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知府姓周,周小姐今年与赵承修同岁,翻年来满十二岁,若是等孝满成婚,估摸着要在京中住个一两年。

幼清心里过了一遍就没有再想这件事。

隔日她带着宋策和宋锦绣回了薛府,方氏对两个孩子欢喜的很,瞧着了就抱在手里,恨不得将家里能吃的都张罗出来,幼清笑着道:“他们来前都吃了早饭的,这会儿吃饱了,一会儿中午又该赖着不肯吃了。”

“吃个零嘴有什么关系。”方氏看着宋策,越看越喜欢,“你瞧瞧,策哥儿真是越长和你越像。”

幼清轻笑拿帕子给宋策擦了擦汗:“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整日里动个不停,汗也流的多。”说着话,宋策已经从炕头爬到了炕尾,抓着茂哥儿以前玩的摇铃使劲儿的摇,房间里满是叮叮咚咚的声音。

“他这样才好。”方氏欢喜的道,“我就是嫌茂哥太老实的,一天说不上几句话!”茂哥儿像薛霭,性子沉稳。

幼清算是明白了,在方氏眼中,孩子什么都是优点。

“是幼清来了吗。”说着话,茂哥儿就从门口进来了,随着赵芫也笑眯眯的跨进门,赵芫一见到宋锦绣就抱在手里,“哎呀,我的小乖乖,想大舅母没有啊。”

幼清掩面而笑,朝茂哥招招手,茂哥走过来奶声奶气的喊姨母好,又抱了抱拳作揖行礼,幼清点着头道:“茂哥刚刚在写大字吗?”她瞧见茂哥衣服上还有滴墨汁。

“是!”茂哥点点头,道,“爹爹说让我一天写十个大字,不究写什么,他晚上回来要检查。”

也太小了,幼清朝赵芫看去,赵芫抱着宋锦绣笑着道:“你大哥随便一说,他就当真了,每天一早起来就坐在桌子前头写大字,晚上回来就送你大哥检查,我拦都拦不住!”

真是太乖巧了,幼清疼惜的捧着茂哥的小脸:“我们茂哥哪是三岁的孩子,简直就是个大人了。”

茂哥脸红了红,揪着手指望着幼清:“姨母,您的书还收着的吗。”

幼清愣了一愣才明白茂哥说的是什么,顿时笑着点头道:“都收的好好的呢,就等我们茂哥长大了看。”她说着又望着赵芫,“没想到她对医书还挺感兴趣的。”

赵芫一脸的无奈,摇着头道:“这么小哪有什么兴趣不兴趣,我就盼着她能和别的孩子那样活泛一些!”她是觉得小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儿,上房揭瓦,爬树抓鱼,这些才该是男孩子儿时该玩的。

“大嫂真是不知足。”幼清掩面而笑,茂哥已经转头趴在炕上看宋策在扯九连环,他也扯不动就憋着劲儿的拉,茂哥看了半天伸出手去指了指,“你这样扯不下来,要退回去从另外一头走。”

宋策停下来看着茂哥儿,似懂非懂,茂哥又指了指下面的出口:“从这里出来!”

“依依呀呀。”宋策看看茂哥,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似乎在思索,顿了半晌依依不舍的将九连环递给茂哥,茂哥一愣笑着摆手,“我不是要,我是在教你怎么玩。”

宋策朝着茂哥儿笑,一副很大方的样子。

茂哥想说什么,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宋策很可能不理解,只能叹了口气,拿着九连环当着宋策的面三两下拆了一截,宋策看的眼睛发直,爬过来依依呀呀说个不停,茂哥就耐心的教他,两个人头抵着头说着话。

“还真像那么回事。”方氏高兴的笑了起来,在一边看着两个孩子说话,赵芫笑着道,“咱们策哥儿可真是大方,见着哥哥要,想也不想就送来了。”

幼清轻笑,转头看宋锦绣,宋锦绣偎在赵芫怀里,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一点都不闹腾。

“我们锦绣真乖。”赵芫喜欢女孩子,可自从生了茂哥后她身子一直没有动静,“改天让你大姨母将颖姐儿抱来,你们在一起玩。”

