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关中经略 第五节 螳螂捕蝉(1/1)

仁者爱人,是儒家思想的个重要方面,兼爱,则是墨咏圳个重要特征,他们都讲要爱人,爱别人,但是在具体的方式上,又有显著的区别。儒家认为爱有区别,当由近由远。推已及人,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以自己为中心,一步步的向外推广开去,而墨家则认为,既然是爱。就不能分彼此,不能分远近,要一视同仁,即所谓兼爱。儒墨相攻,儒家说墨家不切实际,你自己的儿子和别人的儿子一起落水,你是先救自己的儿子还是先救别人的儿子?墨家则说儒家的爱是虚伪的。既然是以自己为中心,那么你最爱的人是谁?是你自己,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在这个问题上。儒墨两家谁也说服不了谁,已成水火之势,所以孔稣虽然很生气,可是一听说这个问题。他还是很感兴趣,他想知道,陈乐这个墨家弟子又有什么新看法,特别是共尉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看法,这可牵涉到儒墨两家在他以目中的地位。

“爱人是我们的共同点,我们的区别就在于,是有区别的爱,还是无区别的爱。”陈乐侃侃而谈,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辉,他分析了两家的异同之后,总结道:“儒家的仁者爱人,从实际出,切实可行,更容易为人所接受,而墨家的兼爱。则更符合天下大同的境界,仅从着眼点来看,兼爱要高于仁者爱人。但是”孔斩网要反驳,陈乐微笑着摇摇头,示意他等他把话说完:“兼爱虽然看起来在道德层次上更高明一些,但是极难行,也是显而易见的。真正能做到兼爱的,就算我墨家,恐怕也只有墨子一人真正做到了。”

“只怕他也没有真正做到吧。”孔腾不屑的哼了一声。

陈乐也不介意,他看着孔的。孔销扶着胡须,沉思不语。陈乐的意见他虽然不能赞同,但是陈乐能比较公允的论述两家的长短,本身在见识上就出了门派之见,他已经站在了一个新的高度,从这一点上来说。孔稣对陈乐这样一今后生表示钦佩。但是钦佩归钦佩,他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他想了想,转而问了陈乐另外一个问题:“你说大王对此另有看法,他怎么看?”

陈乐微微一笑,他从孔鲍的神色中看出了孔的内心的动摇。他没有直接说,而是砸了砸嘴,孔稣恍然大悟,陈乐说了半天,他这里可连口水也没上,实在有些失礼。他瞪了孔腾一眼,孔腾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让人去取杯子和水来。陈乐喝了两口水,这才说道:“大王以为,两者各有千秋,不宜偏废。儒家之仁者爱人合于人情;切实可行,而我墨家之兼爱在短时间之内难以推广,只能做为努力自标。真要能达到天下大同,那么仁者爱人,和兼爱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沉思了片刻,又笑道:“我们不妨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吧。人饿了。就要吃饭,这个时候先要讲究的是能填饱肚子,这时候如果要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则未免不切实际。而当我们物阜民丰,家给户足,人人安居乐业,牛羊满山。鸡犬满圈,这个时候就不是仅仅满足于填饱肚子,而要讲究一些了。大王说,爱人由近及远。正如食色。人之天性也,不可谓之错。但是人和禽兽又是有区别的,不断的追求更高层次的道与德,也是人的天性。不知夫子以为如何?”

“你的这番话虽然牵强,却也有可取之处。

”孔销瞥了陈乐一眼,顿了顿又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既然你们有向善之心,老朽就陪你们好好的切磋切磋。”

陈乐暗自一笑,这个老头,心服口不服,也罢,你不绝食,我就达到目标了,以后再跟你慢慢辩吧。他拜了一拜。起身告辞。孔鲍让孔腾送他,网走了两步,孔销看到案上的那张纸,又叫住了陈乐:“这个”这个什么”

“纸。”

“对,这个纸,能否先拨一批给我?”孔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陈乐笑了:“请先生放心,大王已经下令筹建造纸坊,印坊也一起动工,不出两月,就可以不限量的供应先生。”

“这个,纸很费钱吧?”孔销担心的说道:“项籍那个竖子,带着那些诸侯王在咸阳呆了那么久。把本属我西楚国的钱财都给吃喝光了。大王又做了不少与民休息的事情,开销很大,如果这个太费钱的话。还是等等再说吧。”

见孔的都气成这样了,还一门心思的替共尉着想,陈乐也十分高兴。他放声大笑:“先生请放心,这个和竹木简的成本差不了太多。说起来,这个纸的原料,也就是竹木呢。”

