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不堪的罗格营地总算恢复了一点秩序,已经焦头烂额的卡夏队长在确定巨鼠怪“冰刺龙舌”逃窜得无影无踪之后,开始率队处理起可能引来疫病的硬毛老鼠尸体。那个万众瞩目的小男孩已经被醒过神来的赛琳娜等人转移到营地内阿卡拉的救助点,病急乱投医的人们正用一瓶接一瓶的治疗药剂和解毒药剂试图挽救这个年轻的生命。
可是,紧咬牙关、处在半昏迷状态下的小男孩根本就汤水不进。只是将解毒药剂简单的涂抹在伤处,显然不能对已经深入骨髓的鼠毒进行彻底的清理,同时,由于担心治疗药剂剂量过大会引起孩子的不良反应,阿卡拉用尽办法输入他体内的治疗药全部是最小剂量的包装,顶多能够暂时缓解孩子生命活力的流逝。
将男孩从手足无措的两位女士身边抱进营地的,是肖耀强和巴洛克,后者甚至连战斗用的长剑都扔在了野地里。但除此之外,他们还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呆呆的看着阿卡拉绞尽脑汁想着救活男孩的方法,同时祈祷着奇迹的出现。
“巴洛克,你不是在养伤吗?怎么突然这么有精神的去招惹那些无关紧要的怪物呢?”
肖耀强觉得浑身一激灵,那个长着一张倒霉脸的圣骑士托尔信步走到了人群的后面。
“托尔先生,我想你大可不必干涉我的私事。”比托尔高了大半头、腰围也大出三分之一左右的巴洛克说话语气十分的粗鲁,不知怎么的,这让肖耀强对这位冲劲十足的大块头产生了一点好感。
“好吧,好吧,就算是你在私人时间处理的私人事务。”托尔点头沉吟着走到了阿卡拉的身后,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似的回过头来阴阴的对巴洛克说,“不过下一次你做这种蠢事之前,请先把我给你的装备卸下来,我可不想它们毁在你手里。”
“圣骑士先生,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哈洛加斯的勇士有着对武器天然的眷恋,不像你们这些大爷,会随随便便损坏装备的耐久度。我们……”
“够了!先给我解释一下你的‘击头者’战斗剑去哪里了?”托尔生硬地打断了巴洛克,厉声质问道。
“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巴洛克一时语塞,挠着头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身边的肖耀强,一双怪眼把他瞪得脑后凉风直冒。
“那还不快去找回来!”托尔好像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巴洛克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气鼓鼓的悻悻而去。从简单的对话中,肖耀强便已十分明晰二人的关系。那个叫巴洛克的大汉,是托尔在夸尔凯克处得到的野蛮人雇佣兵——的确,对于本身就是灵气类战斗技能大师的圣骑士而言,鲁高因枪兵守卫的那点成色实在不入他们的法眼。
“尊敬的圣骑士先生。”察觉有客人到来的阿卡拉站起身来,将救治中的男孩暂时交到了罗格布尔佳娜手中,看向托尔依然冷漠的脸,“如果您可以伸出援手,我想这孩子也许还有救。”
“他?”肖耀强以十分不信任的语气指着托尔问道。
“是的,这种情况下,圣骑士独有的强力圣光魔法和净化灵气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不错,你不是主修的祝福之锤吗?圣光弹和净化灵气都应该是必修课程,别告诉我你在圣骑士团的教官给你开后门跳过去了!”肖耀强接着阿卡拉的话,以一种很另类的口气向托尔“求助”道。
“那种龌龊的交易当然不会出现在神圣的骑士团中。”托尔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只是以木讷的眼神看着肖耀强,“但是,我也很难保证净化灵气对这种未知的黑魔法有多大的效果——不是连阿卡拉嬷嬷的净化术都无能为力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给男孩喂着药剂的赛琳娜狠狠地瞪了托尔一眼,“现在又不用你拼命,还请你高抬贵手啦!”
“我不做这种无谓的事情。除非……”托尔瞄了一眼肖耀强,嘴角露出了一点一闪而逝的笑意。
不用问,这个势利小人一定是在自己身上打着什么主意。思维好歹还停留在三次元世界的肖耀强一下便看穿了他“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嘴脸,虽然心里恨不能扑上去狠狠咬他一口,但为了危在旦夕的孩子,也不得不做出这种简直可以说是“丧权辱国”的让步。
“好吧,好吧……”肖耀强无力的把与托尔对视的目光移开,摆了摆手,“我给你的鉴定费打七折。”
“半价。”精明的托尔依然在抓住最后的机会,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免费行了吧?!混蛋,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赶紧给我把那该死的毒解掉啊!!!!”肖耀强暴怒了,他挥舞起攻击力根本不够看的拳头,十分虚弱的恫吓道。
“半价就是半价,我要对得起圣骑士信守承诺的美德。”托尔说着俯下了身,将手轻轻按在了小男孩的伤口处。
这是一种在三次元中绝不可能见到的刺伤——伤口周围还残存着冰冷的魔法造物,不断有新的冰晶将涂抹在上面的解毒药剂冻结,使其无法发挥作用;同时,人体的愈合机能也完全被猛烈的毒素摧毁,虽然血流量并不大,但任凭何种药棉和绷带也难以为其止血;更糟糕的是,紫黑色的毒素侵染范围还在慢慢扩大,直逼入男孩稚嫩的骨髓和脏器。
“圣光啊,怜悯这弱小的生命吧……”托尔喃喃自语道。微黄绿色的光影在他触碰男孩伤口的手上缓缓浮现,进而如一团氤氲的薄雾,慢慢笼罩到他的全身。奇迹果然发生了——毒素的扩散速度明显减慢了许多,冰晶也不再生成,伤口处流出的血液也从极深的暗色转变为了淡淡的暗红。
