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人虽然长得比江氏壮实些,村中妇人,还是有两把力气的,可这会儿那边儿过去的都是男人,张氏去哪能讨得了好?说不定还要让别人护着的——要是常家那边的人狠起来,那可不一定会顾及这边有女人。
李欣忙上前拽着张氏回来,张氏急得跺脚:“妹妹,你让我去!”
“大嫂!”
李欣忙叫住她,声音也略微提了提:“这会儿慌不得,前边儿的情况大老爷们儿都去了,你就算去也抵不了什么用的!大嫂你还是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你这般惶急的,家里的事儿怎么办啊!”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张氏回去,嘴里道:“娘去大伯娘那边问情况了,等娘回来再说吧,现在家里可就指着你做主了。”
张氏手搓着手整个人都有些抖。
李欣暗叹一声,谁家遇上这样的事儿不得慌啊!
坐了没多一会儿刘氏便回来了,是跑着回来的,张氏当即就冲了上去扶住刘氏,问:“婆母,怎么样?大伯娘怎么说的?事情是不是很严重?”
刘氏摆着手,把气喘匀了才说道:“去叫了杨家的人,也去跟你们叔公说了,他这会儿好歹还是族长,欺负到我们李家村儿来,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理。现在,现在就看那边村口到底要论个什么公断来……”
这些张氏并不关心,只着急地问刘氏:“那那边儿打起来了没有?”
刘氏摆手摇头地说:“我不知道,我这就去看看……”
张氏马上接道:“我也跟婆母你一起去!”
见这婆媳二人都有些慌神的样子,李欣不由头疼。刘氏和张氏草草收拾一下就携手要一起出门,李欣终于还是提高声音喊道:“娘!大嫂!你们留在家里!这会儿去不是添乱吗!”
刘氏回头,又是犹豫又是心焦的“不去我这心口放不下啊!”
张氏也道:“妹妹你在家待着,我跟婆母就去看一看……”
“不成!”
李欣斩钉截铁地说道,跑过去拦在二人面前:“家里的事儿不能没人做主,娘。你去大伯娘那边见她,她不是也没去?她没去你去顶什么用啊!真要打,你也拦不住的!”
又对张氏说:“大嫂,你跟娘好好待在家里边儿。家里一个孕妇,三个娃子,总不能没人照看啊!”
“可是……”
“要实在不放心,我去偷偷瞅一眼回来跟你们说,这样可以吧?”
李欣不喜欢看什么热闹,但是那热闹的主人翁可泰半都是她的亲人,还有三个可是最亲的亲人。她当然也关心。要是任由她娘和大嫂去了,她大嫂还沉稳一些,但她娘那脾气……李欣总归是不放心她们去的。她去偷偷看一眼也好,哄住她们,自己亲自看了自己也对这事儿有个数。
刘氏当然不同意:“你也是女娃家家的,你去看还不如我去,我好歹辈分摆那儿……”
“娘啊,谁到时候还管你辈分啊!我这去也不过是偷偷瞅一眼。咱们这边跟常家那边对上的可都是男人,没听说女人去掺和的。”李欣道:“我就去看看事情发展地如何了,回来跟你们说一声你们也好放心些。这总归是李家村儿的地盘,他常家的人能横到哪儿去?”
安抚了刘氏和张氏两句,李欣便朝院门口走,一边说:“我去看一眼就回来,娘,大嫂,你们可别到处跑啊!好好在家待着。这种时候村里的泼皮赖子的说不定就来闯空门了。”
刘氏原地跺着脚,张氏稍微稳了稳心神,说:“妹妹你去看一眼就赶紧回来啊,要是真的态势不好要打起来也不能瞒我们……还有。如果能跟公爹他们说上话,一定记得提醒他们要躲后边儿些,不要被人打了,听到了没有?”
李欣忙点头,张氏这会儿心里也不担心李大郎的“前途”问题,最怕的就是真干起架来李大郎吃亏。
李欣开了院门出去。一路小跑着往村头去,路上还能看见三三两两往村头跑的汉子,样子都有些凝重。
她心里就有些慌,躲着躲着的靠近村头。
村头那棵标志性的大槐树下围聚了好多人,虽然没看见尘土满天飞,但是光是那一众人就看得人有些毛躁躁的了。两边对峙着,好像气氛正在胶着。
李欣躲在路上一棵树后边儿支了脑袋往那处望。
她待的地方还算不错,视野挺开阔的,躲的这棵树树干也粗壮,能够很好得遮住她,只要她小心一点儿就不会让人看见。
她这才知道所谓的常家“一群人”到底是多少一群。
乌压压的。放眼望去村口那边站着一大片,光是数人头怕是也有好几十号人。
李欣被自己这一计算吓得魂不附体。
几十号人!
