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姑娘急得团团转,恨不得当下冲到楚辞家去问个清楚。

“伶子?”

“伶子!开会了!”

同事孙姐一连喊了好几声,刘伶没吱声,于是在她肩上重重拍了下,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炸开了。拿着资料一边往会议室走,孙姐一边回头频频看她:“你这丫头,成天没事想什么来着。新到的项目总监才来,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头天开会就迟到,就不怕被穿小鞋?”

孙姐玩笑似的说着。

“孙姐,这个新来的项目总监是何方神圣啊,这可整个一空降啊。前阵子丁点儿口风都没,您知道点儿料不?”

刘伶被她一语惊醒,笑眯眯地拾了东西忙跟了上去,她原本不信冤家路窄这个词儿,和孙姐这一路去开会,别的没打听到,只知道新来的项目总监姓苏。越打听,心中越凉,眼角抽得厉害,她握拳千万个感慨,不祥啊不祥。

符昊不是说苏情要来她们公司上班,不会这么巧吧。

有这么一种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虽然所有的苗头都指向了苏情会来她们公司上班……可她心里依然打着鼓,还有着最后的期盼……

也许,只是同姓呢!

她小小声地宽慰自己。

会议室在顶楼,落地窗明净无比,能一览a城所有的风景。

刘伶是最后一个入座的。

她磨磨蹭蹭,别的没看清,只看见关键位置某一个挺拔的背影——那人西装笔挺,皮鞋铮亮,肩宽,腰窄……单看背影,可以打九十分。

最主要的,他是个男人。

老姑娘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一抹笑,警戒解除一半。

她稳住心神,大跨步入室。

待坐定,心神松了下来——恰也在此时,背对诸人的某个新来领导终于回过头了。

嗡的一下。

她脑子仿佛被人用锐物狠狠击了一下。

火花四溅中,她半个脑子都木了。

这……

就是传说中貌美、手段雷厉风行、有才、被高薪挖来的那个姓苏的项目总监!

有没有搞错?

坑爹呢!

她整个人一下就爆了。

在很久很久以后,刘伶一直都在想苏仲岚这是知道自己在哪儿上班呢?还是想尝试一下打击到自己有多痛快?所以,才能在多么巧合的巧合中——回头的一刹那——精准无比地看见自己,然后在唇角勾起一抹讽刺似的微笑?

苏仲岚!

这可不就是苏情的哥哥……苏仲岚吗?

她虽然人际关系略显薄弱,不擅长记人名,但再次看见这张脸时,一个稚气可爱的童音却仿佛闪电一样传入脑海——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女的了。哇哈哈哈,大家要多多关照我呀……”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苏仲岚给她的印象绝对是格外深刻。

大半夜的,驾着辆车一边追在她后面,一边叫她“嫂子”的。

大半夜的,笑容“纯雅”得和街头“连环拐骗案”行凶者一样的。

大半夜的,弄个动画片里懒羊羊的台词做手机铃声来雷倒无数的“路人甲”。

她以为这样的活宝,自己永远也碰不上面,不会被雷到。

可没想到,这才没几天的空儿……

她不仅又遇上了这个“懒羊羊”,而且“懒羊羊”居然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然而,更让她无语的是……不仅是“懒羊羊”苏仲岚,打死她也不想再看见第二眼的苏情——居然穿着昨天没换、有些褶皱的小套装,一脸掩不住的疲倦与狼狈,匆匆忙忙地赶到了会议室。

“我迟到了。”苏情道,眼睛看着的却是苏仲岚。

“嗯。”苏仲岚笑笑,没说什么。

还没开始正式开会,周遭立刻传来几个同事窃窃私语的声音。

“哟,这妞条子顺,盘儿正,够味儿。”

“闪瞎你的狗眼没?看清楚了,就是她顶了小艾总监助理的职,抢人工作,也不知道她和项目总监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就算是潜规则进来的,好歹也整理整理仪容。这么一副刚滚过床单的模样,啧……也不注意注意影响。”

某猥琐男摸着刮干净的下巴,口中啧啧道:“不知道这妞在床上滋味如何。”