“原来如此。”孔稣放心了。“南山有竹海可用,倒也方便得很。”

陈乐忍俊不禁的连连点头,再次行了一礼,转身去了。他赶回宫里。向共尉汇报了经过,共尉细细的听了,十分满意,赞赏的对陈乐说:“你的眼界已在诸生之上,将来西楚太学之中,你做个祭酒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陈乐却叹了口气:“不瞒大王,臣本来也觉得很高兴。可是一想。却又不禁凛然。”

“为何?”共尉好奇的问道。

“大王,臣原本和夫子一样,都圆于各家之见,互相攻许,不愿意静下心来想想别家的合理之处,就和井底的青蛙一样,呱呱自鸣。现在经过大王的点拨,臣跳出了那口井,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自然觉得井底之蛙的可笑。可是臣又在想。臣虽然跳出了这口井。可是还没有跳出这山,哪一天跳出了这山,那又是何等的景象?哪一天跳出了这天。又将如何?臣不敢想,一想就觉的这心里空落落的。”

共尉怔怔的看着陈乐,暗自心惊,谁说古人笨?他们不要太聪明。举一反三,看来并不是虚言,从知识上,他们也许不如自己,但是智慧上他们何尝比自己差,甚至可以说,有很多人过自己。

“逍遥你能这么想,将来的成就更不可限量。”共尉感慨的说道:“对未知的事物,有人好奇,更多的人恐惧心能够战胜了恐惧心,现了其他人明明能够现,却因为恐惧而没有现的真理。”

陈乐沉思片玄,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很快,共尉从百忙之中抽出了一些时间。去看望孔的,在一些问题上又进行了一些交流。孔斩的思想有了松动,又有了面子,说话随和多了,他随即精神百倍的投入了包括筹建西楚太学、修改官制的诸项事宜之中。个把月的忙碌之后,金秋十月。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子进入咸阳城。西楚国的几件大事一齐提上了日程:大王即位,封拜将相,设立西楚太学。

西楚国的官制综合了秦楚官制的特点,高层官制以楚制为主,中下层官制以秦制为主,基本没有变动。立三公白公为上柱国,总领西楚兵马,下领韩信、周叔、桓腑、吕释之四柱国,其下又有邸商、田锦江、灌婴、周贲、周勃等十将军,其下各有技尉、司马不等。十将军中,除田锦江领陷阵营、灌婴领虎豹骑驻咸阳外,其他各领大军,随四柱国镇守四边。

令尹陆贾,左尹公子婴,领民事,协理万机。

御史大夫邪食其,掌公卿奏事,举劾奏章。

廷尉吕泽为九卿之,掌刑辟。

郎中令虞子期,掌各宫殿禁卫。

卫尉田壮,掌巡循京师。

十月为新年之,择甲子吉日。共局在咸阳宫即位,改元为西楚元年。封三公、九卿,十将军,列侯三十八人,食邑万户至数百户大不等。在列侯的食邑上,共尉做出了与众不同的规定:列侯可以食邑,但不直接管理封邑,不得治民,而是由各郡县统一管理,届时将他们应该享受的租税再分别调拨到位。

在咸阳宫举行完了仪式之后。西楚君臣移驾章台宫,举行西楚太学的揭牌仪式。因为妥善处理了与孔稣的分歧,共尉尊师重道的好名声在士子们之中传播开来。有孔销这个老资格儒生做榜样,持各种学说的读书人也能坐在一起评说各家所长。取长补短,各较高低了。共尉提倡的一些理念虽然不能立刻被他们所接受,但是总算没有引起轩然大波。在激烈而又有序的争论下,百家争鸣初现苗头。西楚太学的开张仪式,早就成了咸阳士子们翘以盼的盛事,西楚太学还没有开张,影响已经过了当年的齐国稷下学宫。最让人感到惊奇的是,西楚太学里居然还设立了商学院,这让接到少府宝珊的邀请前来观礼的各地富商们感到十分亲切。

共尉亲自为太学揭牌,上柱国白公为兵家院揭牌,令尹陆贾为文学院揭牌,将作少府陈乐为工学院揭牌。治粟内史萧何为农学院揭牌,少府宝珊为商学院揭牌……

西楚太学席祭酒孔销致词。

仪式的最后一项,是君臣与批入学的三百多士子大宴,咸阳城大酶三日。

简洁而热闹的仪式之后,各府开始履行各自的职能。白公召集四柱国商议四边的边防事宜,十将军列席,共尉参与了会议。关中四关。各由一柱国负责,韩信驻临晋。兼顾函谷关和蒲圾,周叔驻慨关,负责武关道,桓腑驻雍,密切注意陇西的章邯,吕释之驻云阳,兼顾翟王司马欣和北地郡。

