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信冉坐着来到烟雨楼前,刚巧听了一个传闻。是很简单的戏码——兄弟相争。

那个据说是剑圣传人的家伙似乎是真的清高,见烟雨楼易主,二话不说便离开了。似乎烟雨楼于他而言,没有半分吸引力。

他不由问了句,“那个剑圣的徒弟,是叫林修吧?”得到肯定答复后便不再多言。

马车是从烟雨楼的后门驶进去的,由烟雨楼的奴仆一路领着,直接停在了颛孙煜的院子钱。

刘信冉走进大厅,就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负手站在大厅中央。他模样精致,姿容绝色,却不显得女气。本是最易让人产生好感的面孔,却因为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狠厉,让人望而却步。

在少年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腰悬黑色长剑的男子。他的右脸上戴着黑金面具,面具边缘处有橘红色的火焰花若隐若现。

刘信冉不由注视了他一眼,正巧那人也看向了他。四目相对,刘信冉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压迫感。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叫嚣着危险,要他赶紧离开这里。抬手制止住身后护卫欲上前保护她的动作,刘信冉看向青年的视线里,带了些久违的兴奋和趣味。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瞥了青年一眼。顷刻间,那股让他的全身都兴奋叫嚣的压迫感就立刻消失了。

颛孙煜朝着刘信冉做了个请的手势,要他坐在主位上,自己则转身坐于客座。刘信冉也不推辞,径直坐上主位。

一切就绪后,颛孙煜超林修做了个手势,林修收到后看了颛孙煜一眼九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大厅,刘信冉也同时挥退了身后的护卫。

林修出门后静立片刻,不多时,他飞身而起,揪出了几个躲在暗处的探子,点了穴后一股脑的扔到了院子外面。确保无人能听到屋里的动静后,林修便出了院子。随意寻了棵树之后就抱剑靠了上去,他闭上眼睛,好像对厅内之事没有半点好奇。

和林修同时出来的刘信冉的护卫眼睁睁看着林修的这番动作,想要制止,却连林修的动作也看不清。正打算硬着头皮上,却被里面觉察到动静的王爷一声令下,也赶出了院子。

等这个院子里里外外只剩颛孙煜和刘信冉两个人时,刘信冉率先开口道:“你这护卫,倒是护主的紧,是条好狗,又凶又狠。”

话音方落,刘信冉便听见砰——的一声。

颛孙煜狠狠地将茶杯磕在桌子上,脸色黑沉。

“他不是护卫!”

大约是估计这对方的身份,少年并未有所动作,但他的语气和他眸中几乎要实质化的怒气,却泄露了他的不满。显然,这少年还没学会与人交往之道,人虽狠些,却也不会掩饰。

刘信冉挑了挑眉,有了些兴趣。他本就是风流惯了的,看着少年的样子,似乎对外面那位……可是,从他方才与那男子的照面看,那人看向少年的眼神里,并无半分爱意,最多是怜惜罢了。也许外面的那人,有些用处。

刘信冉心念一转,便有了计较。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清嘬了口,便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少侠找在下来此,是为何事。”

房间内的气氛有一时的凝滞,刘信冉却不急,说到底,现在有求于人的,并不是他。

果不其然,少年在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我愿以烟雨楼做抵,为你助力,让你渗入江湖。虽然现下烟雨楼式微,但它毕竟有百年经营,所掌握的世家密事江湖秘辛,非你所能想象。但相对的,我希望王爷能助我报仇。”

刘信冉闻言,不置可否。眼见少年脸上浮现出焦急之色,才缓缓开口,“江湖朝堂自古两不相干,我何必理会江湖之事?不过是些无知草莽,我何必挂心?况且,如你所说,烟雨楼式微,却不会于一朝一夕倒下去。连你都无法对付的人,定非等闲之辈,我何必趟这趟浑水?”

少年显然早有准备,闻言继续道:“我手上,有前朝王室的藏宝图。”

此话一出,刘信冉倏地抬头看向少年,目光锐利。少年却无半点惧色,直直的回视过去。半晌,刘信冉突然身子后仰,倚到椅背上。他手指轻敲桌面,脸上已无方才的肃杀之色,半是好奇半是调笑的问道:“不知何人让美人儿如此困扰?”

颛孙煜皱了皱眉,似乎是不喜刘信冉的称谓,却也没有多说。他坐正身子,沉声道:“我名颛孙煜。十年前……”

二人从下午开始,一直谈到了日落西山,足足谈了两个时辰,而林修也在外站了两个时辰,他此间一直闭着眼睛,抱剑靠树的姿势从始至终没有半点变化。

于他旁边不远处警戒的刘信冉的护卫时不时看向林修,给他贴上了一个怪人的标签。就在他以为那个怪人会一直保持那个姿势直到天亮时,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视线直直的盯向院门的方向。

护卫似有所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见他家王爷和那个阴郁的少年依次走出来。下一瞬,他身侧有风声驶过,再睁眼,就见那个怪人已经站到了颛孙煜的身后。

护卫似乎被刺激到了,也立刻上前站在了他家王爷身后。

等他们一行人离开烟雨楼之后,行至偏僻处,他沉默了一路的王爷突然冒出一句。

“给我查查那个樊修临到底是何方神圣!”

