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乘龙表面平静,其实心里颇为紧张。
但他知道,自己身负师门之望,绝对不能表现出丝毫软弱和退缩,否则过去一段时间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所以赵乘龙干脆闭上眼睛,封闭感官,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那里,如同掩耳盗铃的鸵鸟,对外界不闻不问。
“当!”
便在这时,众人头顶陡然传来悠扬而洪亮的钟声。
“当!”
“当!”
“当......”
钟声以缓慢的频率连续响了九下,在京城国术馆上空远远传开。
大厅里陷入安静,所有人都停止交谈,望向门口。
下一刻,杜怀真瘦削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仍旧穿着那件青色道袍,头发随意挽成道士髻,用一根普通木簪固定住,脸庞闪烁着莹润的光泽,宛若玉石铸就。
进入大厅后,杜怀真用金色的眸子随意扫视一圈,然后径直走向大厅中央,在最中间的那把高背椅上坐下。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半句话。
随着杜怀真出现,大厅内原本散漫轻松的气氛一扫而空,变得沉凝而压抑。
这就是罡劲武圣的威严,高踞云端,俯瞰众生,凌驾世间万物之上,无人能与其争锋。
就算吕归尘、萧狮潼、许威扬等超级强者,平时呼风唤雨,不可一世,此刻在杜怀真天下无敌的力量面前,也要退让三分。
一直闭目养神的林重睁开眼睛。
他感受到四周的气机变化,不禁面露异色。
杜怀真居然仅凭一人之力,压制了在场这么多的武道强者。
要知道,包括林重本人在内,大厅里共有七名丹劲大宗师。
在林重的感知当中,杜怀真就像一团迷雾,不可捉摸,难以测度,时而如天空一般高远,时而又像大海一样浩瀚。
“我何时才能达到如此境界?”
林重脑海内蓦然闪过一个念头,眼底隐约有璀璨的光华流转,战意勃然而起,旋即被他硬生生的按了下去。
“大丈夫当如是!”
林重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
其余武者同样感触颇深,有的人甚至热泪盈眶。
这一百年来,杜怀真几乎成为了炎黄武术界的标志,即使他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也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
陈寒洲、吕归尘、萧狮潼、祁长临、余千岁都试过了,但是都失败了。
杜怀真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横亘在无数强者面前;又像一棵顶天立地的巨树,为众人遮风挡雨。
如果没有杜怀真,武术界不可能有如今的繁荣。
“拜见阁下!”
不知是谁领头,武者们纷纷向着魏然端坐的杜怀真抱拳行礼。
“肃静。”
杜怀真眉毛微皱,抬手往下一压:“坐。”
刹那间,大厅里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点手足无措。
“都坐下吧。”
吕归尘深深看了杜怀真一眼,沉声开口道:“不要给杜盟主添麻烦,他并不在意这些无用的虚礼。”
众人恍然大悟,赶紧重新落座。
杜怀真的举动其实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是武盟之主、镇国武圣,再不可理喻的行为,发生在他身上也显得理所当然。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敢对杜怀真表达不满。
杜怀真神情淡漠,双手平放在高背椅的扶手上,用古井无波的语气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是,盟主!”
门外响起整齐划一的应答声。
紧接着,由两位副盟主许景和庞钧领头,武盟的一众高层鱼贯进入大厅,按照地位高低,各自在高背椅上落座。
那些高层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相貌平凡,老态龙钟,有的容颜俊美,风华正茂。
但他们的实力都非常强大,最低也是化劲大成,而天地玄黄四大巡察院的院主,更是化劲巅峰的顶尖高手。
冯南凑到林重耳边,为他介绍那些高层的身份。
“许景后面,那个额头有道刀疤的老者,是天字巡察院的院主周虎牧,周虎牧旁边,从左往右分别是地字巡察院院主傅轻候,玄字巡察院院主张东来,黄字巡察院院主王叔夜。”
“周虎牧是当年跟随杜怀真建立炎黄武盟的功臣,因此地位相当超然,目前处于半退休的状态;傅轻候你前天曾经见过,其人功利心甚重,性格刚愎自用,而且十分护短,具体立场尚不明确。”
“张东来和真武门走得很近,他老婆就是真武门的弟子,所以基本没有拉拢的可能;王叔夜则是天龙派的弃徒,为了他,武盟和天龙派闹出好大的风波,不过嘛,根据军方调查,那件事其实是王叔夜和天龙派演的一场戏......”
林重默默听着,不置一词。
坐在附近的霍冷梅表情古怪,不断拿眼偷瞧冯南,不晓得她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竟然知道这么多的秘闻。
“四大巡察院院主后面,坐着八大分盟负责人,分别对应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大行省,对外称部主,西南分盟的部主是黄震,他已经投靠了你,所以我们就不提了,东部分盟的部主叫刘御,就是黄震左边那个......”
冯南用极低的声音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听完冯南的介绍,林重对武盟架构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简而言之,武盟就像一架精密而高效的机器,各部门之间互不统属,没有上下级之分,只为盟主一人服务。
忽然间,一个低沉的嗓音飘入林重耳朵:“阁下,您要小心无极门和曜日宗,他们正在密谋对付您。”
林循声望去。
说话之人是个身形矮壮的中年男子,相貌粗豪,然而眼神却透着一股精明,留着寸许长的胡须,看起来宛如钢针一样坚硬。
中年男子就坐在林重前两排,眼睛注视着正前方,嘴唇紧闭,丝毫不像说过话的样子,然而林重可以肯定给自己传声的人是他。
“你是谁?”
林重嘴唇微动,声音凝成一线,询问中年男子:“为何告诉我这件事?”
“阁下,我叫路宏。”
中年男子答道:“至于我从何得知,抱歉无法透露,我只是不想看到您被卑鄙无耻的小人暗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