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还以为怎么回事,正迷惑间,看到严小涵伸出手掌来,掌心向上,右边那个女人把一粒粉色的药丸放在了她手掌上。江风一下子猜到这东西是什么,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朝递给他药丸的那个女人连连摆手,意思是不需要。
没想到那女人还是一个姿势,手臂挡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江风感觉到严小涵悄悄掐了他一把,只好伸出手来,把那粒东西接了。心中已经有些后悔不该来这里了。但就像是中了蛊一样,有种神秘的力量驱使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严小涵毫不在乎地把那粒粉红色的药丸扔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江风也装作往嘴里扔了一下,药丸还捏在手里。他没有胆量吃这颗小东西。
此刻,江风已经断定,严小涵今晚带他来的,应该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场所。本以为米自强的莱茵河洗浴中心已经够档次的了,没想到这偏远的馒头山上,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神秘的所在,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了。
如果不是戴着面具,隐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江风怕是早就要坚决的逃跑了。想想吧,如果被熟人发现自己来了这样的场所,以后哪还有脸面去人五人六地做他的住建局局长?面具这东西确实有种魔力,平日在官场上混,其实也戴着面具,但那是一张或者多张看不见的面具,它只隐藏自己的真实思想,并不隐藏真实面目;但今晚这个小小的羽毛面具,却把他一股脑地隐藏了。
是啊,到了这个地方,只要不说话,不去掉面具,谁又能认出谁呢?再说来这里的人,都是怀着和他一样的心态,即使认出来,也会装作不认识的,所以这个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江风这样一想,心里就又放开了些。就像严小涵说的,人生能有几次放纵?世界末日说不定很快就到了呢。
走过一段灯光迷离的走廊,走廊的尽头也站着两个戴着面具的女人。这次她们手里拿的不是药丸,而是一个类似选美小姐腰间挂的号牌。江风还以为一人一个呢,没想到只有严小涵的。江风注意到,严小涵的号码是20号,那么就说明今晚至少有20对男女来参加了这次聚会。
其中一个女人替严小涵把号码牌在胸前别好了,然后打开了一扇木门。江风被严小涵拉着手走进去,原来这里是一个小小的旋转舞台上,戴着面具的一男一女正在台上表演,几束雪亮的光柱射在他们身上,两人身上都冒着蒸汽,大汗淋漓。
台下的卡座里,坐着几十名同样戴着各式各样面具的男男女女,安安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江风呆如木鸡,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此刻,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感受,那就是震撼。
其实这样的场面,他并不是没看到过,只不过是在电脑上看到过。备受国人膜拜的苍老师、麻老师、石老师等日本大师们都没少给他启蒙。但那毕竟只是影像,当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从屏幕上搬下来摆在眼前,瞬间就把他石化了。他感到呼吸急促,两条腿软绵绵的,身上忽然没了力气。
有托着盘子的美女走上来,盘子上的高脚杯里,是各种饮料。严小涵优雅地取了一杯,江风还眼睛发直地看着台上,丝毫没有注意到美女的盘子已经伸到了他面前。直到严小涵拽了他一把,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取了一杯红酒。
严小涵带他到靠边的一张小吧台上,坐了下来。迷离闪烁的灯光,以及台下那一张张光怪陆离的脸谱,让江风恍如置身梦境。他朝腿上很狠掐了一把,一点不疼。正惊诧间,听见严小涵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在他腿上狠掐了一把。原来错掐了严小涵的腿。
表演结束了。女人连路都走不稳了,还是勉强对着台下鞠躬。响起了掌声,不是很热烈。
然后一个戴着神父面具的男人缓缓走上了小舞台,下面的人们发出了一阵微小的骚动。两个美女抬上来一只黒色的木箱,放在舞台中央。江风还没看明白他们准备干嘛,全场的灯忽然全部灭掉了。