暗处有人应了声是之后,便没了动静。

王爷虽没说那个樊修临到底是哪位,但他身后的护卫,和隐在暗处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面孔——那个身穿黑袍,黑金遮面的神秘男子。

与此同时,和林修一起待在屋子里的颛孙煜脸上,没有半分阴郁。他言笑晏晏,冲着林修低声讨好道。

“哥哥莫要生气,此番不过是权宜之计,哥哥何必如此计较?”

林修不理会颛孙煜的话,他黑着脸,怒声叱道:“权宜之计?好一个权宜之计?仅是权宜之计你便要冒出一个前朝宝藏的消息么?你当王爷是傻的么?这便算了,没有宝藏,我可以拼尽全力,给你造出一个宝藏。

但是,你竟然还说什么世家密事?江湖秘辛?呵!即使我们做的是情报生意,但是有些事却是万万说不得的。我以为你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早该清楚这些,却不想你如此愚钝!

你道我烟雨楼为何能靠着情报生意存活至今?说到底不过‘平衡’二字。那些江湖密事,是保命的手段。各大家族如今不动我们,就是因为这些东西。可是,等你将所谓的江湖秘辛透漏出去,哪怕仅仅是一家的消息。

那不消片刻,就会有杀手来取你的项上人头!你在这江湖将无半分立足之地!哪怕你讲烟雨楼的势力全部移到地下,哪怕你将来在不以林煜这个名字现身!不要以为这江湖是可以随你玩弄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能护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

难怪剧情里,颛孙煜有王爷护着却还频频遭受不明人物的攻击,却是为了这个!

林修的话说的不留半分情面,颛孙煜的脸上却是没有半分变化。

他平静的道:“哥哥,我从来不在乎这条命的。我活着,无外乎一个目的,报仇。”

啪——

一巴掌下去,颛孙煜的脸被打偏,脸上飞速的浮起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这下,不止颛孙煜,连林修也愣了。

他愣愣的看着自己仍旧聚在半空的手掌,以及仿佛被定在原地,脸色红肿的颛孙煜,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什么也没说,越过颛孙煜就要离开。擦肩而过之时,林修轻轻说了句,“你的命,你不在乎,我在乎。

声音极清,却重逾千金,重重的砸在了颛孙煜的心上。他仿佛傻了般,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之道开门声传来,他才受惊般转过身去,也不管脸上犹自挂着的指痕和不知何时掉个不停的眼泪,飞速的朝门外跑去。

可惜空旷的庭院中,哪还有林修的影子。

颛孙煜突然就疯癫般,漫无目的的四处走动,大声叫喊着。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不要丢下我!煜儿害怕!哥哥——哥哥!——”他的声音凄凉,犹如杜鹃啼血,问者皆惊。

很快,这里的动静就惊动了楼里的守卫和仆从,众人欲上前劝阻,接被他疯癫的神色骇住了,眼睁睁看着年少的在楼里四处徘徊。

颛孙煜似乎是没察觉到这些人,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飞快的提起衣袍下摆,竟是要出楼的节奏。现下弯月当空,正值深夜。众人担心疯癫的楼主一个不小心,在外出了差错,意欲阻拦,却被颛孙煜一一喝退。

眼看他就要出了门,这时突然有一道极快的影子越过不知所措的众人,停在了颛孙煜的身侧,按住了他伸向大门的手。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手上还拿着刚从药店处取回不久的伤药。原本他可以直接从楼里取药的,可大约是方才的气氛太压抑,他便出了春风楼,四下晃了会儿。却不想,仅仅这半刻时间,颛孙煜便成了这个样子。

他方才在外面不远处,听到颛孙煜那一声接连一声的哥哥时,便知要糟,却不想会遭到这种境地。

可还未容他多想,寻他寻疯了的少年早已经飞身扑了上来,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不住地叫着——哥哥,哥哥,不要离开我。

林修能感到颛孙煜汹涌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烫的他的心口生生的疼。

他冷冷瞥了一眼园中看热闹的众人,说道:“管住你们的嘴!若要我听到有关今日之事的半点传闻,犹如此石。退下!”

说完,林修手掌带风,一举轰向大院中央,据他有十米远的用作观赏的一人高的景观石。紧接着轰的一声,石头四散裂开。众人皆抖了抖身子,再看向大门处时,那里早已没了人影。

回到房间,颛孙煜还是不肯松开林修。林修虽有些无奈,却不敢再吼他了。只好不住地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

直到少年哭声减缓,慢慢安静下来的时候,林修才点了他的睡穴,将人抱到床上。

少年的半边脸上犹挂着他此前打下的手掌印,又红又肿,再加上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看的林修又心疼又后悔。

他正想着离开去取些水卫少年打理打理,却在走出一步之后停住了身子。果然,回头一看就看见少年睡梦中仍紧捏着她衣摆不放的手。

眼见少年因他的动作而皱起的眉头,林修又坐了回去。随后,他命人打来热水,亲自替少年拭去脸上的泪痕,又细细的为他擦上伤药。这才让人把水盆端下去,自己则是合衣躺在了颛孙煜的身侧。

也罢,小孩儿要做什么,便让他做,他就是护他一生,又有何妨?

深夜,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打在相依而眠的两人身上。

颛孙煜抱着林修,紧紧贴在他的身侧,嘴角嗔笑,幸福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