几十号人是什么概念?若是放在现代,那就是一个班的人数——还全都是体育班那种人高马大壮硕的汉子!
虽然并不是清一色的男人,里边儿也夹杂了几个女子,但是就这几十号人也够李家村人的人喝一壶的了……若是没有村里人的帮忙,单就靠李家几个人哪能斗得过啊!不但绑回来的人要被救回去,就连李家的人恐怕也要遭殃的!
早听说了常家那边村儿的人护短得很,李大郎回来说的那一通李欣还不大能感受得到,但现在看来,这所谓的护短还真让人心里发凉……
真打起来,可就是硬碰硬了,一定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知道她二堂哥绑人回来前有没有料想到今天这样的情况?
李欣往那人群中看去。
李银等人的位置还是很好找的,当然是在最中间、最前面。她大伯跟大伯家的堂兄弟都在,还有她爹跟大哥二弟。
李银脸色很难看。
也不知道李银这会儿意没意识到这次是捅了大篓子了……
李欣心“噗通噗通”地跳起来,现在是还没打,不知道接着会不会就忽然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正惶急间,听见对方有人喊:“绑了咱们村儿的人,找上门来你们还要干架是不?老子怵你们啊!要打就打,少他娘的废话!”
李家村儿这边也有人出声,李欣定睛一看,却是她大伯。
李厚伯面目严肃:“你们村儿的人当真是不讲道理,绑常家那兔崽子回来怎么了?我闺女嫁到你们村,没好吃懒做没偷奸耍滑的,给他常家生了三个娃,辛辛苦苦伺候他们家,临了说休就休了?休人也不跟我李家打招呼,直接撵了我闺女回来——这账又要怎么算?找到常家跟他们好声好气说不通,真当我们李家人好欺负!真当我们李家村儿的人好欺负!要干架老子也不怵!你他娘的才少说废话!”
李厚伯这下也火大了,开始说话还讲道理,说到后来便也不管不顾。
双方都这样说,但是双方都没动。
谁先动谁后动还是有讲究的,一般而言,先动的那方到最后总是会被怨责的——常家那边的人先动,是他们寻上门来挑衅;李家这边的人先动,是李家仗势欺人。谁让现在是在李家村人的地盘上?
李欣看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就怕哪个愣头青拎不清状况,当着就这般冲出去打起来。
只要有一个人开打,接下来开打那就是顺理成章。
一个个的手里全是斧子镰刀锄头扁担的,真要打起来,不小心就能废了一条命啊!
村儿跟村儿之间的闹腾事儿可不少,尤其是相邻的两个村儿,头几年还有荷huā村、李家村和下河村三个村儿就划地的事儿发生过纠葛的,三个村长都不让步,最后还是上头县衙的县尉带着文书和丈量土地的中人下来处理了这事儿,不然闹下去恐怕这事儿还有得扯。
常家所在的村儿跟李家村隔得那般远,来一趟也要日夜赶三两日的路,人家常家还这能拉拔了这么多村人来帮忙造势……
正僵持着,李欣却见到村里边儿有人朝村口奔过来了。
是两个青年小伙子,一人架着一个老者的一边胳膊。
是叔公!
李家村儿这会儿的村长是李欣爹娘那一辈的族叔,年纪有些大了,但为人德高望重。
见到他来,李家村儿的人纷纷让开一条道。
李厚伯和李厚仲上前一人一边扶了他走到前头来。
老村长看了眼常家那边的人,皱了眉头问:“闹得这般大是要动粗不成?”
“你是啥人?”有人瞪眼问:“别以为拉了个老不死的来咱们就怕了!”
“你祖宗的!这是我们村儿村长!擦亮你丫的狗眼!”李家一个后生跳起来道:“当谁跟你一样猪油蒙了心不算,还让屎糊了眼睛不成!”
“你他娘的……”
“够了!”
老村长声如洪钟地喝骂了一声:“李家跟常家的事儿,我都清楚,我先问一句,你们这常家那边的人,是要讲道理,还是就要动粗?”
老村长自然希望息事宁人,真打起来他面子上也不好看——这可不就成了聚众闹事儿了吗?当了一辈子的村长了,可不能临了还出岔子,害他晚节不保。
想到这儿老村长就狠狠瞪了一眼李厚伯,接过一后生递来的拐杖往地上戳了三下:“要是讲道理,咱们就一条一条算个清楚!”
常家那边顿时一阵议论声,李大郎却忽然皱眉,朝着常家那边,村口外边喊道:“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