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舞弊案结束后,有十几位官员升迁,周礼也在其中你知道吧。”幼清抬头看着宋弈,道,“虽然这件事也结束了,我想可能也没有多少的证据能指证周礼到底做过什么事,但是我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我便……”她有些气愤,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周礼和父亲毕竟是姻亲,这样落井下石的事情发生在所谓的亲人故旧身上,越发让人愤怒和不能容忍。

“想要证明他是严党并不难。”宋弈轻抚着她后背,安抚的道,“但他背后有一个粤安侯,若想动便要谨慎一些。”话落,低头看她,轻声道,“先不着急,且看他们来了以后如何打算。”

幼清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我并不想怎么样,父亲回来了,别的人别的事对于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你不必为了我特意去注意周礼。”顿了顿,她若有所思,“不过,若他真的是严党,现在回来肯定是慎之又慎,为自己谋出路,这件事我唯一担心的是姑父,怕他认人不清,最后反被周礼利用!”

“嗯,这件事我会和休德和季行提一提,让他们找机会提醒姑父。”宋弈话落,垂目望着她,道,“真的不饿吗,饭菜都温热着的。”

幼清不想这么晚了还惊动的大家为了她的一顿饭忙活,摇着头道:“我不吃了,若是一会儿饿了吃几块点心就成了,你睡吧,不用管我!”她说着往下缩了缩躺在了枕头上,宋弈爱怜的摸摸她的头,也跟着躺下来。

幼清侧躺着,就着暖黄的烛光望着宋弈的侧颜,她想起来以前在锦乡侯府的画面……她在这前面的十几年都是一个人睡,后来出嫁她的房间也就是徐鄂的房间,房间里都是两个人的东西,床上也是两个枕头,她起初很不习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对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实在是无法适应,后来徐鄂常常夜不归宿她从来不去找也不说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觉得又轻松又自在。

可现在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她不觉的宋弈躺在自己身边是件难以忍受的事情,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他就应该躺在这儿,就应该占了她的半个房间半个床……那么自然,丝毫没有突兀之处。

这就是周妈妈说的情爱吧,喜欢一个人就会很自然的接受他的一切,对于宋弈她便是这样的感觉。

很奇妙,是她从来体验和思考过的。

幼清微微一笑,视线落在宋弈的眼睛上,他的睫毛很长,这样静静躺着阖着眼睛,就像是雀尾似的,她看着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忽然宋弈睁开了眼睛,眸子明亮的望着她,幼清一愣也不尴尬更没有收回手,笑着道:“快睡,再不睡一会儿你又要起了。”

宋弈却转了个身,和她面对面,他确实有些困顿,可这微不足道的困顿实在比不上身边躺着的那个人对他的吸引里和诱惑力,他原想昨晚她太累了,今天便不想再伤了她,可这个小丫头,却闲的不睡来撩拨他!

“嗯。”宋弈微微颔首还是忍了下去,拍了拍她的手臂,重新阖上了眼睛,幼清睡不着又不想扰了他休息,便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拨弄着头发想着事儿,又想到昨晚的情景,忍不住面红耳赤……明天应该将宋弈的衣裳都收拾过来才成,以后他住在这里,总不能还要回到他的房间去找衣裳穿吧。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落空,明天一定要记得才成。

她胡思乱想的,下意识的抓了宋弈的一缕发丝缠在手指上,又想到戏文里说的结发夫妻,便起了玩心,揪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和宋弈的绑在一起,望着这个结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太无聊了,是不是结发能不能同心,和这一缕头发有什么关系,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想找把剪刀来,将头发剪下来,找个大红的荷包装好,万事都图个吉利,她喜欢这样的吉利。

宋弈翻了个身,幼清一愣,赶忙闭上了眼睛装睡,宋弈心头失笑睁开了眼睛望着她,就见她像个孩子似的趴在枕头上,小小的脸被枕头压的圆圆的,憨态可掬非常的可爱,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脸,却忽然发现她手心里还攥着两撮头发,宋弈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了一下,所有的忍耐在这一瞬间瓦解,他倾身过去,亲着她的眉,眼最后落在他思念了一天的唇上,微微一舔,幼清惊讶的睁开了眼睛,可还不等她说话,唇便已被他封住。

幼清轻笑,微微翻了身双手缠上他的脖子。

这个小丫头,宋弈受到了鼓励,势头便一发难收拾,直等到幼清面红耳赤他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幼清嘟哝道:“你不是睡着了嘛!”