江风还以为是大停电,正惊骇间,从头顶上射下来一束雪亮的光柱,在人群里晃来晃去。最后落在一个戴着秦式面具的男人身上,那男人站了起来。
灯光随即也亮了起来,被选中的男人走上舞台,对着神父鞠了一躬,然后把手伸进了箱子,摸出一个号码来,交给神父。
神父举起来让大家看,是11号。胸前挂着11号号码牌的一个女人站了起来,和自己的男人拥抱后,走上了舞台,和刚才那个男人站在了一起,向神父和台下弯腰致敬。立即有一美女上来,把他们领走了。
看到这里,江风有些明白了。这应该是上流社会流行的游戏了。去年听说某地两位大学教授夫妻组织过这样的活动,参加的还不少,后来被警方打击了。没想到这种东西竟然会在云湖出现。可恨的是严小涵,竟然把他也骗来了。江风转脸看了看严小涵,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肯定在坏笑。
这样的选择游戏继续进行着,台下的人越来越少了。江风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那就是希望身边的严小涵不要被别人抽走。
来的路上,严小涵曾经给他说过,考验一个男人是否喜欢一个女人,就是让这个女人当着他的面被别的男人带走。现在,这个假设的命题果然成立了。
江风忍不住去看严小涵,严小涵也伸手过来,和他紧握了。这个时候站起来退出去会是什么情况?江风这样想着,但没看到一个人中途退出,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这样的组织,应该是有严格的纪律的,也就是游戏规则,破坏规则的人肯定会遭到残酷的惩罚。
很不幸,有个高大粗壮一堵山似的男人抽到了20号。严小涵猛地掐了一下江风的手指,站了起来。江风也站起来,和她拥抱。严小涵在他耳边悄声说,其实我在盼望你抽到我。江风没说什么,严小涵放开他,走上了舞台,然后被那个男人牵着手领走了。她转过身后,又回了下头,江风知道,她在看自己。
严小涵被别人带走后,江风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掏空了,只剩下了一具躯干。凭心而论,他和严小涵并没有什么感情,两人总共也就是打过两三次交道。可她被别的男人带走的那种失落感,像是一只大手紧紧攫住了江风的心。他有些气喘,好似缺氧的感觉,心里像是有一千只猫在抓挠。严小涵这会怎么样了?他迫切想知道。
终于,光束捕捉到了他。他上台了,抽了19号。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双沟女人上来了,和他拉了手。一个女人领着他们又上了一层楼。江风看到了一个个亮着红灯的房间,房间的门全部是透明的大玻璃,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的人们。
江风放慢脚步,急切地寻找着,口干舌燥,嗓子眼里似乎要冒出火来。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他猛然发现了一张红色的羽毛面具,停下来一看,那个铁塔似的男人正在剥粽子似的剥严小涵。
腾地一声,两团火焰从江风的脚底升起来,瞬间把他吞没了。他发了疯似的一把推开玻璃门,冲进去拉着严小涵就往门外跑。
那大汉怎容的煮熟的鸭子飞了?一转身抓住了江风的胳膊。江风收住脚步身子迅速后撤,猛地撞了他一下,铁塔轰然倒在了床上。
江风顾不得许多,撒腿就跑,此刻只想带着严小涵快快逃离这个淫窝。严小涵明知道这是破坏游戏规则的事,但还是被江风突然的举动感动了,跟着他往楼下跑。哪料二人刚跑到二楼,就被五六个人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那个戴着神父面具的长袍男人。他身后站着四五个黑衣大汉,脸上所戴的面具都很狰狞,其中两个是惨白的鬼脸,双眼黑洞洞的,像是刚才坟墓里钻出来。这几个人带着一阵阴冷的杀气,呈扇形堵住了江风和严小涵的去路。
江风像是被劈头浇下一桶雪水,刚才脑袋一热的冲动刹那间冷却下来,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这些秘密的,类似邪教的组织对付异类的手段是很残忍的,他早有耳闻,没想到今晚自己却误打误撞,以身试法了。
如果能看到这些人的表情,他心里也许会有些底气,但他面对的是一张张面具。这在无形中对他的心理形成了巨大的压力,或者说是一种恐惧,无助的恐惧。
这些年来,他曾经一次次地面对过危险,也曾经一次次死里逃生,甚至面对酷刑,他都能咬牙坚持,没有后退半步。但今晚,他却真的害怕了。他不是害怕自己的人身安全,而是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包括严小涵的身份。这比杀了他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