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太和方氏一晕,院子里顿时乱了起来,陶妈妈拉着薛老太太,幼清扶着方氏,吩咐陆妈妈:“快让人去请郎中。”
“是,是!”陆妈妈回头就对周长贵道,“你快拿着对牌让小厮去请郎中来,要快!”
周长贵又抹着汗,高一脚低一脚的往外赶。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薛老太太扶进了暖阁,将方氏抬回了卧室里,幼清让人打水给两人洗脸,又给方氏喂了养心丸,郎中才被外院的小厮拖着赶到,先给薛老太太诊了脉,道:“急火攻心,先让她歇一歇,我开了药,等醒了再给她吃。”
大家放了心,郎中又给方氏探脉,诊断是一样的,便只开了一副方子。
“先派个人去三井坊,看看姐夫在不在家。如果不在家就去行人司找姐夫。”幼清吩咐陆妈妈,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只有问清楚事情才好做出判断,“再把三表哥找回来。”家里有个男子在,下人们心里也稳一些。
陆妈妈应这是,走到门口幼清又叮嘱了一句:“不要惊动大姐!”陆妈妈应是出了门。
幼清心烦意乱,看到春柳几个人在门口抹着眼泪,她心头微沉,这几个丫头已经算是心性沉稳的了,连她们都这样没头没脑的哭,家里的其它的下人只怕是更加乱了,就怕有那居心不轨的,想趁着乱惹点事情出来。
她起身走到门口,视线睃过春柳几个人,低声道:“去将家里的下人都喊到智袖院来,就说我有话说。”
“是,奴婢这就过去。”话落,拿帕子擦着眼泪去了,幼清又对春杏道,“你和春荷照顾好二小姐,三小姐那边守着的人也打个招呼,让她们紧着点心。”
春杏打量了一眼幼清,点点头,春荷犹豫的道:“那……二小姐那边怎么办。”
“先接她回来,她房里的丫头都还关着的,你挑几个婆子和小丫头服侍着。”幼清说完,又道,“厨房那边也紧着点,越是非常时刻,越不能马虎大意。”
两个人都应着是,不知不觉心里的浮躁渐渐沉淀下来。
过了一刻院子里当差的婆子丫头都聚在智袖院里,春柳进来回道:“方表小姐,除了几个当差的,府里的下人都到了。”
“嗯。”幼清由采芩扶着出了门,院子里站了许多丫头仆妇,一个个如丧家之犬似满眼茫然和惊恐,薛镇扬是一家之主,现在他被抓了,又是祭台坍塌这么大的事情,就算不死在牢里,只怕也得脱层皮……更何况,这个时候大少爷还不在家,太太和老太太又都病倒了,家里根本没有管事的人,她们就跟抽了主心骨似的,内心惶惶不安。
刚才听到管事们含着去智袖院,她们以为是太太醒了,没想到一到这里出来的竟然是方表小姐……
她们怎么把方表小姐忘记了,家里还有她呢,前段时间太太照顾老太太的时候,府里的中馈就是方表小姐主持的,处处都安排的妥妥当当,非但没有一点乱,甚至说句不得当的话,比太太处理的还要周到。
方表小姐有能力她们都有所经历或是听闻,可是,现在的情况和早先不一样,她一个小姑娘估计自己都害怕的不得了,还能处理好府里的事情吗,这个时候大家都不稳定,若是安抚不好,指不定就要适得其反的。
一时间,大家都看着方表小姐,很好奇她要做什么,说什么!
