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深走到他面前,问:“怎么了?”

阿方索一脸嘲讽:“女王大人,听说您毫不留情地扫平了对您怀有觊觎之心的一介凡人,下手迅速,杀伐决断,并且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

叶深深略微思索了一下,问:“这么说,你赞成对工作同事进行骚扰,即使对方已经有了正式交往的恋人?”

阿方索顿时语塞,迟疑了片刻才说:“那也……可以有转圜余地。”

“不可能有转圜余地。”叶深深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谁叫他惹到了一个出手迅速、杀伐决断的人——我不是说自己。”

始作俑者十分淡定地守着汤锅,一边观察着锅里煮的汤,一边看着手表:“小火烧滚五分钟后放入火腿片,关火搅拌均匀,略烫三秒钟后,即可起锅……”

原本怒气冲冲赶回家的叶深深,看到做饭都像在做资产统筹的顾成殊,心头似乎也有些温热的汤煮开了,冒着令人舒适又懒散的热气。

所以她有点无力地坐在餐桌边,揪了几个红提吃着。

顾成殊回头看见她,问:“怎么了,工作出问题了?”

叶深深趴在桌上,哀怨地盯着他说:“不,是同事的事情。”

顾成殊低头继续看手表:“是吗?让我猜猜——斯卡图的事情?”

叶深深不满地噘起嘴巴:“对啊,其实你又何必插手呢,沈暨已经帮我把事情解决了,我敢保证斯卡图绝对不会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了。”

顾成殊听她提到沈暨,只淡淡应了一声:“哦。”

他这态度让叶深深开始生气,挺直了脊背进入战斗模式:“顾、成、殊!你这样的做法,蛮横、粗暴、直截了当,会让我在工作室里受人非议,以后别人会怎么看我?”

“怎么看你?”顾成殊看看时间已到,便倒入火腿片搅拌三秒钟,关了火,“巴斯蒂安先生的关门弟子,青年设计师大赛的冠军,正在时尚圈崛起的新人设计师。才华出众,备受瞩目,前途无量。就算他们再怎么羡慕嫉恨不甘,也绝不敢有人冒头说一个不字,因为你是叶深深,你的实力足以碾压他们,他们打不过就统统只能闭嘴。”

听着顾成殊的话,叶深深觉得……听起来确实还挺爽的。可是,可是这么粗暴的作风,她还是想抗议。

“那努曼先生会怎么想啊,我是个刚进来的新人,却因为我的关系而把一个好几年的老人给排挤出去了,甚至毫无预兆不合规范连一两天的缓冲期都没有……”

“别傻了,当然是因为努曼先生早已在考虑让他走人的问题了。”顾成殊一边盛汤一边说。

叶深深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还去找努曼先生了?!”

顾成殊:“对,我找努曼先生让他做了一下选择而已。”

“什么选择?”

“他关门弟子的前途和一个在工作室里无关紧要员工的前途。”顾成殊平静地说。

叶深深吃惊地张大嘴巴:“无关紧要,那就能随意处置吗?”

“这并不是随意,而是为你考虑。你辗转经过了青鸟、方圣杰来到这边,怎么还不知道工作团队的重要性?”顾成殊将汤端到桌上,端碗的手太过平稳,汤面几乎没有一丝波动,“我和努曼先生的看法一致,一个处在上升期的你,我们十分乐意动动手指将你路上的小石头小杂草给清除掉,不然要是被绊到的话,无论后果是大是小,都会让你不愉快。”

叶深深脱口而出:“因为我会不愉快,所以你就擅自替我做了决定而不过问我的意见,甚至也不告诉我结果?”

顾成殊更是毫不迟疑:“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沟通成本。”

叶深深看着他云淡风轻仿佛只是掸去一粒灰尘的模样,顿时觉得郁闷至极。

凭什么啊,自作主张地决定别人的一切,明明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同事,可就因为“有可能”损害到她,就被毫不留情地清理掉。

口口声声在意她的前途,可其实,一遇到薇拉之后,就早出晚归,把她这里当成了旅馆,也把她直接抛到了脑后,一句解释都没有。

明明在同居,可一切终究还是他在掌控,她根本没有任何自主的能力!

顾成殊看了叶深深一眼,仿佛对她的抑郁悲愤毫无察觉,只说:“去洗手,我再炒两个菜就好了。”

语气太过平淡,仿佛是一点迸发的火星,叶深深顿时被引爆。她气得猛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就出门去了,还把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直冲下楼梯,还没到一楼,结果被窗口的风一吹,叶深深顿时就后悔了。

这算什么破事啊,归根结底,还不就是顾成殊为了保护她,所以给她扫平了障碍吗?

生气的点在哪里?在哪里啊叶深深?