宋锦绣当然听不懂,打了哈欠,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宋锦绣一睡那边宋策好像也受了传染似的,抵着茂哥的脑袋开始打起了盹儿,茂哥紧张的扶着他:“祖母……”朝方氏求救。

方氏忍着笑将宋策抱过来歪在自己的臂弯里,宋策已然淌着口水睡的实实的了。

茂哥松了口气。

“让他们在暖阁里睡。别抱来抱去受了凉。”方氏小心将宋策外套脱了,让陆妈妈在炕上铺好被子,将两个孩子并排放上去,又盖好了被子,留着了玉雪在房里看顾着,几个人去了隔壁的宴席室。

“还是小孩子的觉好,说睡就睡着了。”方氏喝了口茶,“我这几日一睡到半夜就会醒,等醒过来就再难入睡,你姑父也是,索性披了衣服去书房看折子。”

“我好些日子没看到三哥和三嫂了。”幼清想起陈素兰,“三嫂不在家吗?”

赵芫在幼清身边坐下来,偷看了一眼方氏,挤了挤眼睛,方氏就笑着道:“背着我打眼色,当我没看见不成。”话落,就和幼清道,“你三嫂回娘家住去了,估摸着今儿会回来。”

“回去两天了。”赵芫说着叹了口气,道,“闻瑾在书院住了两天,今天大约也会回来。”

幼清哦了一声,自从薛潋将娜薇的灵位抬回来以后,他们夫妻两人好像达成了共识,不提过去,日子过的倒还挺安稳的。他们不提别人自然就不提了,就连薛镇扬对薛潋的胡闹都睁一只闭一只眼。

幼清中午在薛府用的午膳,下午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陈素兰是酉时不到回来的,和方氏打了招呼便回了自己院子里,她吩咐丫头婆子将东西收拾好,自己回房梳洗换了衣裳:“三爷这两天回来了吗?”

“没有。”翠兰是薛家的丫头,陈素兰回家自然不会带她去,“不过三爷派二子回来打了招呼,说他在书院住,今天就会回来。”

陈素兰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在房里歇了一会儿,外头就听到脚步声,她放了书迎了出去,正好和薛潋对面碰上,薛潋点点头:“你回来了!”陈素兰道,“三爷这几天住在学馆里了,那边住起来方便?”

“东西一应的都有,不碍事。”薛潋径直回房换下棉灰长袍,翠兰上了茶,薛潋抬头看向陈素兰,“你在家里住的可好,岳父岳母身体可好?”

陈素兰点点头,笑着道:“都挺好的,姐夫还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吃饭,他存了一坛子好酒。”

“那我改日约姐夫出来吃饭,让他把酒带上。”薛潋语气平淡,陈素兰就奇怪的道,“何必约出去,在家里吃不是挺好的吗。”

薛潋看了她一眼,随意的道:“我随口说说,当然是要去家里吃饭的。”自从闹过和离后,他就不喜欢去陈府了,去年到现在他只有过年的时候去拜了年住了一夜,后来就再没去过。

陈素兰哦了一声没有在意,笑眯眯的道:“大姐在院子里种了一株桃花,我也想种,行不行?!”

“行啊。”薛潋对这些不感兴趣,意兴阑珊的道,“你看着办好了,我去后院看书。”

陈素兰哦了一声,道:“娘让我们一会儿过去吃饭,你别看的太晚。”

薛潋低声应了一声出了门。

他书房在外院,内院所谓的书房只是将罩院改了一下,不过,薛潋先去了隔壁,一进门便看到在供案上的灵位,静静的垂着淡紫的绡纱帘子,上头结了一朵碗口大的花,有些不伦不类,但这是薛潋亲手做的。

薛潋走过去,在案台上抽了三根线香出来,在长明灯里点了握在手里望着灵位凄然的一笑:“我这几天住在学馆了,你一个人在家可还好?学馆里热闹,我和同窗一起闹腾的时候觉得很高兴,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薛潋在香插在香炉里,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望着灵位发呆,过了一会儿又道:“其实我挺后悔的……如果当初不犹豫和你走了,或许……”话落,他摇了摇头,无奈的笑笑,“有生之年,我一定会陪你回去,去你的家乡,我答应过你的,咱们在大漠看日落孤烟,还要在那边建一个房子,就你和我,你说好不好。”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薛潋的声音起起伏伏。

