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茂明回到家中，关上房门，从衣柜里翻出一个陈年破旧的铁盒子，打来盒子从里面拿出破旧的相册，相册硬纸壳的边都磨毛了，可见被翻了很多次。

打开相册，一张熟悉的黑白照出现在眼前，是两个穿着老式军装的男女，女人梳着两个麻花辫，笑得格外灿烂，靠在男人身上，眼中是满满的幸福。

崔老头轻轻摸着有些模糊的照片，“慕兰，我今天看到的男子，长得真像你，眉眼口鼻都像你，脸型想大舅哥，我问了，他是鄂省武昌县山坡镇山坡村的人，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孩子？”

“老崔，吃点水果吧。”

一个女人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和一杯牛奶，看到丈夫看老照片，眼底闪过一抹恨意，这些年不管他对这个男人多么体贴入微照顾得当，他的心里都忘不掉那个前妻。

不过这抹厌恶神情很快一闪而过，女人圆圆的脸上堆满了体贴和关心，“你今天下午都没有午休，一定累了，喝点牛奶早点睡觉。”

说完她自然地抽过丈夫手中的相册，放入铁盒内，又将铁盒放入衣柜。

在现任妻子的照顾下，崔茂明喝了半杯牛奶，躺在床上，女人端着东西出去，关掉灯，轻轻掩上了门。

到了厨房，女人眼中的愤怒和恨意才翻涌而上，她死死捏着玻璃杯，直勾勾盯着水池，那个女人都死了那么多年，可丈夫还是忘不了她，一个资本家出身的大小姐，死了还要跟自己争男人。

在帝都过年，感觉一切都那么新鲜，初六他们全家跟杜老爷子和张有福一起逛了庙会，吃了不少好吃的，看到不少好玩的。

玩了好几天，田志泉惦记家里的草莓和菜地，鄂省开春早，虽然二儿子打电话说一切都好，他还是不放心，打算初八就走。

要走的这天，张春花起了个大早，收拾东西，干爹准备了不少东西都要带上，她有些发愁。

刚收拾完吃了早饭，家里来客了，来人是干爹的老战友，初五那天就来过。

“老崔，你咋又来了，别是又来蹭我茶叶喝的吧，没了没了。”

杜老爷子立刻把茶叶罐收起来，往电视柜里藏，却发现老战友目光落在干儿子身上，仿佛没听到自己的话。

直到发现田志泉有些别扭，崔茂明才惊醒，“志泉，过来坐，一起说说话。”

田志泉有些疑惑，自己能跟大首长说啥，不过还是坐在干爹身边儿喊了声崔叔叔。

“志泉，你今年多大了？”

“四十八。”

崔茂明心头一跳，年龄对得上，他压住急促的喘息，“那你生日是？”

田志泉有些奇怪，干爹的这位战友问自己的生日干啥，不过他还是说出了一个日子。

崔茂明右手突然紧紧握住裤腿，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媳妇死的时候，他都没有见上一面，可算算日子，孩子差不离就出生在这段时间内。

他张张嘴，却发现不能再问了。

“老崔，干啥，你看上我干儿子了？告诉你，这是我干儿子，你找别人去认，我看你就是惦记我干儿子家的草莓。”

杜老爷子这番话，给了崔茂明启发，“是啊，草莓太好吃，人年纪大了嘴巴馋，跟孩子似的，吃过志泉种的草莓，我惦记了好久。”

“志泉啊，你家几口人，有几个兄弟姐妹？”

崔茂明仿佛拉家常似的聊天，可田志泉却渐渐尴尬，他家里那情况，实在不能说，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了几个简单问题。

“我说崔政委，你职业病犯了，咋连我干儿子都盘问，你想干啥，行了行了，下次带草莓，我让孩子多给你留一份，你别问他了，看给老三弄得紧张地。”

杜老爷子从有福口里知道田志泉家里的事，他听了都心疼，所以这次田志泉一家来帝都，他一定要把他介绍给自己的老战友，不为别的，就为让这孩子感觉，他有家有爹。

“我就随便问问，以前做政委习惯了。”

田志泉憨厚地笑笑，“等开了春四五月份，我那里天气正好不冷不热，爹您带着崔叔一起来玩。”

杜老爷子还没说话，崔茂明立刻道：“好，谢谢志泉，我一定去。”

这下杜老爷子也察觉出不对了，自己这个当爹的还没答应，崔老头怎么上赶着似的，一点都不客气，自己去儿子那，他不得花钱，他又没有钱，自己给钱他也不收。

“那时候农忙，我跟你崔叔叔就不去添麻烦了。”

“不麻烦地爹，我家壮劳力多，让孩子们去干，我陪着你们到处转转。”

“还有我爷爷，那时候我没事，陪你们一起转转。”

“我一定去。”

崔茂明又抢在杜老爷子面前回答，他一定要去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他觉得自己的直觉不会错，不然为啥一看到这孩子，他心底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只可惜媳妇娘家人全都在海外，不然让大舅哥看看。

只是大舅哥怕是不肯再见自己，当年媳妇为了他硬是从女子大学辍学陪他搞革命，所以老丈人一家一直不喜欢自己，最后媳妇为了革命挺着大肚子被迫转移，孩子生在半路上，最后因为身体虚弱和躲藏，死在了大转移的路上，至此以后，他与老丈人家彻底交恶。

“老崔，老崔！”

杜老爷子喊了好几声，才把崔茂明从回忆中叫醒，面对杜老爷子一脸奇怪神情，崔茂明动动嘴，打算等田志泉走了之后，找个时间把自己心底的事情跟老杜说说。

初八这里走，初九这天到武市，帝都还是寒风刺骨，武市已经春暖花开，桃树上挂满了小小的花骨朵，到处都是嫩绿的小草和树芽，田志泉一行人先回到大儿子家中。

“爹姆妈我们回来了。”

张老头张老太两人红光满面，听到孩子们回来，利索地开了门。

收拾完东西，吃了饭就到了晚上，一行人干脆住下，田志泉知道媳妇心疼老丈人和老丈母娘，便提议住两天再回去。

晚上张春花跟姆妈坐在暖哄哄的床头，问起爹妈年过得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