“快用药!”阿卡拉轻轻地提醒了一下看呆了的布尔佳娜,小罗格如梦方醒,慌忙把解毒药剂混着融化药剂涂在了男孩的伤口处。药剂的助力加速了寒气和毒素的驱散,冰晶很快消失不见,而毒素的区域也被控制在了伤口附近很小的范围内。
托尔果断的用另一只手拔除了插入男孩肌肉内的毒刺,可细看之下,他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圣骑士先生,现在可以用祈祷灵气为这个孩子愈合伤口了,您在做什么?”阿卡拉看他停止了救助,不解的问道。
托尔没有说什么,收起了净化灵气,慢慢起身,拿着手中的毒刺仔细端详着。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看着男孩的伤情有好转迹象,但托尔突然放弃治疗而有些困惑和着急的肖耀强问道。
“我恐怕还是无能为力。”
托尔的话音刚落,男孩伤口上的毒素像是爆炸开来一般,迅速重新占领了刚刚的扩散区域,并以更快的速度四散蔓延,任布尔佳娜如何使用解毒药剂,也无济于事了。
“我所熟知的圣骑士团成员中,恐怕只有一个人能救他。”托尔看着众人惊愕的表情,沉稳的说道,“这是一种最强力的致腐毒素,它可以把受害者全身的*腐化重构,而不必我说你们也清楚,它的源头一定是最顶级的庇尔斯级恶魔。迪亚波罗就专擅此道,曾经占据了无数强大战士的*和灵魂……”
“别在这里瞎拽了!告诉我,究竟谁能救他?!”肖耀强怒吼着喝止了托尔无聊的话题。
“他叫艾斯佗弗,是传奇英雄格瑞斯瓦尔德的关门弟子。只可惜你见不到他了,因为过分痴迷于医疗术和研究净化恶魔诅咒的方法,他已经被圣骑士团认定为最不合格的战士。在彻底找回自己的战斗意志,并能领悟那些天堂赐予的神圣力量之前,艾斯佗弗,我的老朋友,必须在‘天堂的试练’中度过很长一段时间。”
“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朋友,真不可思议!”
“相信我,艾斯佗弗可以成为任何人的朋友。而现在,耐维尔先生,恐怕我无法履行诺言拯救这孩子了,他的伤势已经不可控制。”
“我想你不是不能控制他身上恶魔的力量……”萦绕着一股不可思议的郁结之气的赛琳娜慢慢站了起来,阴沉着脸冷冷的看向托尔,“难道坦诚对你而言这么困难吗?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尽你所能挽回这孩子的生命呢?!”
从那个杀手稍稍有些颤抖的话中,肖耀强感到了一种死死压在心头的负重感。她不是在做什么感情攻势,因为这显然是早就遗忘了,甚至原本就没有感情的刺客最不擅长的事情。她也不是在控诉托尔的罪责,因为在一个充斥危险的冷酷世界中,任何他人的生命都可以被漠视。她只是简单的、毫不遮掩的表达了自己的愤怒,以及不解。
托尔好像有些动容,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赛琳娜的质问,而是先看了一眼依然在无助的救治男孩的布尔佳娜。骄傲的圣骑士眼睑拉低了几毫米,停顿了大约五秒钟,终于开口了:“被你看穿了。好吧,我实话实说——这孩子中的并不是什么恶魔用来腐化人类*的诅咒毒素,而是他体内的某种力量将普通的鼠毒强化,反噬着他自己的*。虽然两者在症状上几乎完全相同,但在本质上是存在巨大差异的。我也不必绕弯子,直接一点的说法就是,这孩子在出生之日起,就已经被注入了恶魔的诅咒,他可以随时展露出那种可怕的本性!”
“胡说八道!”赛琳娜的否定当机立断,一点情面也没有留给这位高贵的圣骑士,“恶魔选择占据的人类躯体,必定拥有足够强大的魔法力量,这样才能保证占据者灵魂对于魔法的饥渴。即便某些进入人类躯体的恶魔可以暂时处于休眠状态,他们也完全不可能将这种情形维持太久。一个如此弱小的躯壳,完全不值得恶魔去占据,只有那些堕落的巫师和武者才是首选。这一点,每一个猎魔人都应该清楚,你也一样的吧?!”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同样对你的这种不理智感到十分悲哀。”托尔转过身去,没有理睬赛琳娜,而是对着肖耀强摇了下头,“即便我可以救活他,也会损耗我大量的时间和气力,更何况,我有不小的概率拯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随时会给我们带来灾难的恶魔。所以抱歉,我只能选择冷眼旁观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肖耀强张开双臂拦住了托尔,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
“将他抛到野外任其自生自灭就好了。如果让他体内的那个恶魔在营地的防御结界之内诞生,这里将不幸成为他的饵料场。”
极端的残忍,但听上去好像是不得已而为之——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可能,某些人也会打着好像无可辩驳的官腔否定他人拯救生命的努力。
肖耀强慢慢放下了手,他十分的无奈——以游戏里的经验,恶魔一般不会出现在城镇之内,但如果这个恶魔本身就在城镇内诞生,那就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它——崔斯特瑞姆的前车之鉴就血淋淋的摆在面前。血雨腥风也许非常遥远,但只要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任什么人都不会跟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给我站住!”
可总有一些人,心里想着的,并不只有自己。在听到那喝住托尔的霹雷利闪般的声音时,肖耀强顿时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赛琳娜的手直直指向托尔的后背,声音中透出些许无法抑制的激动:“如果我非要你救他呢?!”
“你什么意思?”托尔静静的反问道。
“我要和你决斗!如果你输了,就必须听我的,把这孩子救活——尽你最大的努力!”
“哼!——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