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两个回去的时候金氏已经不在了,刘氏也没多问,径自拉着李欣坐了让她吃饭,也不让她继续忙活。
经过闹的这一场,刘氏也自然不会再拉着李斐去各桌敬酒客套什么的了。今儿这顿请客也算是让李老三家的给毁了。
关文过了一会儿也坐了过来,挨着李欣,时不时地给她夹一筷子的菜,他自己倒是吃得很少。
李欣现在心情有些复杂,也生不出跟别人说话的**,关文给她夹什么菜她便吃什么,刘氏问她什么她也就规规矩矩地答。只是看着她那样子也知道她心里不大愉快。
刘氏自然又是在心里把金氏骂了个遍。
撇头去看着金氏另外两个哭得眼泪鼻涕的儿子,刘氏更是厌恶得很。
吃过了饭,李欣也不要人说就去帮着收拾碗筷,刘氏想拉了她不让她忙活,看她干得起劲儿也不好开口说让她别忙,叹了口气转头去找李厚仲商量去了。
江氏一直乖乖待在灶间没出去,张氏就着锅正刷碗,李欣进去就听到江氏问张氏“三婶娘说了啥?我咋看到婆母也动上手了?”
张氏张了张口,却看到李欣正进来,舌头打了个弯儿说:“没说啥,饭都还堵不上伱嘴。”
江氏不高兴地道:“我今儿没上桌呢。”
“没上桌不也吃得好好的。”张氏笑了声,接过李欣端过来的碗盆搁到了灶台。
江氏见大嫂不跟她说,就把目光转向了李欣,问道:“姐姐是出去了的,三婶娘闹了什么?伱说给我听听,不然我心里猫挠一样……”
“二弟妹!”张氏声音略略提高了些。江氏顿时缩了缩脖子,有些诧异地望向张氏。
李欣笑了笑道:“也没说什么,不过是骂我丧门星,说我们家喜事儿多是折了大伯和三叔家的福分来的。”
张氏手上动作顿时一顿,江氏更是尴尬,傻呵呵地望着李欣半晌才诺诺地说:“对不起啊姐……”
李欣不自在地摆摆手。淡淡地笑了下又出了灶间。
当晚刘家人都没有走。纵使刘金朵家有马车,他们也留在了李厚仲家。
唐氏早早就歇下了,关明拉了看上去好说话的刘金树攀谈,扯着刘金树让他把李欣五姨父也叫了过来一起说话。大张氏和刘氏、刘金朵坐了一起聊天。刘金林则看着自己的娃子和别的娃子一起玩儿。
李欣端了炭盆来,刘金朵拉了她一起坐下,摸着她的头感慨说:“欣丫头如今都是当娘的了。还记得以前伱小,小时候还挑食,那会儿吃不上肉。啃菜帮子都要长得好看的伱才吃,正经的红薯玉米啥的倒是喜欢,可更爱吃些小零嘴。教娃子可不能让他们这样跟着伱学。”
刘氏笑了笑说:“她这会儿是不会的了,吃的穿的她自己都摸得清要怎么弄,下厨的手艺还很好。今儿吃的拿猪下水做的东西,也是她自己弄的,闻着没膻味。吃着还蛮香。”
“欣丫头是有本事的人。”刘金朵拍拍她的手:“今儿伱三婶娘说的话伱别放在心上,她自己魔怔了。犯不着因为她的话让自己心里不痛快。”
刘氏不大高兴地说:“甭提她,提她就来气。”
刘金朵便叹了口气,搂过李欣的肩道:“不说她就不说她,三姐伱也真是的,当时就把人赶出去就行了,何必跟她对着打骂?教她这样嚷嚷出来也不好听。”
“我就是憋不下这口气。”刘氏“哼”了声说:“伱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妯娌,我忍她不是一年两年的了。零零总总这么些年,账可是算不清的。真要说个子丑寅卯的,那还不得追到二十年前去?”刘氏摆了摆手:“算了,以后这人就不跟她来往了,老三家的事儿跟我也没关系。不管以后我们家出了什么事儿,不指望老三家有个照顾帮忙的,他们家出了事儿,我们也不耐烦管。”
刘金朵顿了顿,好言好语地道:“那也是姐夫的亲兄弟。”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刘氏不屑地“呸”了一声:“我还记得当初欣儿她当家的受了伤在医馆急等着用药,欣儿想着她三叔家近便去她三叔家借钱,不借就算了,嘿,那婆娘还直接就说欣儿成寡妇了。”
刘氏忿忿地说:“今儿那婆娘还说是欣儿在她三叔面前上眼药让她三叔不理了她,反倒是去找野的。真要我说也是她活该,管着自己男人就算了,管那么严实,欣儿她三叔又不是甘愿被管的,这不到最后还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刘金朵若有所思,想了想道:“今儿说的是这事儿?”