幼清静静站在抚廊上,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面上是淡淡然镇定自若,全然没有因为薛镇扬被抓而慌乱和不安,她朝着众人微微一笑,沉声道:“大老爷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听说了,祭台是工部一手办的,大老爷又是监工,所以就被牵连进去了,刚刚被抓的也不会也不可能只有大老爷一人,祭台到底怎么塌的,你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但是抓当值的人是有必要的,这是个过程,就和你们在府中当差,手中的差事出了难以弥补的错处,太太也会先将你扣起来,文清缘由再细细详查,最后你若是无辜的,自然也会安然无恙,朝堂的事也大同小异,所以你们不用紧张和害怕。”
幼清说的很直白,也打了个简单易懂的比方,那些个仆妇丫头们个个都听懂了,纷纷点着头。
是啊,府里如果出了事,肯定要问当差的人,大老爷的差事出了差错,被抓起来也在情理之中,至于结果会怎么样,只要大老爷什么都没有安安分分的当差,就肯定会被放出来,这个道理连再内宅的夫人小姐都懂,那些个读了那么多书断了那么多案子的大老爷肯定更明白了。
“一会儿你们回去,就跟平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慌,就是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们头上,尽管放心!”幼清不疾不徐的说着,“不过,又不能和平常一样,你们当差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夜里的巡视也由每晚两班两刻钟巡视一遍改成四班一刻钟巡视一遍,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小心翼翼,不要大老爷最后什么事都没有,我们家里却出了乱子,拖他的后退。”
大家都开始点着头,幼清满意的颔首:“我要说的也就这么多,越是为难时刻我们越要团结一致,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易容俱荣一损俱损!我也会让人留意着,谁做的好其后我必定禀告太太,给你奖励,可谁要偷懒耍奸浑水摸鱼做出点见不得人的事来,只要被我发现,一刻都不会留他,立刻找人牙子来领走!”
场面一片寂静,大家都暗暗紧起心来,方表小姐说的对,越是为难时刻,大家越不能出错,不能给大老爷拖后腿,大家心里想了一通,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大声应了一句:“我们知道了,谨记方表小姐的吩咐!”呼喇喇的,大家都跟在后面表态。
幼清点头,很欣慰的样子:“这才是薛府的人,才像是一家人的样子。”又道,“都去忙吧,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大家此起彼落的应是,轻手轻脚的从智袖院退出去。
待大家都离开,幼清转身吩咐采芩道:“你去告诉周芳一声,让她去找周妈妈,从今天开始,让她带着人夜里巡视,白天她就留在房里休息。”
“好!”采芩话落,又犹豫的道,“小姐……大老爷会不会……”
幼清心里也没有底,这件事可大可小,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敢下定论,只好摇头道:“等姐夫来了再说!”话落,她进了方氏的卧室。
方氏已经醒了过来,和陆妈妈在房里说话,幼清进去轻声问道:“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好多了。得亏有你。”方氏叹了口气,“你姐夫来了没有?”
祝士林这会儿肯定是没空来,她回道:“现在朝堂肯定也是到处乱糟糟的,姐夫可能要到晚上才能过来,等他来了问清楚事情始末,我们再做打算!”
方氏点点头,撑着坐了起来,正要说话,外头薛思琪疯了似的冲进来:“娘,娘,父亲怎么了,怎么会被抓了。”
“我让人将二姐带回来了,非常时期,她在祠堂不安全。”幼清扶着方氏坐稳,轻声和她解释着,方氏点了点头,看着薛思琪从门口进来,回道,“现在还不知道,你姐夫晚上应该会过来,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先回去梳洗梳洗再过来。”
“那您没事吧。”薛思琪发髻歪在头上,衣服也皱巴巴的,站在床边小腿因为跪的久了不停的打着颤,“我不回去,就在您这里梳洗一下,陪着您。”
方氏叹了口气也没心思多说她什么。
外面街上留言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都是将近日发生的两件大事连在一起说,明里暗里的直指圣上无德无为遭天谴。
周长贵派了人去棋盘街工部衙门外守着,每个一个多时辰就会回来报一次信:“营缮清吏司抓了一个郎中,一个员外郎,侍郎只有大老爷入了大狱,钱大人如今正在西苑和内阁几位阁老一起拜见圣上。”过了两刻钟又回来报,“内务的营造司掌司院东莞伯府世子爷也被请去了内院,陶然之也在。大姑爷不在行人司,到处打听不到人。大理寺牢房如今严加看管起来,一律不准人靠近半步。”
“所有参与营造的工匠悉数被软禁在西苑,还有大皇子先前借调的八十随军也在其中,现在大皇子和皇后娘娘一起去了西苑!”
