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他们并没有回村,而是在铺子后院暂歇一晚。
李欣到底是有孕在身,今日耗费了不少心力。洗漱之事也是关文忙前忙后地殷勤帮忙。
待上了床,关文才将李欣搂在怀中,李欣便靠在了他颈子窝中,舒服地叹了一声。
纵使她为孕妇,体温比平时体温要高些,但比起关文胸膛火热还是差了些火候,靠在关文怀中便可取暖,这在冬天毫无疑问的是个天然大火炉。
关文越发搂紧她,听她将在沈府中遇上沈四太太和沈四爷的过程也详细地说了一遍。
说完后,李欣才低声道:“我觉得她说得很明白了……”
关文脸上阴晴不定,半晌后才喟叹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欣想看他的表情,无奈灯光昏暗,关文的脸又正是背光处,自然是看不清楚的。
伸手抚了抚关文的手臂,李欣低声说道:“她这是有爱转很,一旦关止承出现,被她察觉,怕是不能善了。”
“……这也该是他一早就预见的。”关文微微抿了抿唇,眼睛轻轻闭上:“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做了什么,就要承担做此事的后果。”
安老爷的死具体情况是如何的,关文和李欣并不知道,只能靠他们根据知道的一些情况瞎猜。
得出来的结论都是直指关止承。
李欣更加搂紧关文,心中思忖着,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他也铁了心就不会管了?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时天色已大亮了。
冬日天色亮得晚,李欣便知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忙坐了起来。例行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跟肚子里的孩子道了个早安。
关文推门进来,见李欣坐了起来。笑道:“起了?”便兀自去给李欣打水让她洗漱。
收拾妥当吃了早餐,关文便准备着和李欣回村去了。
李欣精神头还算不错,昨晚睡得比较踏实,随关文经过铺子中的时候,铺子里的伙计都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想必那一次关文对顾海棠耍狠的事儿留给铺子里的伙计很深刻的印象了。
关文扶着李欣上了马车,李欣望了望马车后尾搁着的那些沈夫人送的布匹、药材等物,叹了口气。对关文说:“我以往一直防备着沈夫人,不过可能是我小肚鸡肠了,我这点儿小聪明沈夫人还没放在眼里。”
关文拿了一个木盒子打开看了看,说:“沈夫人出手挺大方的,这个人情的确是不好还。”
李欣想了想却也释然了:“我也帮着沈家赚了大钱。况且沈家跟我们的身价那是根本比不得的。所以这也不算什么。下一次沈府请客的时候,我准备礼丰厚些就行了。”
关文含笑点头:“一切都听夫人的。”
“你也贫上了……”李欣笑骂了他一声。
马车行得慢,回到府中已经过了吃午食的时候。小碧钻出马车扶了李欣下来,关文胯下马,叫了个长工帮着把马给拴好,自己护着李欣到了堂屋,又催促着小碧去做饭。
李欣吃了两个果脯便不想吃了,等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空挡的时间问那个帮着拴马回来的长工道:“养猪场那边儿。二弟他们都去了?”
“是,关二哥个关二嫂过去了。”那长工回道:“吃了午晌饭便忙着去给猪喂食了。”
李欣点点头,让那长工去忙,对关文叹了口气道:“养猪实在是个力气活,每天喂猪扫粪的,一天都不得闲。”
关文笑道:“二弟他们倒是做得很快活。他们那养猪场也办得有些意思。如今都已经能请两个人来照顾了,想必发展前景还是不错的。”
李欣想想也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庄稼人忙惯了,一让他懒起来,他还一点儿不习惯,坐不住一定要去劳作,不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只是没想到杏儿也算是闲过了小一年的,这会儿忙起养猪的事情来,却还是干劲十足。
李欣一笑,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吧。
小碧端了饭菜上来,李欣和关文吃了,李欣睡了个午觉,却是做了个梦。
梦里梦了什么倒也记不大清了,醒来以后懵了会儿,忽然叫道:“阿文。”
关文此时正好进屋,是打算来叫李欣起床的,听到李欣叫他忙走了进去,道:“怎么了?”
李欣朝他伸出手去,待关文走近了,方才拉住他让他坐到床上。
“我忽然想起……”李欣脸色有些惊疑不定:“会不会,是你六弟他出现了?”
