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天上掉下个宁显山(1/1)

天西镜中缘破碎世界有世俗烟火人间,譬如数百万黎民众生所在的三郡八十一镇和似流沙聚散的诸多野修。当然大沙漠之外的瑰丽河山也藏有不拘于世的出尘桃源,被正宗的六字门修称作不可知之地。

拢共九处,八方风雨雾隐门。

八方风雨指的是天地楼台山林谷园。

至于雾隐门……

琼天之上,地藏之下,藏于峰峦,大隐于市。总之关于其山门所在众说纷纭,无从得证。

后有出身宗正的六字门修归结出十字真言并贻笑八方,说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自此颇有段时间,天西九处不可知之地的雾隐门沦为黄口小儿笑柄。

当然童颜无忌。

四方乡里茶余谈资也终归是玩闹,岂可当真?

说起雾隐门址,不知者不怪,而知晓它的人自当知晓其所在。比如曾经的花镜辞,而今的白知秋。

他们懂得蝉在于林,林隐于雾,雾起于水的道理。因此蝉鸣的林间雾气最重的潭水湖面就是雾隐山门的事实,无法瞒过他们的慧眼。

山在潭底。

不是因为猜测,而是亲眼所见。白知秋,宁显山,梁凉三人亲眼所见。

他们就站在水面。

这片林雾笼罩的天下奇潭拥有世间最清澈的潭水,无论谁泛舟其上都可将水潭下的秋华景色尽收眼底。青峰苍绿、水兽游禽、云楼殿宇,俨然一座不知其深的仙门宗邸一览无余。

这般潭底藏峰立派的规模手笔,不说天下术字门集大成者提兵山江家人,此刻通五字门的圣人白知秋目睹,亦是钦佩不如。

由此可断传承不知年岁的雾隐门底蕴。

只是大漠银枪和囚龙棺主甚觉奇怪,明明说是捕杀异族孽龙,却为何会找到雾隐门宗邸?心思活络的宁显山想着,莫非雾隐门与异族早已暗通款曲?

梁凉则比较直接,于她而言,能问出的答案自不会耗费心神去想,有那般功夫,留着享受杀戮带来的欢愉岂不更妙?

于是问道:“潭底有龙?”

白知秋说道:“岂止有龙,还有许多异族,真正的强者!”

梁凉愈发迷惑:“雾隐门的山门宗邸怎会藏有异族?他们……”

白知秋说道:“雾隐老祖与门下徒子徒孙没有弃明投暗,更谈不上背叛苍生。或许曾有那么几人萌生过此等念头,现在嘛,一切休矣。”

宁显山抢着说道:“他们,死了?”

白知秋说道:“灭门。”

声音刚落,平静的潭水水面忽然荡漾起轻微的涟漪,向周围层层扩散。原来有滴红色水汽,由深不知几许的水潭潭底缓缓上浮。冒出水面的那刻,无声破裂。

于是那殷红瞬间侵袭。

不过数息,血色便彻底染红此间潭水。

腥臭扑鼻。

惯杀好恶的宁显山看到此番血潭景象都忍不住微皱粗眉,问道:“您算到雾隐门会有此灾劫?”

见血欢喜的梁凉反驳说道:“门主修为通圣,又精擅五字门,易学杂驳岂在话下?”

谁知白知秋说道:“本座,猜的。”

两人瞪大眼睛,不由语结。心想圣人就是圣人,猜都猜得理直气壮。

白知秋解释说道:“别苑饮茶,忽然瞧见一桩怪事。”

宁显山问道:“门主是说……”

白知秋回想别苑中瞧见的异象:“六十四株长青花树,或多或少或干枯,皆有青花凋零飘落。唯独有一株,枝繁叶茂堪称奇异。”

梁凉抢先说道:“物极必反。”

宁显山白了一眼:“那叫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知秋点了点头:“你们如今也已知晓,青花飘落代表着封印洞天的破损。因此通常来说,花树长青该无忧。可眼下异族猖獗动作频繁,那株向阳而生的花树如此安静,实在非同寻常。”

宁显山心底忍不住腹鄙。

想着所以您就猜到了雾隐门灭门?

这都哪跟哪儿?

梁凉倒是一副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模样,虽然不知这龄不过二八的丫头究竟听懂了还是装做听懂了。

恐迟则生变,白知秋也不再多言。

他瞧了瞧宁显山与梁凉各自一眼,问了句:“二位谁先请?”

……

白袍宁显山肩抗大漠银枪,周身气机鼓荡。

他侧目看了看矮小身体横背着巨大囚龙金棺的黑裙少女梁凉,心想这丫头瞧着天真无邪心思简单,实则满身修为半点儿不弱于自己,暴怒而起时更是活生生的一尊杀神,寻常化劫下境强者都会退避三舍,换作自己也只能暂避锋芒。

这种时候,尤其临着圣人面前,若被小丫头抢尽风头,日后大漠银枪还如何统帅大旗门沙漠枭雄弟兄?

更重要,此一战与白知秋并肩,试问天下苍生几人能得这般境遇?说不准圣人老爷瞧着顺眼,忽起兴致将自己收为门徒,今后百千年,大漠银枪岂不是横行天下亦无人敢挡?

苍天开眼,运气再好些,于朝暮间顿悟破境契机,从此跻身天下至强者之列……人生至此,纵再有万般遗憾,且放心间又有何怨?

思及此处,宁显山登时豪气万丈,大有舍我其谁的可贵心境。于是提着大漠银枪对须发皆白的圣人先生白知秋拱手执礼:“愿为门主担此问路先锋。”

语罢。

宁显山冲天而起,惊散林雾间无数灵兽飞禽。千丈高空之上调转大漠银枪,从天而落。

他的速度愈来愈快。

于是枪尖在燃烧。

火势愈来愈强,乍看去仿佛护体的金红色灵光将他整个人影笼罩。

他如天外陨石,轰然砸入血潭之中。

他开始下沉。

以笼罩周身的火势为芒,身遭三尺之内汹涌而来的血红色潭水触及火芒的瞬间都会尽数蒸发。

他势不可挡。

于是速度更加恐怖。

在不知深几许的潭水中,他所过之处,留下了一条无法愈合的水壁甬道,笔直如柱,贯穿天地。

潭水之底,是另一方天地之穹。

他破开水屏气障,继续坠落。穿过云层,穿过水雾,穿过罡风。

他看到一点青葱山绿在瞳孔中骤然放大,犹如一柄擎天利剑直逼眼前。

那竟是浓郁山川和俊秀峰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