宋弈轻刮了刮他的鼻子,道:“你这般撩拨,我如何能睡的着。”话落,手已探进她的衣襟里,幼清摇着头,道,“我哪有,我自己在玩又没有和你说话。”

“晚了!”宋弈轻轻一笑,幼清猛然夹紧了腿,推着他道,“喂,哪有你这样的。”话落,人却已经软了下来,双眼迷离的望着他,宋弈看的心神微荡……翻身而起,幼清却哎呀一声,指着头发,“痛!”

宋弈微微一笑,身体侧开覆了下来,幼清松了口气手里依旧抓着那个发结不放,宋弈越发的爱怜,动作与昨晚相比也轻柔了许多。

幼清从未贪恋过男女之事,也从不知道,这样的事不但不龌龊恶心,反而这般美好,她喜欢和宋弈在一起做这样的事,只是这样的渴望令她有些难以启齿……宋弈能感觉得到她的欢喜,所以轻轻柔柔的耳鬓厮磨着,尽量舒缓着让她食髓知味,让她欢喜!

幼清记不清是多长的时间,只知道等她香汗淋漓的清醒过来,窗外已透着白露,她软倒在宋弈的怀里,迷迷糊糊的道:“你这样可不行,今儿中午你记得睡一会儿。”

宋弈笑着搂着她亲了又亲,低声道:“睡吧!”幼清嗯了一声搂着他一刻便睡熟了。

等幼清醒来时已近辰时了,宋弈早已经不在,她蒙着被子觉得自己太荒唐了,哪有当家主母睡到这个时候,还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是谁都能猜得到她为什么起来的这么迟,她懊恼的钻在被子恨不得躲在房里不要出去还好。

磨蹭好一会儿,她咕哝着喊采芩进来服侍她穿衣,采芩笑眯眯的挂着帐子将衣服递给幼清,幼清就道:“你怎么也不喊我起来,任着我没日没夜的睡觉。”

“老爷叮嘱奴婢说让您多睡会儿。”采芩扶着幼清起来,就看到幼清脖子上,旧痕未退新痕又添,不由红了脸,道,“要不然依旧给您找件立领的穿吧。”

幼清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捂着脖子点着头道:“那快去!”话落,自己走到镜子前头看了看,果然上头好几个梅花似的印子,她又偷偷掀了衣领,身上也是,她叹了口气,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换了衣裳梳洗过后,幼清就带着采芩将宋弈的东西都搬过来收拾好,便去找方明晖,方明晖正和封子寒坐在后院的竹林前对弈,她笑眯眯的走过去行礼:“爹爹,封神医。”

“你起了。”方明晖笑看着幼清,指了指旁边的空着的椅子,道,“坐吧。”

幼清坐了下来,望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笑道:“爹爹要赢了!”她话落,封子寒很不高兴的嘟着嘴道,“观棋不语,不准说话!”

“咦!”幼清就看着封子寒,道,“您这是怎么了,我可是刚来,没有惹着您吧。”

封子寒哼了一声,不理他,方明晖笑着和女儿道:“封神医是长辈,他既生你的气那便是你的不对,快和他赔礼。”

幼清就听话的起身,朝封子寒行礼,抱歉的道:“对不起!”