策划部一个个八零后小男生,都本地人,家境不错,生活环境使然,想到什么说什么。一张张损嘴,就没留口德。

这种没啥工作经验,抢人饭碗的妞,盘儿再靓,也没人有兴趣。

一双双挑剔的目光来来回回扫过苏情,会议室波涛暗涌。

他们说话声音恰恰好,刚好是苏情能听到的声量。

苏小三一听,肠子都气打结了。但她不好发作,一抬眼见到刘伶,眼底立刻喷出愤怒的火光,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刘伶身边,低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走廊上,苏情眼底的愤怒似乎要夺眶而出,指着刘伶斥骂道:“小贱人,在后面嚼这些舌根败我名声,算你狠!”

“你敢说你是正正经经进来的?”

刘伶冷冷一笑,声音不大,压根儿头都没抬,苏情这样言辞上的攻击,实在是太没力了,念在她昨儿个是在派出所度过的,老姑娘不与她计较。

然而,这句话显然正中苏情的要害。

小三脸色霎时间阴了下来,那句被她反反复复念叨、颠覆、造谣以及炫耀的话,再一次毫无悬念地喷了出来。

“你不就嫉妒昊哥爱的是我?实话和你说吧,像你这样的老女人,昊哥这辈子也不会爱上你的……”

她厉声诅咒,恨不得咬死刘伶。

她说的同时,刘伶也一字不差地从口中同时念出了这句话。

语气、停顿处、表情,简直和苏情一模一样,就和唱双簧一样,喜剧效果奇佳。

苏情一把抓着自己的小包包,俏脸煞白,惊骇地看着刘伶:“你,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拜托你有点创意好不好?来来回回说的都是这些话。真没劲儿。”

李宁,一切皆有可能,这句广告词真是太牛掰了。

老姑娘在一连串的打击后,整个人一开始都木了,不过木了以后,就接受了现实。

你若没有改变社会的能力,那么就要学着适应。她虽然性格火暴,但并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所以,她现在可以在苏情整个人几乎暴走的时候,依然神色轻松,应对自如,不见分毫劣势。

“你……你不是喜欢昊哥吗?”苏情以为自己那些话可以打击到刘伶,压根儿没想到她居然一点都没被自己的话影响,苏情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谁和你说我喜欢符昊了?”

“那你第一次听见我说这些时,脸都青了。”

“苏小姐,请你分清习惯和爱情的区别。一开始,我的确‘习惯性’把符昊当做我的另一半,这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婚书上名字对于两个人而言有多重要。也许我是对符昊产生过幻想,但是这不代表我对他也产生了爱情……”

见苏情完全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迷惑,刘伶挑了挑眉,不再解释,淡淡问:“没听懂?”

苏情一开始摇头,但很快明白到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当即蛮不讲理横声道:“谁懂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守不住男人,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刘伶恍然大悟,自己真无聊。苏小三如果真有脑子,在学历尚可、背景优越、就业路被铺平的情况下,哪怕被当做花瓶,也应该能轻松找一份不错的工作。

可她不但没找到工作,反而犯了职场大忌:挤掉小艾、跟着苏仲岚,在极有可能连累哥哥的情况下,到她们公司来上班。

这不说明了其中有很大的问题?

说是总监助理,苏仲岚恐怕是担心把妹妹放别处,又会被开除,所以干脆提携到身边,时时关照她,不让她惹出麻烦吧。

这么一想,刘伶立刻反应到和苏小三说这些,太高估她的智商了。

苏小三恐怕连婚姻代表着什么都没弄明白。

老姑娘点头,正色道:“的确,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以后我们就是同事关系了,我希望私下的事儿,你可以不要和工作混为一谈。另外,忘记告诉你,我早就把离婚协议书送到他手里了,如果你想当上名正言顺的符太太,对付我并没多大意义,你还是从符昊那里着手把。”

她说得格外轻松。

可一瞬间,苏情的脸色忽然青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恢复过来,口中喃喃道:“昊哥不会签的,他绝对不会签下那份离婚协议的,你不会得逞的,绝对不会……”

刘伶一阵无语,这个苏情是脑残啊,是脑残啊,还是脑残啊?

