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杯茶的功夫,才瞧见纹娘满头大汗地回来覆命:“亏得我跑的快,不然他们就走了。”见小雨不解地瞧着她,忙喝了口茶水,匀了匀气息才说道:“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忙着出发,几个下人正在套车,那嬤嬤早跟着主子的车走了。我看那嬤嬤的身子是真不大好,因为姑娘叮嘱一定要亲自交到那嬤嬤手上,她过来取簪子的时候,脸都是白的,接了那簪子头也不回,连谢也不说一声就自顾自地走了。”
小雨便朝夏太太瞧了一眼,扑哧一声笑道:“这可真是惊弓之鸟了。”
王家的人慌里慌张地跑了,小雨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刺探的了。乖乖地吃了饭又开始对付乌来,二爷则带了人去外面采买了一些路上要的东西,第二天一早,一家人便又上路了。
这般走了几日,乌来渐渐壮实起来,可以跟在小雨的车边慢慢走路,上来歇息的时候越来越少。只是他们离京城越近,各个州县府衙盘查的就越紧,五爷、六爷的名号都不大管用了,倒是徐良齐在翰林院,徐家又是开书院的,倒还可以用一用。
这一日到了玄阳,那守城的官兵拿着公文看了半天了,冷笑道:“昨儿刚过去一个夏家,怎么如今又来了一个夏家?都下车!”
那队正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女眷们统统叫到车子外面,领着进了城门右面的一个小门里。原来这城墙竟然别有洞天,里面居然藏了个不小的院子。那队正一面派人去叫请将军,一面拿着画像在那里一一对起来。
二爷气得不行,却也没法子。小雨便在一旁低声劝道:“哥哥,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叫我晓得哪个是他们的将军,一定要他好看。咱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夏太太听见那军士的话不免心里烦躁,暗想:“我年纪到底大了,总想着为儿女积福,却没想到王家这样不要脸,我不与他们计较,他们竟然敢打着夏家的名头过关。早知道这样便该让二哥将他们统统都抓了送到官府。”
夏太太身旁的**奶却掩着面,呜呜地哭个不停,卢娘子和宛音劝了好一会儿,见她总不听劝,便也不再理她。
夏太太便对二爷道:“延文,你过来站在你媳妇身边。”
二爷忙应了一声,站在**奶身边,**奶便嘤嘤地哭道:“我们平头百姓,他们若是欺我、辱我......”
话还未说完,夏太太道:“若是一会儿那些军士侮辱她,延文,你动作快点,将她斩了,免得她玷污了我们夏家的名声。”
**奶的哭声嘎然而止,不由抬起头含着眼泪,不可思议地看着夏太太。二爷被母亲说得面上一红,因众人都在,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握了握拳垂下头。夏太太的背挺得笔直,心思根本不在**奶的身上,盘算的都是明儿个怎么加紧赶路,好追上王家的人。偏**奶还不依不饶地望着她,夏太太本来心情就不大好,便冷笑了一声:“你放心,你死了以后我一定会给你请一块贞节牌坊,日后二郎娶了新妇,你的孩儿我都会养在膝下,断不会让他们受后娘的闲气。”
一旁二爷忙道:“宛如放心,若是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夏太太便颔首道:“你看,二郎如此有情有义,你连孩子们的后娘都不用担心了,只要我活着,定不会亏了他们。”竟然混不将二爷的话放在心上。
**奶被夏太太气的一张粉面红一阵,白一阵。站在不远处的小雨皱了眉头暗想:“她也是逃过难的,当年瞧着也不是吃不得苦的,怎么现在这般矫情?”
**奶想的却是:“早前我跟着堂弟逃难也就罢了,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今嫁了你,往日人人都说你是个不世的大英雄,这样那样的厉害。怎么今日有事你倒怂了,我若被辱与你面上荣光吗?”