“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封子寒露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摆着手道,“你忙你的去吧,我和子修的棋还没有下完呢。”

是不想让我看到你输棋吧,幼清失笑和方明晖道:“爹爹,那我回去了,您有事便让人去找我。”

“去吧。爹爹也没什么事,稍后下完棋和封神医一起去后院看看,他说让给我半亩地,让我种花草!”他说着兴致也很不错的样子,“此时正是播种的季节,到真可以栽种些东西。”

方明晖有事情做,并且原意融合到家里来,幼清当然高兴:“那我一会儿来和您一起去。”说着,行了礼,提着裙子去了前院,幼清将周长贵家的找来,问道,“您是不是要回去了?”当初周长贵家的陪着她出嫁,便说好等她圆房后就回去的。

周长贵家的笑了起来,这大半年的相处,她真舍不得这里,只是丈夫孩子都还在薛府,她也放心不下:“太太放心,蔡妈妈为人虽老实却不迂腐,这半年多奴婢带着她瞧在眼里,等奴婢走后您尽管让她办事,她能做的好。”

蔡妈妈的能力幼清也看在眼里,心里还是有所衡量的,便道:“嗯。让您两头跑了大半年,实在是辛苦您了。我这里也得亏由您,要不然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儿了,这谢意几句话说起来似乎轻巧了些,我记在心里了,往后周妈妈若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来找我。”

“到时候还请太太不要嫌奴婢烦就好了。”周长贵家的满脸笑容,能得幼清这样的承诺她自然高兴,宋大人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到时候宋府便是她交攀不上的府邸,便是幼清回去,她也不好硬贴着上去套近乎的。

“您什么时候走。”幼清望着周长贵家的,周长贵家的道,“奴婢今天约了人牙子过来,想着给大老爷和封神医还有外院各挑两个小厮,等这事儿办完了,明儿奴婢就回去。”

幼清也正要办这件事儿,府里小厮是少不得,她点头道:“那就辛苦您了。”

周长贵笑着摆手,幼清就道:“我去外院看看路大哥,他回来后我还没有和他好好说话。”她话落,周长贵家的就道,“路兄弟在外院花厅后的空地上,和戴姑娘在练鞭子,您去那边看看,一准儿在。”

幼清颔首,带着绿珠和采芩往外院去,她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绿珠要考虑的事情,便停下来望着绿珠,问道:“那件事怎么没有再听你提过,你考虑的如何了?”

绿珠绞着手指,采芩一愣看看绿珠,问道:“什么事?”

幼清就将那天和绿珠说的话和采芩说了一遍,又道:“这事儿不但绿珠要想想,你也要想想,我原想多留你们几年,可这事儿有时候也由不得我,我们情同姐妹,没道理你们有了心仪的人还硬要将你们留在身边,该成亲时便成亲,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去,不用顾忌我。”

“哎呀,太太。”采芩红了脸道,“您不是问绿珠嘛,怎么又说起奴婢来了,奴婢没有想过这事儿,奴婢以后就跟着您服侍您就好了,谁也不嫁哪里也不去。”

幼清点点头,道:“你的事儿不着急,先紧着绿珠好了。”

两个人就都看着绿珠。

绿珠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道:“要是奴婢同意了,可江泰不同意怎么办!”

“那就想办法让他同意呗。”幼清点了点头绿珠的额头,“你自己想想,是要我去和他提,还是你想办法让他主动来和我说。”

绿珠就一鼓作气的道:“我让他来求夫人,哪有夫人去找他的,说的好像我嫁不出去没人要似的。”话落,哼了一声。

幼清失笑,颔首道:“那我可等着他来找我说这事儿了。”话落,便转身去了花厅那边的角门,远远的就听到了鞭梢声,他们穿花厅到了后门,果然就看到路大勇和戴望舒站在空地上过着招式。

这里选的倒是很好,很安静且场地倒也能施展的开。

“戴姑娘。”路大勇收了手里的棍子,朝戴望舒抱了抱拳,“上次谢谢你护着太太,此恩此情我铭记在心,还请戴姑娘受路某一拜!”说着,朝戴望舒行礼。

戴望舒喝道:“停下!”话落,走过去,不高兴的道,“你不要一口一个戴姑娘,我如今也是府里的奴婢。既是奴婢那救主子就是应该,用不着你来谢我。”话落,指着路大勇道,“还有,我便是瞧不惯你这圣人的样子,难道保护夫人就是你一个人的事不成,我还得了爷的令呢,你要不要去谢谢爷。”

在口角上,路大勇向来不是戴望舒的对手,他尴尬的道:“不是,戴姑娘你误会了。”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确实觉得保护幼清是他事,别人做了他来道谢也没有错啊。