符昊不签离婚协议,对苏情有啥好处?

为啥自己和符昊要离婚,搞得她苏情好像是直接受害人一样?

符昊离婚,不刚好方便她苏情上位做符太太吗?

她现在实在有些怀疑,符昊到底是看上苏情哪一点?她的脸?还是她的身材?

不过,这些都和自己没关系。

她低下头,视若无睹,压根不管苏情再说些什么,可苏情却仿佛是杠上她一样,不停缠着她,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或是辱骂诅咒。

刘伶实在被骂烦了,直接堵了一句。

“苏情,这些人还不知道你和苏仲岚有什么关系吧。”

一句话下来,苏小三登时如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蔫了。

“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窗外阳光灿烂,室内却一片低温。看着华昭递到自己手中的资料,一身军装的年轻军官冯栗面上露出惊讶与不满。

牛皮纸袋中,装着一沓厚厚的照片以及文字资料。

冯栗何等精明的主儿,掠上一眼,就明白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年轻挺拔的军官虽然没有沉下脸,周遭的气压在瞬间低了下来。

“妈,您居然调查刘伶?”

“这怎么叫调查呢,妈这还不是想帮你……”

“这还不叫调查,还有什么算调查?”

冯栗没有责怪母亲的意思,可他是一个军人,比别人更明白尊重别人的*权有多么重要。

像母亲这样,派人去跟踪刘伶,调查刘伶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甚至连刘伶每天吃什么、上了几次厕所、打了几个喷嚏、和谁谁谁说了什么话都记录下来……这置刘伶的*于何处?

“妈这还不是为了你好……”

在儿子面前,华昭那点儿小算计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

她嗫嚅着,十分清楚自家这个儿子软硬不吃的性子,完完全全随他的老子。是,儿子的确孝顺——别说自己调查刘伶,哪怕自己因为想抱孙子这点儿执念做了更过火伤人的事儿,儿子也绝对不会多说一句。

可……他会把所有的错归在自己头上,到时候伤的还是做娘的心。

所以,华昭虽然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一看见儿子沉下的脸色,立马没了气焰。

“妈,这些东西您没打开过吧?”

单手压住办公桌上的牛皮纸袋,冯栗劈头问。

“没。拿到这个我直接送到你这儿来了,咳,反正就那样。所以我也没要求他们将结果先拿给我看……他们只说刘伶最近有几个非常大的麻烦,似乎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无论哪件挑出来,恐怕都会是让她家无宁日的大事儿……”

一开始华昭还扬扬得意地夸着征信社,忽然发现儿子脸色黑得跟墨水似的,连忙干咳两声转了话题,挑要紧的说。

一边说,一边还偷偷瞅着儿子的脸色。

果然,听华昭这么一说,冯栗脸色僵了一下。

不过很快,年轻军官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他静静将桌上华昭花重金买来的资料丢进了垃圾篓。这一刻,他俊颜雪白一团,却依然是温和的、从容的,宠辱不惊,仿佛无论任何事情都无法激起他的情绪。

“哎,你怎么把东西给扔了?”

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弄来的资料一下子没了,华昭那个郁闷。

“妈,您以后不用管这事了。”

对,冯栗的确对刘伶动心了,甚至……他不止一次有过一种将刘伶占为己有的冲动。但是这不代表他会拿刘伶的*当做自己的筹码,也不代表他会用这样冒险的方式来取得刘伶的好感。

他喜欢的人,他会用更有力的方式去争取。

他知道,打开这个纸袋,也许这时候自己能轻松帮刘伶解决掉她现在所有的危机。

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打开这个纸袋,倘若有一天被刘伶发现自己调查过她,那么他和刘伶之间,也会有一条无法跨越的天堑。

母亲说刘伶遇见的“麻烦”,冯栗猜出了一二。

当即,他其实并没多在意。

华昭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刘伶这个事儿怎么办……”

冯栗没有说话,但嘴角分明翘着一抹笑,淡然如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泉水,澄明清澈,从容不迫,却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