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滔非常兴奋,一边请常关大帮他收竿,一边扭头对陈美珠说:“我的肯定比你大。”
可是当常关大直接把鱼竿提起来时,大家看到鱼钩钩住的是一丛垃圾。
陈美珠哈哈直笑,李滔不服输,自己再钩了个鱼饵模仿常关大的手法,抛进河里。
李芳城望向常宝嘉,“你怎么知道的?”
常宝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放下桨往前摇,把船稳稳地摇到左边离河岸还有大约一米的地方,接着架好桨。
“活物被钩住和死物被钩住,水面的动静有明显的区别。”她坐下,轻轻说。
李滔耳朵这回像装了扩音器,把常宝嘉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回顾了一下,刚才陈美珠钓鱼时,水面的涟源非常活跃,很有生气,不像他的,就一点点动静。
大家都没有再说话,都非常期待地望着李滔的鱼竿。
钓鱼最是考验耐性,而这条船上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约莫过了一刻钟,李滔的鱼竿突然有动了动,紧接着动静越来越大,似是有什么在剧烈挣扎一般。
“鱼,肯定是鱼了!”陈美珠兴奋得站起来。
李滔连忙握紧鱼竿,喜不自胜地问常关大:“阿公,你看怎么样?怎么收竿才不会跑掉?”
常关大严肃地说:“鱼太大了,怕会跑了,你小心被带进河里。”
李滔连忙用双腿撑着船檐,“我不怕,我一定要拉它上来。”
他卯足了劲,准备一举拉起鱼竿,可是那鱼劲头实在大,在水底乱窜,一时之间居然拉不上来。
李滔都傻眼了。
常宝嘉不急不缓地从舱里取出一个粗捞网,摇了摇右桨把船靠过去,然后一手扣住左桨,身子往水里倾斜,瞄准水底的动向后,突然伸出捞网。
别看她瘦小,那手劲又快又准又狠,一条约五斤重的大鱼居然就被她从水底捞了起来,借力甩进没有铺甲板的空舱中去。
大家目瞪口呆,连常关大也是非常吃惊。
不是因为李滔钓了一条这么大的鱼,而是常宝嘉那一气呵成的动作。
质朴的动作,华丽的结果。
李芳城摸了摸那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它肚子非常鼓,隆起一大块。
“放了吧。”李芳城望着常宝嘉,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本来惯于杀生的人。
“等下!”李滔飞快地走过来。
“滔!”李芳城语气有点重。
李滔无奈地说:“这是我的第一次啊,我亲一个。”
鱼失去生存的环境,变得惊恐无措,求生的本能导致它剧烈挣扎,劲头超出它的重量。
李滔想捉,根本无从下手。
常宝嘉心中并无恻隐一说,她知道怎么把垂死挣扎的鱼捉住,双手往鱼腮那儿轻轻一扣,鱼就吊在她手中,鱼尾猛地摆了摆就不动了。
李滔慌忙摸了摸它的头,求情道:“宝嘉,放了吧。”
常宝嘉没吱气,将它放进浸入水中的大鱼笼中,然后下桨摇动。
陈美珠也不是什么善心人,杀鸡宰鸭也是会的,但常宝嘉这种行为却令她不齿,呸了一声别过头。
李芳城和李滔面面相觑,但没有指责常宝嘉。
李滔还对常关大挤眉弄眼道,希望他能拍案放鱼。
船前进的速度比刚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快,风声轻轻,带起秀发从脑后轻舞。
“煎鱼子很香的,你们有吃过吗?”常宝嘉突然说,她煎过,但没吃过。
其实弱肉强食,既然捉上来了,她都没有放生的念头,何况轮不到她做主。
“恶心。”陈美珠见邻居吃过,是真的很好吃,有韧性,营养又丰富,但她想她是不会吃的。
至于李滔和李芳城家里条件比较好,自然是集市有卖的,凭票能买的,都尝过了。
船行进大约百米,常宝嘉才放好桨,再把鱼笼侧面解开,放生了这条鱼。
大家都很惊讶。
“我以为你……”李芳城眼神复杂地望着常宝嘉,发现她柔和的目光中有一抹冷硬,话说不下去了。
李滔拉了拉陈美珠衣袖,“你以后不能这么冲动了,骂错人。”
这个反转让陈美珠窘得脸都红了,负气地说:“如果我不骂她,指不定她根本不会放呢。”
“没什么,你们要放就放。”常宝嘉把笼子系好,问常关大:“阿公,可以收网了吗?”
至于陈美珠的情绪,她根本不理会。
常关大点点头,孩子们想烤鱼,网个几条就好了。
“我们拿竹篙掉头吗?”李滔又跃跃欲试。
“都可以,用桨也行。”常宝嘉走到后面,看着李滔说:“要不你来掉头?”
知道他不死心,但不想陈美珠吃味,也不叫滔哥了。
“要不这样,”李滔兴奋盎然,看了眼手表,发现时间尚早,才十点二十分呢,“你先表演下怎么用桨掉头,我再用竹子试试。”
常宝嘉笑着点头,道理很简单:要想让船往前走,就向前划桨;反过来想让船往后走,就向后划桨;如果想掉头,单桨往后划就行了。
右手力气比左手要大,常宝嘉用右桨轻松掉了头,然后把时间留给李滔。
“好。”看到常宝嘉脸上始终挂着淡然又和善的微笑,李滔神态忽地变了,显得很凝重。
各村各镇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这样震憾李滔的心。他想李芳城大概就是被常宝嘉身上这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和能力吸引了。
她就像一个谜,却布满锐利的尖刺。
李滔虽然没那种念想,但也由衷喜欢她。
当他再次拿起像水泥柱子一样粗硬的老竹篙时,这根竹仿佛不是竹了,而是他的手臂!
陈美珠对李滔没什么信心,可也不想他出丑,连忙鼓励道:“李滔,你要加油。”
李滔没应声,只不过回头看了李芳城一眼。
李芳城微抿着唇,两人惺惺相惜,大家也都明白,这不仅仅是控船掉头那么简单,更关乎个人的自信与学习能力。
李芳城眨了眨眼,与李滔无声交流:加油。
常宝嘉有些费解,犯得着这样充满着仪式感的慎重吗?
五月水满,如果是退潮的急流,在有刚好开了闸的出水口,船更是难以控制,不得把他们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