薛老太太,方氏,幼清,薛思琴还有赶回来的薛潋纷纷屏气凝神的听着。
越听心里越是没底。
直到晚上戍时祝士林才赶过来,他自中午开始就水米未进,方氏心疼他让人去做饭,祝士林喝了口水就喘着气将他知道的事情告诉大家:“岳父如今人被关在大理寺,和营造司的三位大人被关在一处,内务府还抓了几个负责送货的几个小吏,还有一个供米的皇商也被关了进去,我下午已经进去看过岳父,他很好,让我带话给祖母还有母亲,让你们不要担心,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慌乱,清者自清,大理寺会查明真相的。”
薛镇扬当着别人的面,当然只能说这些话,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大家谁都猜不到。
“我来之前已经给夏阁老的幕僚先生留了信,一旦夏阁老回来就会派人来告诉我,我再去问问夏阁老,圣上那边到底如何定夺。”祝士林说的很快但有条不紊,“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还看圣上的态度,若是圣上执意要严惩,最后就算查出来祸乃人为,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些当职的人,可若是圣上不打算深究,那岳父至多被关个十天半个月就会放出来。”祝士林说完,薛老太太出声问道,“祭台好好的怎么会塌,这天不下雨没打雷,那些老房子用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也不见那家无缘无故的塌了的。”
就是因为这样,大家才觉得突然和莫名其妙,祝士林回道:“是上午辰时一刻左右,工匠们上去做了半日的工整准备下来休息,不等人下来祭台就从顶上往下三四尺的距离开始掉碎石头,底下人的纷纷往外躲,不过一刻钟不到,就从稀稀落落的掉石块,变成大片的石头砸下来,一落地就成了碎末,整整塌了约莫有半丈高!”
“怎么会是碎末子?”薛潋奇怪的问道,“那些石料隔几日就会运进城里来,我也瞧见过,一块块都结实的很,就算是砸在地上,也断不可能成了粉末啊!”
祝士林凝眉看着众人,答道:“就是很蹊跷,所以内阁几位阁老一商议,在圣上下令抓当值的几位大人后,就将西苑所有人都软禁起来,不管什么原因,这些经手的工匠肯定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内阁的反应是对的,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工匠绝对是最清楚的,幼清心里想着,出声问道:“既然大皇子的随军也被软禁了,长春宫可有什么反应?”
祝士林听着一愣,惊讶的看了眼幼清,忙收回视线回道:“皇后娘娘让人去承德请郑六爷回来。”
也就是说,皇后娘娘已经露出一副戒备的状态了。
“太太,姑爷!”周长贵进来回道,“夏阁老府中的董先生来了,在门口等姑爷,说有些话要和姑爷说,说完他也不多留,立刻就走,让姑爷过去!”
