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香羞愧地说:“一直筹不到银纸。”
常宝嘉安抚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先了解下情况。刚好我认识一个比较有头脸的叔叔。”
李红香支吾道:“那求人办事,也得请人吃饭……”说来说去,还是穷。
常宝嘉醒起陈益标,问道:“你有找标叔,就是二狗叔呢,看过吗?”
李红香很愕然,“二狗不是看铁打吗?还会看舌头?”
常宝嘉解释道:“学中医的很多领域都有涉猎,不一定专精骨科就不懂其它了。”
既然没找陈益标看过,那直接找他看不就得了。
陈益标可是个人才,李红香却很嫌弃,“可是他成份不好,人又不爽朗,好似个女人……我不太想春霖和这种人接触。”
常宝嘉没和她纠缠,等陈益标的杏春堂开张后,李红香自然会改观,现在说再多也白说。
“好吧,那你下个礼拜带他到镇上找我。”
李红香还是摇头,“我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等我过几天回去跟我老豆猎些野味换点票,怎么也得捎些礼物的。”
常宝嘉被她这种思想整得没脾气,也不能怪她,像自己这样两手空空到别人家中去的,是个异数。
“香婶,你婆婆妈妈,一点都不像练武出身的,我懒得和你说。”她笑了笑,这事暂时搁下。
“哪里呀,我这不是求人办事,凡事讲究个礼字吗。”李红香也不怎么高兴,“你小孩子懂什么,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礼多人不怪。”
“嗯。”常宝嘉连连点头,招呼周春雨到后院去,“你家那只木筏还在吗?”
“在呢,可是这么多人,我不敢撑。”周春雨声音小小的,俏丽的小脸蛋布满红晕。
“有我呢。”常宝嘉拍了拍她肩膀,居然有点烫手。
好似她初归时面对赵建国一样,体温总是很高。
周春雨用力点了点头,,再紧紧地捉住周春霖的手,然后就没说话了。
李滔一直踮脚望向前头,寻找常宝嘉所说的筏子。
周春雨家的后院约有二十平左右,靠近墙畔的地里种了小青菜和生姜,尽头连接着荷塘,两旁种着疏疏落落的刚竹,中间留了个约两米的出口,就是荷塘。
一只长约三米三、宽约七十厘米的木筏,系在其中一棵粗壮的刚竹上,停靠在出口旁。
塘里荷叶大如伞,一眼望向,碧绿连天。无数仙子在碧波中亭亭玉立,一阵轻风指来,仙子随风起舞,粉的、红的、白的、绿的,交映生辉,引人遐想。
“我要那朵白色的,李滔,我就要那朵白色的。”陈美珠从前只在课本里见过莲花,当高贵出尘的真莲在她眼前摇曳生姿时,心里的激动难以形容。
李滔一马当先,心里想的是,他要弄到那只木筏,并负责掌舵,随口答道:“好。”
常宝嘉很快把李滔拦住,“等下看看有没有青竹蛇缠在上头。”她永远首先关心的是安全性,至于花草树木,迟点再欣赏吧。
李滔脚步一顿,疑惑地看着常宝嘉,“你不会是讹我吧,你不想让我撑筏子?”
“宝嘉姐,好久没听说有人在村里见过竹叶青了啊。”周春雨之前才到后面来过,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
通常有蛇出现的地方,都没小虫小兽的鸣叫声,因为它们都尽可能地把自己藏起来了。
周春雨本来想凝神细寻,突然被周春霖抓了抓手背,连忙看向他,“细佬,你做什么?”
周春霖指着常宝嘉所面向的方向。
常宝嘉正抬头注视着西北方向,离地约六米高郁郁葱葱的竹叶丛。
一条红红的蛇信子,反复吞吐。
常宝嘉泰然地问:“你们想我捉了它,还是吓走它?”
陈美珠什么都察觉不到,看到其它人都盯着常宝嘉目光所向的位置,集中注意力才发现了红信子和蛇眼睛,腿霎时软了。
听到常宝嘉以这种云淡风轻的口气问话,忽然坏心地说:“宝嘉,我们第一次看到竹叶青呢,你捉来吧。”
“不要!”周春雨尖叫,“那是毒蛇!”