在会上,军谋院军谋祭酒李左车向柱国和将军们解释了当前的形势。山东形势紧张,项羽分封的各王正在和各自的故主交战,争夺封地。故齐相田荣因不满项羽的分封。引兵击杀田安、田都、田假三王。正中项羽下怀,项羽闻讯立即兵齐地,正在与田荣大战。这场大战将会引起连锁反应,山东很快就会重燃战火。西楚国当前的任务是坐观其变,守住关中的门户,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而当其冲的是西线和北线,章邯蠢蠢欲动,正在陇西一带大肆扩充人马,北地郡则因兵力不足,匈奴人多次扰边。西柱国桓腑、北柱国吕释之到任后,要加紧战备。

会议完成之后,四柱国带着大军离开咸阳,奔赴自己的防区。

令尹府也进入了繁忙的事务之中。十月,各县道开始上计,关中虽然没有设郡,但是作为秦帝国的京畿。关中的人口足足有普通三个。郡多,今年又是西楚国第一年,令尹府的任务远不是平时那么简单。令尹陆贾、左尹公子婴、治粟内史萧何联席办公,忙得昏天暗地。冬季刑决,廷尉府也忙得不可开交,吕泽下令京畿各狱、诸县狱上报在狱人数,罪名,统计要处决或者释放的犯人。

少府宝珊与赶来参加庆典的南阳孔氏、临邓卓氏、程氏等富商进行会谈,商议盐铁官办私营等相关问题。以丹穴致富,曾经被秦始皇尊崇的寡妇清也接到了宝珊的邀请。但是她年事以高,不宜远行,派来了代表向西楚国致意,并磋商相关事宜。

共尉亏得有先见之明,他知道诸事草创,有很多事诸府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定会来向他请示。因此他特地把三公九卿的府衙都安排在他所居的咸阳宫周围,这样方便诸府奏事,提高效率,纵使如此,他还是忙得不可开交,每天从中午开始,他的咸阳宫里就不停的有人来汇报工作,一直要忙到深夜。

长安城宫殿出奇的多,共尉以家中人口不多,无须占用那么多宫殿为由,除了留下咸阳宫等不多的几个宫殿群居住之外,其他的宫殿大部分都挪作他用,三公九卿的府衙将咸阳宫围在中间,重臣们的府第又在外面围了一圈,呈辐射状的散开去。入夜之后,咸阳城以咸阳宫为中心,周边的百姓居件都黑了灯,而咸阳宫周围却还是灯火透明,如群星拱月一般。百姓们偶有外出的。一看到咸阳宫方向的亮光,就会叹惜着说,大王还在忙着呢。

一直忙到正月,诸般大事总算就绪,过完了上元节之后,共尉总算闲了下来。他开始筹备巡边的事宜。就在这时,张良带着共乔来到了咸阳。

就在去年八月,与吕椎差不多时候,张良的长子问世,赶到咸阳的时候正是百日之期。共尉在咸阳宫犹女次迎他们的时候,共乔抱着孩子。请共教起名。共敖现觅瑁甲不管。天天和夫人一起逗孙子玩,忽然看到外孙,心里更是乐开了花。他琢磨了半天,拽断了几根胡子,起了个名字叫不疑,已为人母的共乔虽然已经不象以前那样任性使气。可是对这个名字还是不满意,蹭在父母身边扭捏了半天,要共教另起一个。共教憋红了脸。也没想出来什么更好的。共乔撅着嘴说:“你看大兄起名多好听,展如,展堂,又好听,又上口,叫什么不疑,总觉的怪怪的。不疑不疑,你还疑谁啊?。

正在说笑的共尉和张良听了,放声大笑。张良走过来对共乔说:“不疑好,人贵相知,不疑最难得了。我觉得这个名好。”

“你说好,那就好了。”共乔不再多说了,和共夫人一起抱着孩子到旁边说悄悄话去了。共教无奈的摇摇头,有些歉意的对张良说:“委屈你了。”

张良淡淡一笑:“岳丈说的哪里话,我不真得有丝毫委屈。”

“那就好,那就好。”共教咧着嘴笑了。他拍拍张良的肩膀:“你们慢慢谈,我去看看我外孙。”说完,背着手,哼着小曲走了。

张良和共尉互相看了一眼,不格而同的摇了摇头。

“先生,韩王那边怎么说?”共尉扯到了正题上。

张良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正如你所料,我带着大军回到颍川之后,大王对我很客气。让人转告我说,愿意让我

可是我看得出来,他不情愿。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在那里呆着,所以就辞了相位,举家迁到关中来了。”他笑了笑。“你现在是西楚王,财大气粗,沃野千里,想必不会差我一口饭吧?”