“算了。”戴望舒扫兴的道,“你陪我练了一个上午了,我也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路大勇没有反对,想了想又道:“那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我在这里等你。”戴望舒猛然转头过来,怒瞪着他,道,“你怎么这么老实的,我让你陪我练你就陪我练啊,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吗。”

路大勇还真有,可是他既然答应了戴望舒,这件事就势必要做好做到底,这是他一向的行事原则。

而且,戴望舒会被废武功,也和他多少有点关系,他内疚的道:“我……”他一个我字还没有说完,戴望舒就摆着手道,“你别说我废武功和你有关系,我和你说了很多遍,那是我自己的事,你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说着转身要走,正巧碰见外院守门的张婆子来,张婆子也不看戴望舒,笑着和路大勇道,“路兄弟,我家里的孩子病了,你能不能再借我几个钱,等月底发例钱的时候我一定还你。”

这个婆子幼清也认识,是从三井坊带过来的。

“要多少。”路大勇拿了荷包出来,在里面翻了翻,道,“我身边只有五钱银子,够不够。”

张婆子笑着点头:“够,够了。”说着去接了银子揣在怀里,喜滋滋的走了,幼清看着直摇头,戴望舒转身过来,皱眉望着路大勇道,“她去年和你借的银子还你没有?”

路大勇摇摇头,道:“她家里困难!”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她分明就是见你人老实欺负你。”戴望舒露出一种怒其不争的表情,“她若再和你借,你借不借?”

路大勇点点头,张婆子是什么人他知道的,她借了钱回家过日子即便不还他也不在乎,能帮就帮若事事都这么计较,活的多累,再者说她们都是府里的下人,不闹腾安安稳稳的办差事才是最重要的,也能给太太减少点麻烦。

“笨死了!”戴望舒哼了一声便走了,路大勇叹了口气,望着戴望舒的背影道,“这孩子,脾气也太急躁了。”话落,转身要走,却看到幼清正站在花厅的门口,他立刻过来笑着道,“太太,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回来后我们一直没有机会说话,我还没有谢你护着父亲回来。辛苦你了。”幼清出了花厅,和路大勇站在后门说话,路大勇道,“这是小人应该做的,更何况,小人也没做什么,路上安全有老爷派去的两位小哥,食宿有三舅爷,小人什么都没有做。”

“可因为有你在,我才能放心。”幼清笑着和路大勇并肩走着,路大勇憨憨的笑着,又道,“太太,大老爷可说他有什么打算?”

幼清理所当然的道:“父亲既然没有出仕的打算,那肯定就在家中待着了,伺花弄草还是出门访友只要他高兴,做什么都成。”路大勇想想觉得有道理,便道,“那……小人想去庄子里去,小人待在府里也没什么用了,去那边还能种地养鸡,有了收成还能给府里送点来,也省了份例钱。”

“不行。”幼清停下来,道,“你在徐州受伤的时候我就在想,等你安全回来,再不让你去做危险的事。庄子里我铁定不同意你去,你就和父亲一样,在家里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其它的都不用考虑。”

路大勇摆着手:“小人以前都是住在庄子里的,现在回去不管做什么事都熟悉,您就让小人回去吧,往后您若是有事吩咐,就派个人吩咐一声便可。”

幼清没有说话,无论上一世还是现在,路大勇对于她来说都如同亲人一般,也都是他在她身边帮着她,她舍不得让路大勇一个人回去待在庄子里,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路大勇就笑着道:“小人在回来的路上就和大老爷说过了,他也说随我自己安排!”

爹爹素来不强求别人,他说只要是自己做的决定,自己高兴了,比什么都重要!

“路大哥。”幼清叹了口气,路大勇就解释道,“小人真的没事,您放心吧。”

幼清见说不动他,露出无奈的表情来,道:“那你带两个小厮走吧,也能服侍你。”她其实想问路大勇想不想成亲,他也不过三十出头,再成亲又不是不可以。

路大勇见幼清答应了,其它的他就觉得不重要了,小厮不小厮,到时候再说,他点着头道:“那好,小人回去收拾收拾,等走的时候再来和您告辞。”

幼清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待路大勇离开,她和采芩道:“方才那个张婆子让她收拾东西去庄子里去。”这个人太贪了。

采芩应是。

下午,幼清和方明晖还有封神医在后院的荒地,陪着封神医播种,他说他得来是种神奇的种子,等长出来了幼清就知道神奇在哪里了,幼清笑着应是,帮着他一起在地上用捡来的树枝圈成了一个个藤架,方明晖也兴致很好的,几个人说说笑笑。

“爹爹。”幼清停了手中的活,闷闷不乐的和方明晖道,“路大哥说在家里没什么事,要去庄子里!”