周春霖紧张地捉紧了周春雨的手臂。
“我去叫阿妈来。”周春雨正想往回跑时,被常宝嘉拦住了,从她眼中看到一种匪夷所思的执着与促狭感。
“哦……”周春雨呆呆地看着常宝嘉走向屋后,捉了条棍子在手里,脸蛋由红转白。
常宝嘉走向竹丛时,周春雨还是悄悄地去了找李红香。
陈美珠没想到常宝嘉真要去捉蛇,还是条毒蛇呢,她原来以为李芳城和李滔会阻止她,谁知道两个男生一声不吭,自己不禁慌了。
她又拉不下面子劝常宝嘉罢手,只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
李芳城平静中透着冷冽的黑眸,往地上寻了一圈,锁定一块尖石子,默默地捡了捉在手中,悄悄跟在常宝嘉后面,脚步轻得像猫一样。
常宝嘉感受李芳城就在后面,始终距离她约一米左右,也懒得叫他走开。
接下来,常宝嘉的表演令所有人都大开眼戒。
她不是拿竹子赶蛇或者打蛇,而是往地上一撑,伸手跃向离竹叶青左边约两米远的一棵刚竹。当左手捉住刚竹手,再借着向上跃的劲头,把刚竹尽力下压;到达某个点后,又借力反弹,迅速射向竹叶青;在这个过程中,双腿交叉缠着粗劲的竹身,右手的竹子扔到左手,快如闪电地刺向蛇尾,待蛇回身龇牙咬向竹子时,她的右手已经紧紧地捏住了蛇的七寸。
最后一个完美的后空翻,稳稳落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眼神没有和蛇一样冷漠。
滑腻腻的蛇身卷着常宝嘉的手臂,将她极瘦的手臂勒得紧紧的,但她右手轻轻一使劲,蛇就放松了。
所有人久久都不能回神,就连后面赶来的捉蛇能手李红香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直到常宝嘉经过李芳城身边,微笑着走向陈美珠时,大家才回过神来。
因为陈美珠不断尖叫,“啊——不要过来,走开!啊——李滔,我害怕……”
陈美珠的尖叫声并不能阻止常宝嘉轻盈的步伐,然而李滔挺身而出时,她还是站住了,并无恶意地说:“师姐,你不是想看蛇吗?我捉住它了,绝对不会咬到你。”
陈美珠如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不,我不要,对不起,我不敢捉弄你了,拜托你拿走。李滔,叫她,她听你的,快点。”
没有人说话,竹叶青吐信子的声音突然间变得无比清晰,就像在耳边盘旋,陈美珠吓得抱头窜鼠,又哭又叫。
“宝嘉。”李滔请求地唤她。
人天生怕蛇,女人犹甚,陈美珠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今天这个教训。
常宝嘉谁都没理,回身走向竹丛,把竹叶青放走。
周春雨恐惧地问:“它咬你怎么办?”幸好没回头咬一口呢。
常宝嘉平静地说:“动物之间弱肉强食,它们畏惧强者,绝对不敢回头自取灭亡。”
陈美珠躲在墙后面抽泣,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停滞。
是啊,有些人,真的不能惹,就像这个常宝嘉,比蛇还毒。
“是很强,怪不得敢说自己是老虎了。”李芳城拍了五下手掌,带动了凝滞的气氛。
李滔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埋怨陈美珠没事找事,把常宝嘉置身危险之中,一方面又恼常宝嘉居然为了别人一句话将自己推向危险之境,难道不懂说不吗?