一旁的宛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一心想与夏家交好,本来想着这个堂姐是姻亲,总比那非亲非故的人要强些,不想她竟比旁人还能拖后腿。
宋嬤嬤站在夏太太身旁叹了口气,挑了挑眉毛暗想:“长得也就比六奶奶细嫩了点,年纪也一大把了,还生了两个孩子,哪个军士吃饱了闲的无事去侮辱你。”
便是一向不使心的卢夫人,都忍不住瞥了宛如一眼。
不一会,那守城的将军过来,瞧见夏秀才与夏太太年纪最长,便下马拱手道:“实在是抱歉,晚辈也是职责所在,惊了夏将军和徐翰林的宝眷。”口中这样说,却还是接了画像一一对过。
小雨瞧了瞧那将军,因穿着一身戎装,也瞧不大清楚脸型。只看到刚毅的下巴,剑眉虎目,好在目光还算和善。
二哥见他比对完了,刚要开口说话,那将军却回到小雨面前笑道:“姑娘这个扳指倒有意思,这样用着,我瞧了半天才认出这是个扳指,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小雨低头看了看腰际,心想:“这个将军好生细心。”原来当日夜袭,周励路过雪影的藏身之处,曾在雪影的缰绳上系了一个玉扳指。小雨得了很喜欢,只是那扳指颇大,她用着不趁手,便将它做了腰带的搭扣。这会儿见那将军好奇,便与那将军走到一旁小声说道:“这是个很好的朋友送的。”偏着头犹豫了一下,才下定决心说道:“你若是喜欢,日后我寻到一样的,也送你一个。”
那将军听了这话便笑起来:“你这朋友对你倒好,这个东西不过是块大玉石上的废料,当时倒是打磨了不少的扳指,可是却不容易得到,就算是有钱也弄不来。”
小雨想了想便从荷包里翻出当年薛羽送给她的玉佩来:“这个玉佩也不错了,你晓得薛将军吗?”
那将军点了点头道:“他率先破的京城,立了头功。”
小雨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将那玉佩丢过去道:“他这个人顶顶讨人嫌,你以后见了他,将这个挂上,他见了一定会气疯的。”
那将军听了便哈哈大笑起来:“薛将军发疯的样子,周某尚未见过,好,我倒要见识一下。”
小雨听他自称周某,心中一动忙问道:“你既然姓周,那你晓得周励和周炆吗?”
那周将军便又低头看了一眼她腰间的扳指,微微一笑从自己的腰间也摸出一个戴了给小雨看:“周励是我从弟,周炆是我的侄儿。先帝在的时候,马鞍县曾经发现一大块墨玉,先帝命人雕刻成菩萨像,供奉起来。剩下许多废弃的边角料,便做成扳指,每次有皇家子孙出生便送一个。也是让菩萨保佑这些皇子皇孙的意思,不知道夏姑娘这个是周励送的还是周炆送的?”
小雨一呆,心想:“这玉石瞧着寻常,我只道是周励寻常练箭用的,原来是他们皇家的一个信物,这样说来,我倒不好再带着它了。”她听见周将军问是谁送的,又怕周励挨骂,便支吾道:“我倒不知道这还有这样的来历,下次遇到逸王爷时还给他好了。”随即讪讪地笑道:“如今倒不能称呼逸王爷了,得叫圣上了!”
周将军摇了摇头:“现在还是叫逸王爷呢,大典还要一个来月呢。你们若是快点,还能赶上。”
小雨点了点头,她心里也恨王家不识好歹,居然冒了她们家的名头过关,不免问起:“我刚刚听军士说,昨天也有一伙人自称是夏家的人从这里过去,不知道你们可还记得他们的样貌。这伙人我们在路上遇到,如今想来甚是可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周将军略一沉吟道:“许是外戚余孽。”
小雨瞄了一眼他手里的影像道:“能让我瞧瞧吗?”
周将军便将画像递了过去,小雨举着看了看:“让我八哥哥瞧瞧,他认人可准了。”说着朝八爷挥了挥手:“八哥,二哥你们过来。”
八爷瞧了瞧,画像上是一个容长脸的中年女子和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男子,眉眼有几分周励的样子,只是周励是圆脸,这人却是长脸。
小雨便朝周将军拱了拱手道:“待会我们去十福客栈歇脚,我让八哥哥将我们遇到的那伙人画下来,您派快马往京城附近送了,说不定能有些用处。”
周将军看她要走,忙拦住道:“我听说夏家有个姑娘很是伶俐,莫不就是你了。”
小雨一愣,说道:“我们家姑娘可多了,也不知将军说的是那个。”
周将军笑了笑,低声道:“我说的那个,能单枪匹马闯入敌营,击破了喜都人十万大军。”
小雨吓了一跳:“这里都有谁知道这事儿?”
周将军似乎也没有料到她这般胆小:“你不要担心,只有我一个人晓得,本来以为与姑娘错过,昨日骂了他们一顿。你放心,我不会说与旁人的,伤了姑娘的闺誉。”
小雨一愣,急忙分辨道:“那倒还罢了,我与你们不同,虽然身边也有护卫,也不过是防些宵小,若是被喜都人知道那些事儿都是我干的,十有八九就被你们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