共尉看着张良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端起酒杯呻了一口。抬起眼皮盯着张良:“看来不疑这个名还真是取得不好,先生到现在,还对我没有说实话

张良的脸顿时通红,他尴尬的笑了笑,无言以对。

“你到关中来,我岂有不欢迎之理?但是你这么说,显然是不放心我。”共尉放下酒杯,有些不高兴的说:“韩王怕你拥兵自重 这点,我相信,可是你辞相位入关中,却不仅仅是寒了心吧?”

“唉。张良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错,我辞相位入关中是有另外原由的。韩王希望我入关,这样既不用担心我权利过大,影响他的地位,又希望能通过我和西楚保持盟友的关系,万一事急,也好有个照应。我不敢奢望那么多,韩国气数已尽,天下一统已成必然,只是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赶尽杀绝。让韩国的列祖列宗断了血食

“你把这个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就不怕落空?”共尉斜着眼睛看着张良,似笑非笑:“这天下之霸主可是东楚王。不管是论地盘,还是论兵力,他都要强于我,你要替韩国留一条后路,也应该去求他才对啊。”

“他?”张良哼了一声:“你是不是也太小看我了?东楚王在玩火**,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分封天下,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他大概想不到,他这只黄雀后面。还是你这只鹰吧。”“我算什么鹰。”共尉掩饰的拿起了酒杯。“我就想跟着东楚王混混,安安稳稳做个西楚王

“你说我不信你,你又何尝信我?”张良不以为然的笑着,过了一会儿,头说了一句:“你觉得项羽会信你,范增会信你吗?”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共尉不置可否。

“关中是你的。项儒在河东,司马欣在上郡,章邯在陇西,北地是匈奴出没之所,不封王可以理解,但是他留着巴蜀、汉中,又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共尉没说话,他当然知道范增在玩什么鬼吧蜀、汉中开始是楚地。后来是秦地,项羽分封天下。偏偏把这个地方给漏了,当然不是什么疏忽,他是留一狠狠肥的肉骨头,引自己出手,然后好名正言顺的起攻尉既然要想夺天下,就不能不动心思,汉中平原,成都平原。那可都是有名的粮仓。但是汉中和关中之间道路艰难,虽然有褒斜道栈道,但在群山之中,艰险难行。而且巴蜀之间少数民族特别多,秦人以大军镇之都不能长保太平,他现在只力严重不足,要想用武力征服巴蜀,难度不是一般的而且也根本瞒不住消息。恐怕他这里刚刚,行动,项羽那边就要叩关了。

但是他有他的打算,他向项籍要求封刘盈为蜀侯,就是给自己留下一个名正言顺的进入巴蜀的后门。当然了。项羽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但他愿意给共尉留这今后门,就等共尉动手,他才好动手。共尉既要入巴蜀,又不能太早引起项羽注意,就只能低调行事。而能够代表他进入巴蜀,又不至于引起项羽过激反应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张良。

“既然你看出来了共尉展颜一笑:“那就辛苦你一趟吧

张良淡淡一笑:“这么说,我们的交易成了?”

“成了共尉一脸严肃:“如果我有机会问鼎天下,韩国的列祖列宗一定能吃到冷猪头。”

“你啊。”张良摇着头,无可奈何的笑了。当了王,还是那么不正经,明明是很庄重的祭祀,到了他嘴里却成了冷猪头。不过,共尉玩笑归玩笑,他这个人还是说话算数的。韩王成不是王者之相,他终究保不住韩国的社稷,这就是命数。不是人力可以扭转的。自己能替他争取到血食,没让韩国断了祭祀,也算是对得起他了。“我什么时候走?”

“不急共尉摇摇头:“少府还在和巴蜀的富豪们商量具体的合作事宜,等全部谈妥了,你随他们一起走。这些天你就呆在咸阳,多陪陪他们吧他想了想,又皱了皱眉:“我还要把这件事告诉一下蜀侯的母亲,看看她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