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君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谈晋承。

她要怎么跟谈晋承解释,她和小夜共用身体这件事情?

她又要怎么解释,她故意瞒着谈晋承,故意让小夜出来应付谈晋承,不让谈晋承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在……

顾以安懊恼极了。

谈晋承来,肯定也要把谈峥带来的。

而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西瑾肯定会告诉谈晋承和谈峥的。

顾以安甚至都觉得自己没有办法面对他们了。

让他们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在,他们那么伤心难过的时候,她也一直都在,却冷眼看着他们伤心难过,狠心不出来,狠心继续瞒着他们……

常常地叹了口气,顾以安烦躁地又拿了一颗枇杷放入口中。

慢慢地吃着,慢慢地想着。

现在怎么办?

正如顾西瑾说的那样,只要她跟谈晋承回去了,那么在S市肯定无人能够伤了她。但是,她怎么办?

且不说小夜的事情,单单是她身上的潘多拉之泪,就让她没办法当一个正常人。

她必须要戒断潘多拉之泪。

这在别人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她必须要将其戒断啊。

任何一种兴奋剂,戒断的反应都不会轻松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强制断掉解药之后,会不会疯癫到神志不清……

但是她唯一知道的事情是,她不想让自己这样的一面,被谈晋承看到,一点儿也不想!

当然了,除了戒断潘多拉之泪这件事情之外,还有就是小夜。

小夜只是消耗过度陷入沉睡了,不代表她就不会醒来了。

一旦小夜醒来的话,她又要怎么跟小夜交代?

原本答应了小夜,去把其他的事情全部都给解决掉的,这也是小夜答应救景姒的条件。

如今,她跟着谈晋承回去的话,小夜就彻底没机会了。

顾西瑾通知了谈晋承,他是完全不顾及小夜的死活的,但是顾以安不能不顾忌。

哪怕她从来不认为小夜跟自己是一个人,可是小夜跟她,就是一个人!

或者说,是属于一个人的完全不同的两面。

她恨小夜的不择手段,但是她也未尝不同情她。

按照容湛的话来说就是,想要治好她的病,她就要接受小夜这个人格,其实是她性格中的另外一个部分。

人性从来都是复杂的,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很多不同的性格,区别只是别人对自己所有性格都很了解,也完全知道其他性格都是自己。

而顾以安,她的其他性格完全剥离了,其他性格所作出来的事情以及产生的想法,她完全不知道,也完全无法融入到她自己的记忆之中。所以就会出现人格分离的现象。

现在,顾以安真的很难说自己对小夜到底是种什么情绪。

怎么说呢,小夜代表了完全负面化的她,如果没有小夜的话,那小夜所经历的所有负面的东西,就会统统地施加在她的这个灵魂之上。

那么多痛苦的事,那么多的无法反抗,那么多的悲惨……

顾以安真是想想就觉得难受至极。

小夜承受了原本应该属于她顾以安的所有的黑暗,极致的黑暗,她现在有资格嫌弃小夜吗?她有资格恨小夜吗?

她完全没那个资格。

有一种人,叫做印度贱民。过去的印度有着种姓制度,把人分位四个等级。四个等级之间地位分明,不可互相通婚。而在这四个等级之外的,就是贱民,被称之为不洁净的人,比如奴仆,比如从事工匠、歌舞等职业的人。

那所谓的高贵的四大种姓的人,享受了工匠、仆人们的劳动,却从来都看不起对方,他们认为那些人不洁。但是如果没有这些不洁的人,哪儿来他们那些所谓洁净和高贵的人?

这就跟现在顾以安的情况是一样的。

如果没有了那个黑暗的小夜,哪儿来这个相对来说光明的顾以安?

虽然说顾以安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也远称不上是光明,但是跟小夜一比的话,她的所有经历,都只能算是小菜一碟。如小夜那般的,才能真正称为是黑暗!

所以,哪怕是顾以安再恨小夜,再讨厌小夜,她也没有办法不尊重小夜。

顾以安这会儿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她又试图唤醒小夜,但是根本没用。

先前的时候,顾西瑾之所以不断地去而复返,一定是因为他猜出来或者是看出来了小夜和她共用身体的情况,也看出来了小夜的虚弱。所以顾西瑾才会如此反复地来回,不断地消耗小夜的精力,进而让小夜精力耗尽,再也无法掌控身体。

真是相当艰难的选择。

可是顾以安却觉得自己完全没得选择。

逃跑?避开谈晋承?

这完全不可取。

她手腕上有着定位装置,且外面有那么些个保镖,不光是谈晋承的,恐怕还有顾西瑾安排的,她根本跑不掉。

再退一步说,就算是她真的能够逃得掉,真的能够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那就行了吗?

当然不行。因为她如果那么做的话,就连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样,太自私了。

无论是走,还是留,她要面对的事情都很多。

顾以安微微地叹气,既然走和留都不会省事省心,那就不用选择了,交给老天吧。

吃光了一盘子的枇杷,顾以安起来洗个手,漱漱口,就躺在床上睡一会儿,等她醒来的时候,谈晋承应该就会过来了,还有谈峥……

白天不适合睡觉,因为光线和生物钟的缘故,白天睡觉很容易做梦,大脑很难进入深度睡眠之中。

顾以安才刚睡着,就开始做梦了。

做梦,有的时候像看电影一样,但是往往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变成电影中的一员,跟随着梦境活动。

顾以安看到的不是电影,而是她自己。

哦不,或者应该说她看到的是小夜。

一个全部都是雪白的房间,无影灯照着,房间之中除了一个手术台,和很多的手术器械之外,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