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婷婷……婷婷,你这次可千万得救救你哥哥!”周建山躲在一条小巷子里,探着头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直到确定旁边没有人经过了,才蹲下身子捂着电话,压低着声音颤抖着道,“这次你不帮我,我可就死定了!”

周玉婷烦躁地将单手插进头发里,几乎是有些崩溃地反问着:“帮你?帮你!我帮你的还不够多吗?这么多年,你害我害的还不够吗?”

周建山在电话那边一边哭一边哀求着:“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好不好?一百万,再给我一百万就够了!”

“一百万?你怎么不去抢?!”周玉婷尖声道,“玩什么不好居然学你的那些什么狗屁朋友赌博?那种东西是我们这种人玩得起的吗?别说我没有,就算是有,给了你这次也给不起你下一次!”

“求求你了,婷婷,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周建山拼命地求着,“他们说,要是我不给的话就要剁掉我一只手……婷婷,我可是你的亲哥哥,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一只手?少了一只手你又不会死!”周玉婷冷笑一声,“而且你不是还有房子吗?你名下的那套卖掉了,不是还有爸妈的一套?卖了那套房子,你又可以去澳门再赌一盘了!”说着,“啪”地一声挂了电话,然后将手机关了机,丢在了一边。

时间还早,刚刚八点,对于整个z市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周玉婷低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坐到梳妆镜前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脸。

明明是一张正当青春的脸,但比起以前,却明显憔悴苍老了许多。周玉婷伸手碰了碰自己的下颚骨那里,安海成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上次他在她脸上留下的淤青已经差不多褪了下去。不过虽然那里已经不疼了,但那种惧怕的感觉却已经被深深刻在了脑子里,令她每次见到安海成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发抖。

她沉默地在梳妆镜前坐了好一会儿,然后微微动了动,慢慢对着镜子给自己化起妆来。化完妆,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脸,突然崩溃地尖叫着将所有的瓶瓶罐罐挥到了地上。

春节过后,天气慢慢回暖,老爷子的病情也似乎开始好转起来,虽然还是不能自己下床,但是却已经可以简单的与人交流了。

“学习……还好?”老爷子微微偏过头看着安瑞和安哲,略有些含糊地吐着字问道。

“成绩已经下来了,考上海宁一中肯定没问题的。”安瑞坐到老爷子身边,笑了笑回应着,“爷爷快点好起来,等到了今年九月的时候,我们带你一起去新学校里转一转?”

安哲也走过来,站到安瑞的身边,微笑着补充:“听说海宁一中里面种了一池塘的睡莲,夏天的时候成片成片的,开的特别漂亮。”

老爷子脸上带着一点笑意听着,然后点了点头:“一……一起去。”

两个人又陪着老爷子呆了一会儿,直到老爷子撑不住再次睡了过去之后,这才慢慢退出了房间。屋外,安老太正在客厅戴着老花镜坐着打着毛衣,见两人出来了,抬头望了望他们:“老头子睡着了?”

“嗯。睡着了,”安瑞跟安哲走过去,“不过精神看上去倒比年前要好多了。”

安老太微微笑了笑,没说话,拿起毛线,又开始做起了手上的活。

“奶奶这件背心快织好了吧?”安哲扫了一眼安老太手上的半成品,“花纹很漂亮。”

安老太叹了口气:“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这些东西了,手艺生疏啦,要不然还能快一点……”

“放心吧,来得及的。”安瑞轻轻道,“就算今年织不好,那就明年穿;明年织不好,那就后年穿。”

“年轻的时候答应给他织一件的,没想到一拖就是几十年……现在不能再拖下去啦。”安老太朝着两个人看了一眼,手上动作却不停,“时间就是这么快,感觉才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我和他就都老啦……”

再过两天学校就要正式开学,安瑞和安哲也要收拾收拾,准备返校了。该学习的课程之前已经差不多学完了,初三下学期各位考生所要面对的就是密集的考试轰炸和连周六都被补习所填充的高强度学习。

在这么一*的题海战术下,日子很快就滑到了六月。

六月是个考试月,在月初的高考之后,接下来马上就迎来了中考。安瑞和安哲中考的那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就是气温稍稍高了一些。两个人顶着高温考了两天半,最后一场英语结束之后,倒是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点类似于“解脱”的感觉。

“别忘了,在这之后,还有高中和大学在等着。”安瑞朝着安哲远远地丢了一罐凉茶过去,冷冷瞥了一眼安哲道。

“至少在那之前我们还可以过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安哲接过凉茶,双手将还冒着冷气的易拉罐握住,微微笑着道,“不过真是越过越回去了,记得当年这时候,我也不至于这么厌学的啊。”

“你一直是个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安瑞走到安哲身边,不咸不淡地道。

“这是夸奖还是讽刺?”安哲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仰头喝了一口凉茶,然后侧头看着安瑞问道。

安瑞没搭理他,只是一口气将自己手里的饮料喝完,随意地将空罐子丢尽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周建山和周玉婷爸妈的房子已经卖了,因为急着出手,三百多万就卖掉了。”

安哲“唔”了一声,问道:“周玉婷这次没帮周建山?”

“她帮了那么多次,现在账户上总共也就三十多万,哪还有什么余力去帮他。”安瑞冷冷地扯了扯唇道。

“但是这话说出来,估计她哥哥大概是不会信的。”安哲笑道,“周建山除了卖房子,就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安瑞抬头看了他一眼,弯了弯唇,深褐色的眼瞳里冰凉凉的一片:“我想,即便现在没有,大概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