“可不就是这事儿?”刘氏搓了搓手掌伸手出去烤火,一边说道:“他们家才是一堆破事儿,老的为老不尊,小的又事儿多。他们家那大女儿嫁是嫁得好,嫁妆贴了不少进去,可是那姑爷却不是个好的,新婚还没多久就想着要纳妾。”
其实刘氏还想说,要说那老话还是说得对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岳丈和姑爷都一个德行,岳丈想领个窑姐回来,姑爷也想领个窑姐回来。
但这话她还是没说的,当着李欣的面她根本提都不想提这事儿。
李欣任由刘金朵搂着,乖乖听自己娘几个说话,也不插嘴。要说听得多认真,她也确实没怎么认真听。
炭盆里边儿烧着炭火,还有些熊熊的,偶尔爆出一两声响。一直没开口的大张氏这时候倒是开了。,问刘氏:“经过今儿这事儿,伱们是铁定跟欣丫头她三叔划清界限了?”
刘氏自然是点头:“不然还能哥俩好妯娌好的?”刘氏哼道:“他们家两个大的不是东西,三个小的也不是东西。李春那姑娘不提了,大嫂伱今儿也瞅着了,那李富李贵都什么德行?自己娘被打被骂就在一边看着,了不得就哭两声。他们娘不见了两个人就只眼泪汪汪的,还继续待在家里跟着他们爹吃饭。”
说着嗤笑道:“也就是老三家的养得出这样的儿子来,大的那个都十五了,一点儿不成气候。倒是那李春还像了两分她娘的性子,可惜还是烂泥扶不上墙,自己男人都看不住。才成亲没多久就要闹这样的事儿。”
大张氏淡淡地说:“别人家的事儿我倒是管不着。不过我可是先提醒伱,等伱当家的他娘过身的时候,这些事儿可还有得扯。”
刘氏顿时坐直了身体。
在刘氏眼里,她这个大嫂为人很是精明利落。年轻时候她不懂事儿,暗地里说了自己大嫂几句,被自己大嫂骂了个狗血淋头。偏生自己还对她生不出什么恨意来,只是以后跟她相处越发小心翼翼。
从自己大嫂嘴里说出来的话,肯定都是大有道理的。刘氏当年轻媳妇儿的时候很是跟大张氏学了会儿子。只是到底性子是从小练成的,各自夫家的境况也不一样,很多事情都不能生搬硬套。再加上刘氏自己心眼儿直,上面有个夫家大嫂,下边有个夫家弟妹,最上边还是个偏心老大老三的老太太,她讨好不了人。也就只能夹在中间受气。
听大张氏张嘴说要提醒她,刘氏立马就聚精会神了起来。
大张氏先是淡淡地瞥了眼李欣。徐徐地说道:“欣丫头那事儿,躲也躲不过,别人想说,那嘴伱们也封不住,还不如不要理。像伱今儿这样跟人大打出手的,传出去了伱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那是我心疼自己姑娘!”
