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嵬话音落下的瞬间,外面有一股冷气呜咽着从窗缝中钻进来,它像是一个恶鬼撩拨着我们刚点上的烛火。
我皱眉道:“这童谣听着像一个人在叙事,时间、地点、人物、事情……”
薛嵬颔首,一脸认真对我道:“我念的这段话让你想到了什么?”
我不假思索道:“陶渊明写的《桃花源记》!”沉思片刻,又道:“至少字面上的意思有点像,该是说一个人在海上迷失了方向,但因为那日水波东流,将他带到了一座海岛上,在岛上他昏迷了几日,岛民们都热情接待了他。那人很高兴,只是在他看到岛上的人都长着一张童颜时,产生了疑问……”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出了一个惶悚的想法:“那人会生歹意,该是因为你念的童谣里面‘童颜’二字了,古代有人贪钱,也有人渴望长生,童颜在那人的眼里,可能意味着长生。”
宝财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接过我的话道:“后面就是善良可爱的岛民给了那人一块白玉,希望他保守岛屿存在的秘密,但那人还是带了很多人回来,他们的目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仙法,仙法说的”他霍然睁大眼睛:“难道……难道是什么长生之术?”
“对啊!”陈醰想到什么,登时站起身,把我们吓个半死,然而他却是不在意地将灼灼目光对向我们道:“你们记得张半仙说的么,说是仙岛可能意味着长生之境,那岛上可能活着一群永远十八岁的人啊。太神奇了!”他抬头感慨一句,思量片刻,又道:“然后岛民们不肯说出长生术,被团灭了?”
薛嵬眉头微蹙:“前面的话都还好理解,让我不解的是后半部分,叙述这首童谣的人是什么身份?还有死门是什么意思?”
我内心早有个想法,于是脱口而出道:“死人!”
我这一说,薛嵬忽将目光对向我,那眼神恰似一汪平静的水波里丢了一块石头,泛起阵阵涟漪,他沉吟道:“死人……”
我点了点头,道:“这段话是嵬子你经过翻译的,原话可能更加直观点,不过从你陈述的这段童谣中,还是能听出点要紧东西的。我一句句分析,不知道是不是那么个理。”
陈醰看我一脸认真说着,知道我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急道:“你前缀说那么多干嘛,直接进入主题啊。”
我白了陈醰一眼,道:“说这些话,就是提醒你不要兀自来插嘴,让我先说完。”
陈醰这时候渴望我破解点出什么,也没多还嘴,我肃然道:“前面的我们都已经解析了,后面就由‘众民就此死其中,万般恨意难抹灭’开始,这句话老醰已经解释了,字面意思上来说,在仙岛的人可能因为外来人的逼迫,最终惨死,事情参考楼兰的谷修事件。”
“这我刚才已经说了,没什么特别的呀,你直接解释后面的不就行了。”陈醰不满道。
我道:“我就知你猴急,这句话你仔细念几遍,没听出什么来吗?”
“还有别的意思?”宝财困惑,跟着念了几遍,仍是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看他们始终琢磨不出个什么来,叹了口气,道:“唉……你们对‘万般恨意难磨灭’就没有疑问吗?”
陈醰不解道:“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我道:“这句话实际上是一个人的陈述啊,不是以第三人称的形式,也就是说这个人可能也是个当事人,不是旁观者。”
宝财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辩驳道:“这……你怎么就能断定是一个人的陈述,而不是一个人客观讲故事呢?”
我耐心解释道:“这个事情的关键点就在于后面一句出现的两个词——‘儿魂’,‘老夫’,这两个词是在说一对父子,结合前话,如果我没理解错误,这个‘儿魂’是当时‘众民’中的一个,难理解的词在于这个‘老夫’,这个老夫是第一人称,代表‘我’?还是像你说的,叙述此件事情的旁观者描绘的一个名词。如果是名词那这句话没有任何可以去探讨的地方,就只是说当时一个人死的凄惨,然后比他早死的爹爹在棺椁里面对此也不得安宁,有种‘白发人和黑发人’都赴黄泉的悲哀。”
“那如果说是第一人称呢?”宝财问。
我沉重着脸,一脸严肃道:“那事情就比较诡异了。”
“怎么个意思?”陈醰问我。
我声调低沉道:“我把‘儿魂’那段换个字来念,你们听听是不是有点诡异。”
众人迷惑地点了点头,我望着幽幽烛火,像是一步一小心的人,但莫名又存着一丝解析的狂热,我念道:“儿魂游荡诉离苦,我在棺冢难长眠,贪意高升触死门,放出我魂荡人间,幽幽仙岛成墓地,谁想心善收恶徒,势报此仇才安定,代代流转不停歇。”
念到末尾时,众人皆是深吸一口气,薛嵬若有所思,接着抬头道:“你的意思,流传这段话的人,是童谣里面的那个自称老夫的人?”
我颔首,冷静道:“因为你先前说念童谣人的声音像个孩子,所以我先入为主,觉得那话就是单纯的童谣。但细念之后,发现这是一个人的陈述,像是日记,发现这个关键点的就是“儿魂”,“老夫”两个词,如果把这句话去掉,其实篇文章还是可以连起来的,你们不觉得这句话在文章中都很突兀吗?明明就可以这样写:
众民就此死其中,万般恨意难抹灭。
贪意高升触死门,放出阴魂荡人间。
幽幽仙岛成墓地,只悔心善收恶徒。
势报此仇方安定,代代流转不停歇。
听完此话,薛嵬思量片刻,抬头对我道:“或许,流子你说的没错,这段话仔细念来是有万般的恨意,而呼应这句恨意的话就是那个老夫的——‘难长眠’,笔者因为同胞惨死,死不瞑目,而诡异之处就在于那老夫该是一个早就仙逝的人,比那场屠杀事件要早去的人。”
我点了点头道:“在掘两次墓之前,我只相信因果循环,恶有恶报,怎会去相信人死之后会有仇怨的阴魂游荡人间,有那种深不可测的邪恶鬼力,当然我的解释完全出于设想,可能有点牵强,只不过……”我抬眼:“这段陈述中,还有两个关键字让我觉得自己的推论很有可能是真实的。”
薛嵬道:“你是说‘死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