祝士林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来,方氏迫不及待的道:“董先生是夏阁老的军师,他能亲自过来,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和你说,别让他等久了。”
祝士林应是,薛潋也站了起来:“姐夫,我陪你一起去。”和祝士林一起出了门,过了近半个时辰,祝士林和薛潋前后脚回来,祝士林将董先生的话告诉大家:“……圣上的态度现在还摸不准,到下午为止他只见过范大人,其它的人甚至连皇后娘娘和大皇子殿下都一律拒之门外。”范大人是大理寺卿。
圣上这种心态很不好,这个时候他即便是暴怒一顿,把所有人骂的狗血淋头都没事,可他偏偏没有,安静的可怕,像是积压了无穷的怒火后反而平静下来,一旦到了某个极限,只会是雷霆之怒,暴风骤雨似的处置所有人。
“姐夫。”幼清出声道,“街面上的传言董先生可提到了,阁老如何看。”
祝士林明白幼清的意思,不过一个下午,那些流言就跟长了脚似的,甚至还有孩童编了童谣四处传唱,但不管什么方式,大意都是在质疑圣上为君不为苍生,失德视失义……这些话莫说老百姓想不到,即便想到了也不敢这样大肆议论,如今传的沸沸扬扬,令人不得不往深处去想。
“这件事董先生到是没有提。那些谣言不用理会,不过是无知言论罢了。”祝士林不想骇住家里的女眷,轻描淡写的道,“不过我稍后去夏府,会和阁老提这件事。”他话落正要再说,春柳进了门,回道,“……大姑奶奶回来了。”
“啊?这么晚了,她怎么回来了。”方氏惊的站起来,“快去看看,让轿子抬到内院来,别让她磕着碰着了。”
春柳应是,祝士林脸色也变了几变,站起来道:“小婿去看看。”说着担忧的出了门,不一会儿就扶着薛思琴进来,她眼睛红红的,满脸的不安和忧虑,“祖母,娘!”一家人互相见了礼。
方氏扶了她,薛老太太凝眉道:“你既有了身子,就好好在家歇着,这会儿跑回来做什么,凭白让人担心。”
她哪里能在家里坐得住,听说夫君到这里来,她再等不及了,坐了轿子就回来了:“我实在是担心父亲,听说牢里又脏又湿,如今天气已凉了下来,父亲哪里能受得住啊。”
方氏叹了口气,祝士林安慰薛思琴:“我下午已经去过,大理寺的监牢和锦衣卫不同,更何况岳父并未定罪,不过是暂时看管,里面的人不但不敢对他们怎么样,还得恭恭敬敬的伺候着,你放心好了。”
薛思琴朝祝士林点点头,眼中有着感激之意,这个时候薛霭不在家,薛潋身无功名,能为薛镇扬奔走的,也只有祝士林了。
“这么说,只有等明天看范大人怎么做了?”幼清不确定的问道,“范大人和夏阁老熟不熟悉,和工部的几位大人甚至皇后娘娘那边如何?”她说着,就打量着祝士林,祝士林心头一怔,惊讶的看着幼清,问道,“姨妹的意思是……范大人并不可靠?”
这么说,祝士林还不知道范琮是谁的人了,幼清紧紧蹙起了眉头正要说话,薛老太太怒道:“大理寺便是审案查案的衙门,怎么会不可靠,更何况那可是圣上派的差事,又关乎同僚的性命,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怎么可能会草率马虎。”
幼清并没有反驳薛老太太,她也没有证据,总不能告诉别人她重生了一会吧。
祝士林却是暗暗惊讶,方表妹怎么会想到这件事,就连他都没有想到,不过她说的很有道理,现在圣上是谁都不见,只让范综全权负责,若是范综真有个什么心思,那可真是……
岳父就真的成了替罪羊了。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匆匆起身道:“我先走一趟夏府,听听夏阁老的意思,明日再来告诉你们进展。”又对薛思琴道,“天色已晚,娘子今晚就歇在家里吧,免得来回奔波!”
幼清喊住祝士林,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从目前看来,祭台的突然坍塌绝非是偶尔,若非施工时马虎大意垒基不稳,那就是石料或是配料的问题,若不然好好的怎么会塌下来,这些日子也没有下雨,更谈不上天灾……”
“还有街上的那些流言。”
“更为巧合的是,这件事还牵扯到大皇子和皇后娘娘……二皇子随着郑辕去承德,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传出来什么消息,到底是生是死也无人知晓,但看形势恐怕不容乐观。”她说着微顿,见大家都惊恐的看着她,她顿了顿叹了口气,道,“若是大皇子也因此事落了个居心叵测甚至结合谣言得一个逼宫的罪名,即便不被关进宗人府也肯定和皇位无缘了,这样一来谁是受益最大的人,不难去想。这件事甚至可以往深了去想,若是圣上真的因此失了民心,引起暴民骚乱,那局势更是严峻啊。”
薛老太太皱眉,直觉上不喜欢幼清这样毫无顾忌的议论朝政,可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祝士林站在门口,脸上飞快的划过惊愕之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方家表妹不过这么一会儿竟然想到了这么多这么深远,就是连他也没有联想到二皇子的事情上去……她说的确实没错,若是这件事真如她所言,那么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他不敢去想。
“姐夫。”幼清顿了顿,低声道,“范大人那边我觉得全然信任,若他能尽职去查那当然好,还无辜的人一个清白,可若是范大人不呢,一旦大理寺结案,姑父也被定了罪,那这件事想要再翻案,可就难如登天了。”
幼清的意思,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并不了解,甚至不能确定正直尽职无私的人身上!
