便让人家再准备一些符合口味的东西,而且燕城这个地方很土,全城都没有新鲜烤制的全麦面包。不能再让某个本来吃饭就挑剔,现在更是什么都不想吃的男人继续饿肚子,所以只能给他弄一些口味清淡的凉拌面,幸好意大利那个穷乡僻壤也是还有橄榄油凉拌pasta的说,他应该吃过那个玩意,就应该还算可口的把燕城凉面吃进去。
五太爷正在练太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一个走在时代尖端的人。马云和李连杰刚开始推广太极禅,可是五太爷已经练太极练了几十年了,据说,他现在能徒手打几个小伙子,不过,我个人觉得,这不是在吹牛,就是人家小伙子不和老人家一般见识。
老太爷收了功,旁边保姆给他端了一个大缸子,里面放着茶水。
他吸了一口,咕噜咕噜,吐掉,然后才慢慢喝了一口。
他问我,“老四呢?”
我比划一下,还在睡。
我挺害怕他问我和勋家兄弟是怎么回事,不过老人家没有为难我。他点了点头,伸出胳膊,向前指了一下,说,“走,跟我到前面的鱼塘看看去。”
他像是有话要说。
我点点头。
鱼塘就在山脚下。
当时,勋世奉他们捧着他爷爷的骨灰从这里上祠堂,五老太爷与我就送到这里。这里的鱼塘是用山里引下来的冷泉水,专门用来养冷水草鱼。在这里,一条草鱼能长5、6年,肉很紧实,清蒸煲汤,都是上品。
老头儿拿着一根拐杖,他站在鱼塘边上,看着水面上偶然才冒头的鱼嘴。他让人拿一个长柄渔网,从鱼塘里面网鱼。
我在一旁看着。
他忽然说,“我们家老四,……,我管不了,谁也管不了。”
我在他身后听着。
“我三哥临终把那边的家族都交给他执掌,他权柄在手,别人都得听他的,他是谁的话都不听。只是……,为了女人和兄弟闹翻,……”
吴老太爷没有继续说。
那边有人已经捞上来一条重12斤的草鱼,老头儿很高兴,直呼回家清蒸,就着这条鱼,他要吃三大碗米饭!
这边看够风景,老人家往回走。
我搀着他。
他说,“我们老勋家娶妻求淑女,不一定要讲究门当户对。昨天在伽蓝寺,那个秃头大和尚对你称赞有加,虽然你不是出生在大家族里面,不过,就我自己来说,你来我们家做孙媳妇,我同意。诶,其实,我同意还是不同意,没人听我的。
他爷爷活着的时候,老四还有一怕,现在,……,我们家老四这个人,天赋异禀,少年得志。虽然我不懂他们做的生意,可是我也知道,他有钱,有的是钱。美国是资本主义国家,有钱就是皇帝!他有钱,就有权。麻烦也就接踵而至,女人跟着他,绝对过不了太平小日子。”
我知道。
五老太爷说的事情我都知道,就因为知道,所以才犹豫。
‘喜欢’这种感觉太微妙,因为弥足珍贵,似乎随时可以消逝,而一生过于漫长,不知道这样的感情是否可以支持着完全两个世界的人,走过剩下的几十年的时光。
老人家让我回去,准备准备,一会儿过来,说他这里7点半开早饭。
我先去厨房,把他们从菜园里面拎回来的新鲜蔬菜清洗干净,沥干水分,放在这里备用。然后,就找出全麦的面粉,和了一个面团,放在盆子里面让它自己醒一会儿,想要吃的时候,随时擀出来,下锅就好。
我回去那个红木小院叫勋世奉起来。
他已经开始办公。
我让人把我的手机从酒店拿过来。
手机恢复充电。
我拿过来看了眼,一共是9个未接来电,另外是7条短信,还有十几条从微信喊过来的语音信息。
全部来自一个人——廖安!
廖安通过各种信息通道告诉我一个重要的消息,——她从北京请来一位重量级的人物,可以帮助我们把眼前的困难完全摆平!
我不知道她请了谁过来。
奇怪的是,我的大脑中总是无限循环一个问句——你是猴子从北京请来的救兵吗?
……
平心而论,柏淑涵Beatrice真的不合适《野狗》这个角色。
Beatrice很美,她美的很安静,很精致,就像一朵钻石珠花,适合放在黑色丝绒的盒子里面,让人欣赏她的美丽。她生活条件极其优渥,所以她的人生从来没有缺乏这个词语,她的眼睛中也没有物欲,只有充沛的物质条件堆砌出来的纯真。
我的新剧本《浮世》,那个女主角倒是很合适她。
《野狗》的女主需要一种表面纯真,背后罪恶,撕裂的美貌,凄艳的绝望。
这些,柏淑涵都没有。
我给廖安回了一个短信,说我明天一早回剧组,有什么时候明天再说。
廖安很快回给我,你要是不回来,大刑伺候!!