方明晖专注的做着手里的事情,听着幼清说话,他微笑的望着她,道:“那是他喜欢的生活,你随他去吧,若实在不放心,就遣两个小厮随着服侍着,隔段时间就让人去瞧瞧,送点花销的银钱!”

幼清知道,可还是觉得愧疚,就叹了口气,方明晖就宠溺的道:“别想了,这些事就让他自己决定吧,你的心意他明白。”

“知道了。”幼清见太阳有些大,和方明晖道,“太热了,您歇会儿。”又对封子寒道,“您也歇会儿吧,这会儿太阳太烈了,回头晒着了。”

封子寒头也不抬的摆着手道:“我没事,你们去歇着。”就蹲在挖出来坑前,小心翼翼的埋着种子,幼清失笑扶着方明晖去游廊上坐下,给他倒了茶,试探的道,“爹爹,听说周大人要上京述职了,约莫就近日到京城。”

方明晖喝茶的动作一顿,又云淡风轻的点点头,道:“那等他来了你记得让人去拜访一下,不要失礼了。”

“爹爹。”幼清望着方明晖,轻声道,“薛家的事情姑父和您说了吗?当初周表姐她……”

方明晖已经知道了,他笑着摸了摸幼清的头,道:“事情都过去了,你们如今也各自成家,儿时的冲突实在不值得一提,你把该尽的礼数尽了便成,其它的,随心而为就可以了。”

幼清点点头,笑着道:“我知道了。”话落,就看到江泰远远的在小径里打着转儿,她觉得奇怪,和方明晖道,“江泰回来了,我去看看!”

方明晖颔首,幼清便提着裙子过去,江泰看见她上前行了礼,幼清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老爷那边有吩咐。”

“不是。”江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可能又觉得这样太没有男子气概了,便又昂首挺胸站的笔直的在幼清面前,幼清看着一愣,忍不住退了一步,惊愕的看着他,道,“你……这是怎么了。”既然不是宋弈有事,那就是他自己有事要和她说了。

江泰咳嗽了一声,也不敢看幼清,眼神就这么从左边飘忽到右边,又从右边转悠到左边,就是不敢看幼清。

幼清失笑,也不着急,等着他开口。

“夫人。”江泰仿佛鼓作了勇气似的,道,“属下有事想求您。”

幼清点点头,道:“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上的,一定帮!”

江泰一怔,张了张嘴,飞快的看了眼幼清,忽然视线就落在正提着食盒从抄手游廊上过来的绿珠身上,江泰脸一红,朝幼清抱了抱拳:“没……没什么事了。”话落,转身,箭步如飞的没了影儿。

“开个口有这么难吗。”幼清早猜到他想说什么,无奈的摇摇头,回头去看绿珠,绿珠就一脸嫌弃的皱皱鼻子,将食盒放在茶几上,走过来和幼清道,“太太,奴婢去找他!”话落,就气冲冲的追江泰去了。

幼清挑眉,笑着没有阻止她,过了一刻,竟然真的看到绿珠大摇大摆的走回来,江泰却是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跟在绿珠后面,绿珠过来朝方明晖和幼清行了礼,笑眯眯的站在了幼清的身后。

大家就都去看江泰,江泰满脸通红,朝方明晖抱了抱拳,和幼清道:“夫人,属下想……想……想求……”他说不下去,绿珠就咳嗽了一声,他立刻一鼓作气却又语无伦次,“属下想求您将绿珠许配给我,我……我没有爹娘,也不懂这些规矩,不过属下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她,绝对不会欺负她的。”

绿珠昂着头,样子很骄傲。

“求娶绿珠啊。”幼清回头看了眼绿珠,又笑看着江泰道,“绿珠年纪也不大,我还打算一直将她留在身边的,你这么求太突然了,让我再想想可好。”

江泰啊了一声,惊讶的看着幼清,许久才后知后觉的点点头,道:“哦,哦,好!”就没了话。

绿珠急的直跺脚。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那你以后可要答应我要对她好,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我一定不会轻饶你的。”

“啊?”江泰对幼清的变化没有反应过来,木楞愣的摆着手,“不会,不会!”