“好!”祝士林毫不犹豫的应了,“你的话我会告诉阁老,但范大人是圣上钦点之人,只怕想换也不容易。”
不换人也可以多添加两人作为副手,有人看着范大人就算想做什么也要顾忌一二,幼清正要开口,祝士林已道:“寻常大案都是三司会审,若是夏阁老提出此议,圣上约莫是不会反对的。”
幼清松了口气,微笑着点了点头。
祝士林出门,薛思琴起身送他:“你路上小心。”祝士林点了点头,看了眼众人快步而去。
薛老太太目光不明的打量了眼幼清,哼哼了两声,对方氏道:“家里各处你吩咐一下,如今致远不在,越发要警心些,不能出乱子。”方氏应是,回道,“下午幼清已经吩咐过了,也让她房里的一个叫周芳的婢女带着婆子们每个一刻钟巡视一次,您放心吧,家里已经安排好了。”
薛老太太一顿又看了眼幼清,不再多说扶着陶妈妈的手道:“都去歇着吧,一起坐在这里急的跟无头苍蝇似的也没有用!”说着缓缓的朝门口走。
“幼清。”薛思琪拉着幼清问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你觉得这件事很有是……”幼清摆摆手,道,“我并不能确定,但是多想一些总不是坏事,尤其这个时候还关乎姑父的前程的性命,我们不得不多虑多思慎之又慎。”
薛思琪皱着眉头,面色苍白,薛思琴沉声道:“幼清说的对,这个时候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他们没有切肤之痛,考虑最多的只可能是自身的利益,至于同僚的性命,根本不在他们眼中。”
方氏唉声叹气:“你大哥也不在,要不然也能和休德一起互相有个帮衬。”
大家都跟着叹气,坐立不安,担心薛镇扬在牢里吃苦,又担心圣上会真的降罪,又怕真的如幼清说的那样,范大人也不可靠,到时候他随随便便的找些所谓的证据出来,定一个施工散漫,监工懈怠的罪名出来,那可真是想翻案也不容易了。
这件事让方氏想到了当年的舞弊案,当时大家都觉得宋阁老不可能做那种事,可是最后审啊查的折腾了近一个月,最后竟然给宋阁老定了罪,当时的审案的人好像不是范大人,但是由此可见,大理寺也不一定是大公秉直的。
薛思琪闻言心里一动,这个时候若是孙继慎帮着家里做点事,哪怕帮着跑跑腿,到时候父亲回来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母亲也会觉得他有担当值得托付了吧,想到这里薛思琪就坐不住了,她起身道:“那我回去歇着了。”
方氏知道她昨晚一夜未睡,就点头道:“去吧!”薛思琪飞快的出了门,等她离开,薛思琴就问起孙继慎的事情来,方氏就把大概告诉了她,薛思琴顿时气的脸都红了,她压着怒道,“真是太胡闹了,这种事只要漏点风声出去,她的名声还不要了,不但她没了名声,就连幼清和三枚也要被她连累!”
比起薛镇扬的事情,这件事已算是小事了,方氏道:“等你父亲回来再说吧。”话落,又叹了口气。
薛思琪回到房里,才发现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都不在了,院子里守着的都是些陌生的丫头婆子,她气的跳脚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和方氏理论,她忍了怒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苦思冥想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跑过来求幼清:“……你能不能让你的丫头帮我给孙继慎带封信?你不是要考察他的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我在信中让他帮姐夫的,除了这件事别的话一句没说,行不行?”