虽然顾成殊昨天遇见了薇拉,可他并没有舍弃当前的一切,跟着她走掉啊……

虽然顾成殊昨晚没来接自己,可自己不是好好地被沈暨送回来了吗……

虽然顾成殊粗暴地把斯卡图给赶走了,可那还不是为了她吗……

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叶深深你清醒一点啊,你不是应该温柔体贴,让顾成殊见识到与薇拉完全不同的魅力,然后从她那里把顾成殊给抢回来吗?

叶深深站在楼梯口,不想向下走,也没脸往回走,只能趴在最后一节楼梯扶手上眼巴巴地朝上看,等着顾成殊来追她。

万万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顾成殊依然毫无响动,连门都没开。

叶深深侧耳倾听,真的,真的没有任何声音。没有开门声,没有脚步声,更没有人喊她的名字。

叶深深的懊悔之中,顿时又增添了一丝气愤——有没有搞错啊,这是她租的房子啊!凭什么是她一个人跑出来了,而顾成殊居然在里面呢?

叶深深找到了“这是我的房子”的完美台阶,准备回家了。

可往上走了两步,她又目瞪口呆了——气昏了头,没拿包!

一没钥匙二没钱的叶深深站在楼下,踌躇万分。

上去敲门吗?五分钟前才摔门而去,有点丢脸。

再说肚子好饿,顾成殊煮的汤又那么香……

叶深深无声地哀鸣着,无措地走到街角,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

叶深深你简直是神经病啊,明知道他是为你好,为什么偏要向他抗议?明明听见斯卡图诋毁顾成殊的时候,最生气的人就是你自己……

其实……叶深深在心里懊恼地想,其实自己只是因为,无法把握顾成殊,没有将他留住的底气,没有掌控他的办法,所以才会这么生气吧……

然后,是因为自己不敢面对那个强大的、完美的、魅力迫人的前女友,甚至连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设计,都在她面前落了下风,所以才会这么绝望气愤,迁怒于顾成殊吧。

其实她生气的,是那个无能为力一直需要依赖顾成殊的自己才对。

叶深深想着想着,虚弱无比地将脸埋在手肘里,喃喃地叫了一声:“顾成殊……”

“嗯,饭做好了。”有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叶深深愣了愣,猛然抬头,看见面前弯腰看她的顾成殊。

他俯身凝视着她,那不动声色的面容上,有一双仿佛深深望进她心里的眼眸。他伸手将她拉起,往进门处走去,声音依然是那么平稳和缓:“冷了就不好吃了,回去吧。”

叶深深一边跟着他往楼上走,一边呆呆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顾成殊指了指上面。

叶深深抬头看见上面自己的阳台,天竺葵一球球开在蓝天下。

“我看你很久没出来,后来出门了也蹲在这儿没走,所以先把菜做好,再下来叫你上去吃饭。”顾成殊顺其自然得就像叶深深是饭前去散个步一样。

叶深深低着头跟着他上楼,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悲凉。开心的是顾成殊原来一直都关注着她;悲凉的是,自己真是哪儿哪儿都不是顾成殊的对手,被他捏得死死的。

所以,她不甘心地讨价还价了一下:“那……你以后可要记得,帮我的时候,下手也要……也要和我商量一下嘛。”

顾成殊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低垂的面容一眼,说:“好啊。”

有时候吧,叶深深有点同情艾戈。

艾戈的特别助理沈暨,老是消极怠工不说,即使跟随他出国的时候,还要忙里偷闲打电话找她八卦。

“深深深深,听说那个斯卡图被扫地出门了?”叶深深几乎可以看见电话彼端,沈暨眼中放射着八卦绿光的模样。

叶深深捂着电话走到阳台上,说:“别说得这么难听啊,是他被辞退了。”

“真没想到,成殊的动作会这么快。”沈暨赞叹说,“不过这也证明了,他对于你的事情那是格外重视。”

叶深深叹了一口气,靠在栏杆上,说:“我觉得吧,成殊太不近人情了,这种性格作风,有时候可真让人有点受不了。”

沈暨深以为然地说:“业界有个现成的形容词,穿开司米的狼——套在他身上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叶深深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也没这么严重吧?”

“这是赞美与钦佩啊,再说,没有这样的成殊,你这只软绵绵的小白兔怎么办?”沈暨笑问。

叶深深立即抗议:“不许用我初中时的外号嘲笑我!啊……一定是宋宋这个浑蛋出卖了我,把我当年的糗事都抖搂给你了!”

沈暨在那边笑得开心,叶深深却听到手机另外进电话的声音。她一看来电,立即对沈暨说:“我先挂啦,宋宋找我呢。”

“宋宋找你能有什么事啊,还不是八卦。”沈暨说。

“可是如果不接的话,她肯定会谴责我见色忘友的。”叶深深在沈暨的抗议声中挂了电话,然后切换了宋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