连方明晖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对幼清道:“你既同意了,就不要为难他了,他这也是老实人。”幼清就掩面而笑,和江泰道,“那你可要记得自己今天说的话!”

江泰点着头。

“那你呢,你同意吗。”幼清回头看着绿珠,绿珠喜滋滋的点了点头,幼清就笑了起来,“那成,回头你们请周妈妈给您们挑个好日子。”

江泰高兴的道:“谢谢夫人。属下现在就去找周妈妈。”说着,抱了抱拳,迫不及待的跑走了,绿珠想喊他都没来得及。

“九歌身边的几个孩子都不错。”方明晖含笑道,“绿珠能嫁给他也是福气,往后可不能欺负他。”

绿珠笑着点头:“大老爷,奴婢知道了。”

下午周长贵家的就帮着江泰和绿珠挑了个十一月初八的日子,幼清算算时间约莫是够用的,便和绿珠道:“你空了便上街去看看有没有房子,就在这附近或是远点都成,你看着满意就买下来,银子回来和我拿。”

“不行,不行。”绿珠摆着手道,“奴婢不用买,租住就可以了,再说,就我和他两个人,买个房子住着也浪费。”

幼清失笑,道:“怎么就浪费了,等成了亲你们还有孩子。还有,江淮是江泰的哥哥,空出房间来也能请他去住。更何况,他要是也要成亲,一家人还能住在一起,多好!”

绿珠想想也对,就笑着点头道:“成,奴婢等空了就去看房子。”她话落,采芩就打趣的道,“瞧你高兴的,说到嫁人的事一点也不害臊。”

“我没偷没抢的,有什么可害臊的。”绿珠笑眯眯的帮着幼清分线,周长贵进来了,回道,“奴婢挑了六个小厮,年纪都是*岁,您看是交给谁调教?”

幼清想了想道:“家里除了胡泉也没有人合适了,就先放在他身边带着吧,等带出来送内院来。不过叫他手脚麻利点。”

周长贵就家的应是而去。

晚上等宋弈回来,她将江泰和绿珠的事情告诉宋弈,宋弈并未惊讶,笑着道:“臭小子,不声不响的便定了媳妇了。”比江淮机灵多了。

幼清掩面而笑:“那有你这样说的,好像我们绿珠是被他骗去的一样。”说着,给宋弈添了茶,问道,“今天朝堂还安稳吗?”

“不过表面罢了。”宋弈淡淡的道,“单大人这两日一直找了借口留在西苑,连家都不敢回。”

吏部的施大人卸任归乡了,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是原通政司通政使刘渊,此人虽然性格鲜明办事还算公正,可毕竟新上任,所以吏部考核的大事头一回不得不以都察院为主。

“夏府呢,夏阁老请辞后说要回乡的,是不是要等这次的事情有了定夺,他再走?”幼清在宋弈对面坐下来,宋弈颔首道,“是。昨日他还进西苑陪圣上对弈,致仕后没有利益牵绊,圣上对他反而礼遇了几分。”

幼清若有所思。

两个人说了许久的话,幼清服侍宋弈梳洗,晚上安安稳稳的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她送宋弈出了门后便和周长贵家的一起将来参加她及笄礼的各府回礼送出去,又在家中给她的办践行宴,亲自给了她一个二十两的封红,道:“这么久辛苦你了,往后得空就过来,索性也离的近。”

周长贵家的笑着应是,大大方方的把封红收了,给幼清行了大礼,幼清将周长贵家的送走,便招了蔡妈妈进门,笑着和她道:“周妈妈一直推崇你,说你办事麻利又周到,这半年我也瞧在眼中,对你的能力很放心。”

“奴婢不敢当夫人夸奖。”蔡妈妈恭敬的回道,“不过奴婢一定会竭尽所能为老爷和夫人办事。”

幼清微微颔首,道:“家里的事你也都熟悉,我也不多说了,往后内院的事就交给你,你有什么问题再来和我说。”

“是!”蔡妈妈给幼清行了大礼,就算正式上任了。

下午幼清去方明晖的后院陪他下棋,刚对弈了两盘,薛府的陆妈妈过来了,幼清请她坐,望着她问道:“您怎么亲自来了,可是那边有什么事?”