我,你怎么回这么快,你不需要工作嘛?!
也许是刚才看廖安的信息还有给她回消息太认真,一直到脖子后面有一些被轻咬的蛰蜇的感觉,我抬头,看到勋世奉。他的手指轻轻扣住我的下巴,让我抬头,被他亲了一下。
他问我,“早上起那么早,做什么去了?”
我想要在手机上打字,被他拒绝,他让我抬起头看着他,慢慢说,于是我说,陪五老太爷出去走走。
“他对你说什么了?”
我告诉他,太极禅,草鱼,还有你。
“我?”
勋世奉双眉有一种很微妙的动作,让他的情绪也显得很微妙。他坐在千工床那已经被保姆重新铺叠整齐的白色真丝床单上,双臂环绕,自己抱着手臂。
“你们都说我什么了?”
我想了想,还是在手机上打了四个字,齐大非偶。
给他看。
他看了看,还念出来,只不过,他那双深海一般的蓝色眼睛中露出一丝迷茫,他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我。
我又在手机上打字,这是中国的成语,出自《左传》,是一个很古老的故事。
这个时候,保姆过来通知,说五老太爷前面要开饭了。
我很不容易才对五老太爷他们解释清楚,说他们勋家的老四并不喜欢吃很有营养的凉拌辽参,也不喜欢吃放入薏米,淮山药,狗头枣,还有广东手工黄冰糖的米粥。
哈!今天的甜点居然是阿胶芝麻核桃糕!
如果有人向勋世奉解释什么是阿胶,为什么要用驴皮熬制阿胶,他绝对会把昨天吃的东西吐出来!
我帮勋世奉做了新鲜的麻油蔬菜拌面。
面条都是新鲜擀出来,现煮的,拌了蔬菜之后,五颜六色的,看着我挺馋的,五爷爷看着也吃了满满一大碗,他们都没有人吃今天厨师准备的早餐,满满的一大桌子菜只能暗自寂寞,我只能捧场的吃了一碗米粥。我一口面条都木有迟到,那些面条被他们彻底瓜分干净。
吃饱早饭,五老太爷招呼我们跟着他一起进山。
这片山林是原始次生林,据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火灾,把山都烧秃了,这片山林是大自然的力量,后来又长起来的。五爷在山上发现了温泉,他让人用肩背的方式,把石料弄到温泉上面去,磊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温泉池子。老人家也就在山里看看风景,他走到一片巨大的黑檀木林,就歇了歇,然后回去了。
就我们两个人去泡温泉吗?
感觉好像很诡异。
勋世奉在前面走,他走了两步,见我没有跟过去,就停下,有些不悦的回身,冲着我伸出手,“过来。”
我把手递出去,被他拉着,慢慢走着。
鞋子踩在落叶上,有咔嚓咔嚓的声音,我们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走到这个山林之间,几乎是原始的温泉边上。
盛夏的早上,草木繁茂,微风习习。
在几乎可以遮天蔽日的叶子下面,是缓缓冒着水汽的温泉池子,在旁边呆着,都能闻到温泉特有的一种味道。
枝头上有密林中的鸟,正在栖息。
知了拉着长音,一阵一阵的叫着。
我从背包中掏出一罐可乐,递给他:渴吗,这个给你。
……
被亲吻。
可乐罐子没有抓住,咕噜咕噜滚远了一些,背包扔在温泉旁边的草地上,还压碎了一朵美丽的菟丝花。
昨晚被他恣意妄为的身体现在还有些不适。
不能再继续。
我推了推他。
他停下来动作。
“我不会做过分的事情,不要乱动。”
然后,再贴上来的吻是柔软的,脱下衣服,就这样互相抱着,泡进热热的温泉中。水温让昨天放纵过的身体感觉到眩晕,我的手臂支撑在旁边的石子堆叠成的边缘上,腰身被搂抱着,在水中窝在他的怀中。
我有些迷糊。
只是感觉,身体上一直被挑逗着,一直都是,从肩膀,手臂,到嘴唇,总是都温暖的亲吻,柔情蜜意的,来来去去。最后,还是被拉开了双腿,被进入,亲吻并不间断,就这样,以面对面的姿势做了两次,最后,不顾我的拒绝,他还是射在里面。
我听见他情绪异常复杂用英文对我说,“那句成语,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母亲对中文几乎一无所知,那个成语却是她唯一记住的典故。Alice,想要拒绝我,你我身份差异不是理由。如果你真的不想与我在一起,再找一个使我信服的借口。在这之前,我所说的一个月的约定作废。”
我枕在他的肩膀,侵入水中,感觉到细小的水波一层一层轻柔拍打着我们的身体。
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洒落。
美丽的仿若身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