关文一愣,李欣继续分析道:“我刚才脑子了电光石火地闪了一下,突然觉得,沈四太太叫我去特意警告我这一番,实在是蹊跷。要是你六弟没回来,她这番警告那不就是多此一举?她说冤有头债有主,摆明了是要找你六弟的麻烦的,你六弟不在,她自管去找人便罢,何苦惊动咱们?”
关文眉头紧皱:“你继续说。”
“我试探了她一下,她应该是对村里开了宗祠把你爹跟六弟逐出去的事儿毫不知情。也就是说,她一直以为,关家跟他们还有联系。她明白地通过我警告关家,意思也很明白,就是不让我们插手帮你六弟。你六弟没回来的话,她不需要跟我说这一番话;可要是你六弟回来了,那她说这番话……”
关文蓦地站起身,握紧了下拳头,忽然极快地说道:“我这就让人去打探打探。”
说着竟然就要冲出屋去。
李欣忙喊道:“阿文,回来!”
关文站住脚,又回坐到她身边,安抚她道:“没事,我不去镇上,我吩咐人帮我传个信,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还陪我做什么,我这都起了。”李欣叹了声,穿了外边的袄子起来,裹得像个球似的,任由着关文扶着她起来。
“我这也只是猜测,说不定就是那沈四太太这儿不够用呢?”李欣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可能是她怀了孩子,然后就觉得有所仰仗了,所以行事有些是肆无忌惮?”
关文眉头皱得更深:“不管如何,找人去打探一下总是好的。”
“嗯,是得去了解了解。”
李欣和关文下行到一楼客厅,李欣坐到了沙发上,看关文烧起了壁炉,伸手去烤火。
“……可是阿文,要真的是你六弟又出现了呢?”李欣忽然轻声问道:“要是他来寻求你的保护……你怎么办?”
关文一愣,然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于李欣而言,关止承其实不过是个陌生人,没有他和关明在的这段日子,她觉得生活过得十分有味道。她不敢想象,要是这两人回来了,她恢复了平静的生活又会起什么轩然大波。
对这一个公爹一个小叔子,她是真的无法用平常心来对待。
好在这两人是被逐出去了的,即使他们回来了,那也是没脸。但本身关明就不是一个多要脸皮的人物,关止承……也不好说。
虽然如今家中家境好了,可当初关明带着那么多银两跑了,把这烂摊子交给关文和李欣收拾的事还历历在目。李欣是不可能忘记关明和关止承这两父子给他们带来的灾难的。
当时的关文多激动,多憎恶这父子俩啊!
可见时间的确是治疗一切伤痛的良药——关文这不也是很平静地在考虑他问的这个问题了吗?
李欣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拿了火钳拨了拨壁炉里烧着的炭火。
关文忽然开口道:“我不会帮他。”
李欣一怔,顿时看向关文。
关文却没有把视线放在李欣身上,而是望着跳跃的火光,瞳眸中映出火光熊熊燃烧的影子。
“当初他做了什么,就应该承受什么。不管以前的孽是不是他造下的,我都管不着。既然他已经不是我家中人,我自然不会多看他一眼。除非是某一日他行乞到我跟前来,出于同情,我给他一碗稀粥。其余的,我帮不了他。”
关文缓缓移动坐到了李欣身边,伸手握住李欣微凉的手,给她捂了会儿,感觉到她手心里微热了,方才低声道:“我有更重要的家人要护着,都不屑和我为家人的人,我为何还要护着他?”
李欣眼睛有些酸,鼻子也微微有些堵,抽了抽鼻子说:“最近天冷,鼻子不大通常。”
“多喝点儿热水。”关文笑着搂了她的肩,良久才轻声问:“欣儿,若是我真的……见死不救……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太无情了?”
李欣摇摇头:“当初他们这么做,又何尝不是把你逼上绝路。要知道,当时那些赌坊的打手来问着咱们要钱,咱们要是给不出钱来,轻则一顿好打,重则家破人亡。他们这般行事的时候,又何曾想过我们。”
关文轻轻点头,忽然朝着她额角亲了一下。
“……阿文?”李欣抬头看他。
关文脸上蔓延着笑意:“没事,只是想,若不是娶了你,恐怕我的命早就交代出去了。”
“别胡说。”李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瞪他:“口无遮拦的,这会儿年节气还没过呢。”
关文不置可否地笑笑,伸手拍拍她:“我先去找人往镇上送个信,让人打探打探。你放宽心。”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