“夫人让奴婢来说一声,方才周家的礼到了,说是他们今天已经到了京城,周大人在客栈落脚,而周表小姐和粤安侯夫人则在粤安侯府在京城的宅子里落脚,约莫下午会进宫请安,明儿就去府里给老夫人还有夫人请安。”

这么快就到了啊,幼清想了想问道:“那祖母怎么说,礼收了吗?”

“没有。”陆妈妈回道,“老夫人原话说,往后周家是周家,薛家是薛家,两不相干的。更何况什么粤安侯,这种高门勋贵他们高攀不起,让夫人把礼给人送回去了。”

比起周文茵这个外孙女,薛老太太当然更在乎薛明这个孙子了,除了中间有一回有人在广东见过薛明外,这一年多薛明是生是死再没有个消息回来,薛老太太如何不恨。

“不过,以周表姐的性子,约莫还是要回去的。”幼清话落,陆妈妈就道,“夫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让奴婢来和您说一声,让您就当不知道!”

她才不会回去呢,什么亲戚不亲戚,幼清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几天都不回去。”

陆妈妈笑着应是回了家。

“爹爹。”幼清看着方明晖道,“您说周大老爷来京城应该会求姑父帮忙吧?”他如今的官阶虽和薛镇扬相同,可一个是外官一个京官地位却又不一样,周礼见到了薛镇扬,是要行礼以下官自称的。

“按他的性子,应该是会的。”方明晖神色很淡,显然对朝堂的事是真的没有兴趣,“粤安侯我在福建时也听说了一些,他们和锦乡侯府应该是有些联系的,在储君之事上,若粤安侯非要摆明立场的话,应该会暗中支持二皇子。”

幼清也是这么想的,她微微蹙了眉,她没有问过宋弈的立场,就算问了他现在也不会和她说,但是他隐隐却觉得宋弈支持的一定不是徐家,那么到最后,他们和周礼势必还要碰上的。

既然结果料定了,现在还是断的干脆点比较好。

忽然间,幼清心里一动,她望着方明晖小心翼翼的问道:“爹爹知道不知道夫君进詹事府的目的?”

方明晖下棋的手一顿,过了一刻才缓缓的落了下去,淡淡的道:“爹爹不关心这些事,也并没有问过他。”

幼清心里却满是狐疑,方明晖放了棋,叹了口气道:“你去忙吧,不用整天陪着我。”幼清笑眯眯的望着他,不再和他讨论朝堂的事。

第二日,幼清刚吩咐完家里的事,薛思画竟带着听安过来了,幼清在门口迎她,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薛思画这是第一次一个人到她这里来。

“方表姐。”薛思画红了眼睛,握着幼清的手非常的凉,她无力的道,“周表姐她……回来了。”

幼清已经知道了,所以并不觉得意外,牵着薛思画进了宴席室请她坐下,轻声问道:“她今天是不是去家里了?为难你了吗。”

“她没有为难我。”薛思画摇着头道,“我……我总觉得她会找我娘报仇。”

幼清闻声一愣,她怎么把刘氏忘记了。

“是拢梅庵那边来消息了吗?你别着急,慢慢说。”幼清眉头微蹙,薛思画就道,“昨天我就听秋翠说了,这两日他们住的院子附近来了好几个陌生人,鬼鬼祟祟的,她很害怕就去找我父亲,可是……”她抹了眼泪,“实在没有人求了,这才来求我想办法。”说着,紧紧抓了幼清的手,道,“方表姐求求您,救救我娘吧,周表姐当初走的时候吃了那么大的亏,她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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