他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外头传来脚步声他才起来身,和娜薇道:“我去用晚膳,你好好歇着,一会儿我再过来陪你。”他说着开门,有风自门外进来,轻轻柔柔的带着春日的温度,挂在灵位上紫色的绡纱也欢快的动了动。

幼清第二天去了一趟薛思琪那边,薛思琪正在家里晒书,将廖杰的书小心翼翼拿出来摆在院子里晒,幼清见她这样,就知道两个人是真的和好了。

转眼到了宋策和宋锦绣的周岁礼,因为满月和百日都没有仔细操持,两个孩子周岁幼清就打算仔细办一办,她和蔡妈妈商量了请的人,忙前忙后的安排菜单添办各式各样的菜,路大勇和戴望舒回来了,路大勇带着蹒跚学步的宋策在院子里玩,戴望舒则在宴席室里陪幼清说话。

幼清盯着戴望舒的肚子,挑了挑眉,戴望舒红了脸和幼清摇了摇头。

“不着急。”蔡妈妈笑着道,“反正还年轻,再等两年也无妨。”

戴望舒笑着道:“我昨儿去娘娘庙求了签……”幼清听着一愣,顿时笑了起来,戴望舒向来不信这些的,这会儿为了孩子竟然去求签了,可见她心里是真的着急了,“签上怎么说。”

“上上签。”戴望舒笑着道,“求子得子!”

不等幼清说话,蔡妈妈就高兴的抚掌道:“这可真是好签,估摸着今年就有希望了。”

戴望舒红着脸没有说话。

“你得空去封氏医馆看看,请封简给你开几副药调理调理,你早年受过重伤,先把身子调好了,免得生的时候受罪。”幼清想了想道,“我看实在不行你们搬回来住好了,这里院子大,随你们住哪间都成。”

戴望舒点点头,笑道:“我问问路大哥的意思,他就是不想麻烦老爷和夫人。”

幼清掩面而笑:“路大哥一贯如此。你就和他说,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般见外。”话落,就看到路大勇将宋策架在脖子上,一大一小闹腾着进来,幼清忍不住笑,道,“路大哥你别由着他胡闹,越发没有规矩了。”

“没事,少爷高兴就成。”路大勇将宋策放下来,宋策一副不愿意的样子抱着路大勇的腿不松手,“抱,抱!”

宋策已经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表达意思,比起别的孩子来,宋策和宋锦绣说话算早的。

“好嘞。”路大勇手一托,就将宋策又重新架在肩膀,宋策高兴的小腿乱踢哈哈大笑,一点都不怕,幼清皱眉道,“快下来,别累着你路伯伯。”

宋策嘟着小嘴不情不愿的往下滑,路大勇就笑着将宋策放下来,摸着脖子笑道:“没事,没事。”

“到娘这里来。”幼清朝宋策招招手,宋策抓着路大勇的衣角往幼清那边摸,等快到了他松开手,三两步冲过去撞在幼清怀里,咯咯的笑了起来:“娘,抱!”

幼清轻轻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该学学锦绣,也斯文一些才好。”

宋弈不知听懂没听懂,抬着头就朝幼清腿上爬,身手灵活的就跟一只小猴子似的,撅着屁股。

“过两日就是少爷和小姐的周岁礼,夫人可有事让我们两做的?”路大勇今天回来就是讨活儿的,幼清抱着宋策,想了想道,“那你帮我跑跑腿送请柬吧。”她要不给他们活儿,路大勇又该难受了。

果然,一听到有事做路大勇就高兴起来,点着头道:“成,那小人去办。”说着转身就去找胡泉了。

戴望舒和幼清都笑了起来,戴望舒正要说话,外头就听到绿珠的声音传来,她走在前头大哥儿走在后面,喊道:“夫人,夫人!”

大哥有样学样,奶声奶气:“夫人,夫人。”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和戴望舒道:“看见没有,一个个都回来找事做,这都是闲的发慌的。”

戴望舒掩面而笑,就看到绿珠跑进来,当头就道:“夫人,我和大哥儿来点卯,您找点事儿给我们做做。”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采芩过去捏着绿珠的脸,道:“可真是叫夫人猜的真真儿的。”

绿珠一头雾水的样子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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