可一路看下来,常宝嘉根本是志在必得,反倒是陈美珠出尽洋相。而他呢,在常宝嘉捉蛇的瞬间,居然希望她好好教训一下陈美珠。
哎,五味杂陈。
李滔勉强笑道:“谁说不是,把我也吓一大跳。”
“宝嘉姐,你有没有吃过蛇肉?”周春雨好奇地问,看着常宝嘉的眼神带着丝防备。
“不吃这个。”常宝嘉没理会众人眼底带着的各色情绪,“谁要上筏子,举手。”
“我!我们!”周春雨拉着弟弟的手,一同举起。
紧接着是李芳城和李滔。
陈美珠缩在角落,不敢吭声。
当常宝嘉他们脱了鞋子,小心翼翼站在木筏上头,划向荷塘深处时,岸上忽然传来陈美珠沙哑的声音:“你们小心点,李滔,记得我的花。”
李滔看了常宝嘉一眼,发现她脸不改色,才大声回话,“你休息一会,吃个李子,我会摘的。”
“哇,我第一次下来,平常我爸妈都不给呢。”周春雨很紧张,早就把李芳城在她边上站着这回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拉着周春霖的手一直说着荷叶如何,莲花如何,莲篷如何。
“莲子很饱满。”常宝嘉很想摘一个给常关大清清心肺热毒,可是这公有的物品,就算花钱也买不了。
偷摘也不行,到时收成会有其它人来监督工作,发现少了一个莲篷就会扣周春雨阿爸的工分。
因为懂行的人能从莲茎的大小判断出莲篷的成熟程度。
常宝嘉面对这种能看不能吃的情况,一筹莫展。
“你想吃莲子?”李芳城已经有当解语花的潜质。
“想给我阿公吃。”常宝嘉直言不讳。
周春雨忙道:“宝嘉姐,只能摘一朵初放的莲花,莲篷已经长大的不能动呢。”
常宝嘉笑道:“放心,不会让你们家难做的。”
周春雨已经把常宝嘉视作偶像,高兴地点点头。
路过一根莲瓣已经剥落一半,清楚看到鼓鼓的莲子的绿茎时,周春霖突然蹲下,把手探从水底。
人小手劲可不小,居然把整根茎扯了起来,迅速把莲篷剥下藏在衣服里面,然后把茎卡在木筏最外面的木头底下。
这样偷莲篷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少年都没打扰这个小男孩的杰作。
待他成功偷了一回后,常宝嘉才拧着他厚厚的耳垂,严肃道:“以后都不许这样了。”
很多人小时候都恶作剧偷过一、两回东西,或者偷偷把别人的东西弄坏,但有些人尝到甜头就在这条路上一去不返。
常宝嘉担心自己出现在他们的生活当中,会带来不良影响,才会这样慎重。
“我滴道。”周春霖涨红的小小的国字脸,不知是羞还是恼,居然完整回了一句话。
虽然音不准,可到底愿意开口说话。
周春雨惊喜万分,紧紧地抱住他。
李芳城和李滔这么聪明的人,立刻明白怎么回事,装作不知道,四处看风景。
只有身临其境时,才能深刻了解到那首千古传唱的《江南》诗意之美。
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有鱼。”李芳城惊喜地拉着李滔看鱼。
“哇,锦鲤吗?能不能捉啊?”李滔兴奋地问。
“捉回去也养不活,杀了也不好吃,不如在这养着吧。”为免鱼死时李滔懊恼,常宝嘉先泼了一盆冷水。
“好吧,我以后一定要养一池锦鲤。”李滔的人生目标就是这样了。
“我没看到,在哪里啊?”周春雨失望地东张西望。
荷香盈襟,李芳城心情很好,笑道:“等会看到了告诉你。”
周春雨听到这把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才蓦然醒起李芳城就在旁边,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晕了过去。
如果不是周春霖这个护花使者,恐怕周春雨已经做了落汤鸡。
李芳城有些懵,并不知道小女孩的心思。
李滔嘻嘻窃笑,跟常宝嘉说:“给我撑撑筏子。”
常宝嘉把竹篙交给李滔,嘱咐道:“你小心别伤了它们。”
他滔已经掌握了方法,撑起来倒是得心应手,就像鱼儿一样灵活地在荷塘中穿梭。
“你喜欢花吗?”李芳城问常宝嘉,他家里种了很多花,想送给她。
常宝嘉专心地赏莲,还来不及回应,就听到周春雨说:“我喜欢呢,师兄,不过我觉得你比花更好看。”
真是童言无忌啊,把男人与花相比较……
李芳城无奈地望向另一边,忽然发现了一朵芳华初绽的白莲,“真漂亮,玉颜初展水中仙,疑是雪落更无痕。”
常宝嘉心里有些痒痒的,她也想要一只莲花养在家里,最好这株莲花永不凋谢。
没有这样的吧,假花?
“不如我们再画一幅画吧?”李芳城忽地寻着了常宝嘉的眼睛,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