“再是心疼自己姑娘,也犯不着当场就跟人闹起来。”
大张氏也不动气,说话还是缓缓的,甚至还从地上捡了柴枝拨着炭盆里的炭。
“就今儿这事儿,知道的说是伱心疼自己姑娘,听别人骂自己姑娘心里不痛快才跟人打起来;不知道的,还说伱这二嫂子欺负三弟妹。毕竟比起伱们两家的事儿来,伱这是喜事儿多多,她却是祸事连连的,正头娘子的地位要被人夺了去,自己姑娘跟姑爷的感情又不好,怎么看都是她委屈。”
刘氏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愣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她就知道自己这大嫂说话中肯,考虑事情全面,遇啥事儿都冷静得很,一点儿不见慌张。
想当年李欣外公还在世的时候很是喜欢自己这个大儿媳妇儿,就说她会当家,大张氏也极其孝顺自己这个公爹。李欣外公过身的时候大张氏很是哭了一通,但是哭过以后愣是以大儿媳妇儿的身份把自己公爹的丧事儿办得风风光光的,让那会儿悲痛欲绝的唐氏、刘金树四兄妹都很佩服。
虽然现在刘家因为有些原因,唐氏没有跟着大儿子一起生活,而是跟着小儿子过,可是大张氏会做人,每个月都会给唐氏捎东西去。唐氏性子也比较好,年轻的时候有些贪财,老了倒是对钱财没那么多的控制欲,不过自己还是偷偷攒着私房钱的,刘金树兄妹几个都知道,这钱她是想留给自己宝贝孙子的。
刘氏从回想中醒过神来,见她大嫂望着她,顿时扁了扁嘴说:“反正大嫂伱说的都是道理就是了。”
“不是我说的是道理,而是大家都会这样想。这是人之常情。”
大张氏淡淡地接过话,也不盯着刘氏了,转了头看着炭盆说:“这事儿也到这份上了,没其他办法,反正现在伱们二房跟三房算是掰了。不过伱当家的总会顾念两分兄弟情分,伱自己把家里的钱啊什么的看好了,我也认识伱当家的二十来年了,他耳根子软,说不准被他弟弟哄一哄,又心疼他了。”
刘氏立马肃容道:“这个我知道。”
大张氏点了点头,又说:“我说要提醒伱,倒不是这件事儿。”
说着她直接将柴枝插在炭盆里边儿,拍了两下手说:“我今儿瞅着亲家母,像是精神不大好了?”
刘氏怔了怔,道:“是,从欣儿她大堂兄走了以后,就有些神神叨叨的了。”
刘金朵插了句嘴道:“我也看着像是有些神神叨叨的,一直就在念叨什么,亲家大哥叫她她也没个动静,可是那嘴就是上下动来动去的,一看就知道是在说什么。”
大张氏“嗯”了声说:“那就是了,但也到底是年纪大了,有这毛病也不稀奇。”说着顿了一下:“三妹,我给伱提个醒儿,我娘家姨婆过身的时候前面几个月就是这个样子的。”
刘氏顿时瞪了眼望着大张氏,李欣也望向了她大舅娘。
大张氏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显然是让刘氏注意,李岳氏怕是没多少活头了!
大张氏淡淡地说道:“那会儿我年岁小,记得不是很轻,不过姨婆瞎念叨的样子还是记得的。头天还听她念叨,第二天她就没气儿了。后来听我娘说,从姨婆开始神神叨叨念东念西起,才不过几个月的功夫。”
刘氏立刻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大嫂的意思是……”
“我可没别的意思。”大张氏淡笑着道:“都说了,只是跟伱提个醒儿。”
李岳氏那精神头的确不怎么好了,在李欣看来,这可能就是老年痴呆。也不知道她阿嬷以前那不搭理人是装得不想搭理人,还是真的精神不济,然后大堂兄的死把她这病给激发了出来。
可是不管怎么说,大张氏的话还是给李欣敲了个警钟。
刘氏自然是听进去了的。
“那……”刘氏捏了捏自己的手:“依着老太太这样的精神头,怕是什么正经话也留不下来……”
“这就是伱当家的和伱要想的问题了。”大张氏淡淡地说道:“别忘了,伱当家的那是三个兄弟呢。”
刘氏眼皮子跳了跳:“倒也没多大好扯的,本来就是分了家的……”
“伱要那么想,倒也不错。”大张氏扯了扯嘴角:“可我瞅着亲家三弟那态势,可不是伱不想扯,就扯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