“好啊。”幼清点点头,“我这就让周芳给你送过去,你还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
薛思琪一愣,没料到幼清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木楞楞的摇着头道:“没……没有了。”幼清颔首,朝她笑笑对采芩道,“你去看看周芳歇了没有,如果没有歇就让她辛苦些跑一趟把信送出去,她腿脚快,办事也麻利些!”
采芩应是而去,过了一会儿回来回道:“周芳还没歇,奴婢把话告诉她了,她这会儿已经出门了。”
幼清点点头又看着薛思琪:“二姐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薛思琪很不自在的摇摇头,心不在焉的道,“那我回去了。”
幼清送她出去。
这边,祝士林也是一夜未睡,她在夏府和几位大人商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夏阁老依旧去了西苑,陈大人等几位大人则写了奏疏呈交上去,其中大致写的话也是幼清所说的提议,大理寺主审不变,但要外加一个都察院和刑部。
范大人看似立场不明,都察院的赵大人则是和严怀中一个鼻孔出气的,刑部的单大人却是夏阁老的门生,这样三方一起办事,就让人放心多了。
祝士林疲惫的去行人司报道,在门口遇见一身官袍的宋弈出来,他抱了抱拳:“九歌是去西苑?”
“倒不是。”宋弈反问道,“与夏阁老等几位大人商议的如何?”
祝士林拉着宋弈到院中的小议事厅,关了门将事情和宋弈说了一遍,宋弈听着微露惊讶,他们商议出加上刑部和都察院共同审查此案并不奇怪,可祝士林对范大人的不信任却让他奇怪,要知道,范大人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口碑一向很好,且也从不参与党派之争,他们的这种不信任让他觉得不解。
“不瞒你说。”祝士林惭愧的道,“我其实也没有想这么多,这些还是昨晚方姨妹说与我听的,我虽觉得事情大约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却不得不说她考虑的很周全!”
竟然是那个小丫头说的,她又是怎么觉得范大人不可信呢,是单纯的多疑还是真的有什么证据?竟然还推论出这么多事情来,宋弈心里转过,祝士林已经道:“九歌有事去忙吧,我去小憩片刻,一夜未眠实在是……”他虽想请宋弈帮忙,可这个时候案子才开始查,他总不能让宋弈和他一起跑腿吧,所以祝士林没有开口。
宋弈也没有说什么,随意聊了几句便出了门。
这边,薛思琪忐忑不安的等了一天,可一直到晚上,孙继慎也没有出现,甚至于祝士林回来也没有听到他提过孙继慎的半句……难道是他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不敢路面,还是家里人不让他出来惹这个腥。
她甚至怀疑幼清有没有将信送过去。
幼清知道这个时候着急是没有用的,圣上那边不点头,单大人和赵大人也不可能强硬的参与……外面的谣言越传越烈,甚至下面庄子里有人家死了牛丢了猪,都能怪责到天谴上,隐隐有指责圣上的意思……
按照这样的势头下去,不出十天,必然有大的事件发生。
到时候事情上升逼圣上退位或是让圣上将大皇子和薛镇扬等人推出来平民愤的地步上,那可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怎么办?幼清虽然极力压着情绪,可心里依旧如火烧似的着急,有什么人能见到圣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一通,又或者,又什么办法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证明姑父的清白。
“对啊。”幼清心里一动,夏阁老,祝士林见不到圣上,可是有个人应该可以啊,不是常听说他在西苑陪圣上下棋茗茶,还和陶然之、钱宁之流颇有交情吗,可是……他愿不愿意帮忙呢?
幼清不确定!
“采芩。”幼清吩咐采芩,贴着她的耳边交代了几句,采芩目瞪口呆,她却沉了眉眼,这个时候不是拿乔在乎自尊的时候,保证姑父无事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