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氏被打懵了,同时懵了的还有关明和关止承。
前面见刘氏打翟氏他俩就一阵胆寒,现在李欣也动上了手,他们更是气都不敢出一口。
平时看李欣只觉得温温顺顺的,说什么话她也不出口反驳,现在这表现出来的煞气真是让他们有点儿招架不住。这到底是她本身性格便如此,前面那些时日只是在装柔弱呢,还是真的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她受不了了然后出手了?
关止承吞了下口水,扯关明说:“爹,女人,女人打人真的好……好吓人……”
不比男人殴架,女人打架真是惨啊!想起他被关文教训,黄荆棍一下一下抽着也不觉得比现在这一幕难堪。好歹他被打周围没外人,这孙大娘被打,周围站了一圈的人啊……
望向李欣的神色中也带了点儿惧怕。
李欣这时候可懒得管他是怎么想的,打完了人收回手,闲闲问翟氏:“你当家的又放你出来了?”
周围“哄”一声笑开了。
从那日孙家上门闹事,李欣反说孙家被翟氏把持着后,孙培回去便差不多算是将翟氏禁了足,轻易不让她出去。翟氏那张嘴也真是闲不得,逮着了出门的机会就要跟人絮叨一番,说说这个的私密事,说说那个的私密事。村里还是有些个赖皮婆娘跟她混得熟的,阿秀泼妇的名声也是这么着嚷出来的——虽然那日有人看了孙家和关家对上的局面,可大家说得多的还是关武的事情说阿秀的却很少。
被李欣这么一问,翟氏脸上更是红得跟猴子屁股没两样,大声尖叫:“你敢打我!”
“打你都是轻的!”刘氏“呸”了一口,“自己个儿找上门来的,你他娘的好意思嚷嚷你被打了?活该!”
翟氏阴狠地看着关家、李家一圈儿人,转头要找关武,却发现关武人已经不在了。又转头找杏儿,杏儿也不在。
翟氏顿时有点儿慌了神,声音尖着都有些破嗓了:“关老二呢?关老二人呢!”
“二弟可不是孙大娘你女婿了。”
李欣冷瞥了她一眼又好笑道:“今儿孙大娘不是来我们这儿要吃的吗?可惜我们吃完了,不过还有点儿残羹剩菜的,我给你端来,大娘将就吃吃可好?”
翟氏咬着牙,干脆豁出去了,转头指着周围跟关家没亲缘的看热阄的人说:“你们评评理!这关李氏欺人太甚了!”
说着便又嚎起来:“他们家起屋子都是我们家借她的钱起的,起了屋子做酒席请人吃饭却不来请我们家,有这样的人吗!现在倒好,不但不请我们吃饭,居然还要把我打出去说到哪儿都没有这么个礼!”
关文面色有些凝重,虽然一直站在一边没说话,但这时候也不能置身事外了,见翟氏一副笃定,而周围别家人也开始窃窃私语的时候,关文到底还是站了出来说:“孙大娘,我们家起屋子没花你孙家一分钱,你拿这事儿出来说,可不大合适。”
翟氏梗了脖子,“哪没有?关老二亲自来我们家借钱的你还想抵赖?”
便又开始嚎:“我不活了,不活了!关家人没天理了啊!借钱不认不还,这还有没有王法啊!”
见她说得实在不像话李欣厌恶地道:“你还要嚎?还想被打是不?我就不明白了,你今儿上赶着来我们家做什么来了?有你这样死缠着不放的吗?你说你到底图啥啊?就为了讹我们银子?”
“你叫关老二出来!我跟他说!”
翟氏瞪着李欣,还是有些怵她方才那三巴掌,捂着脸不跟她搭话。
场面有些僵,翟氏又梗在那儿不走,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面面相觑不知道翟氏这耍的是哪一手,倒也不走。
李欣反而笑了,“你是要站这儿不走了是吧?”
翟氏不答只嚷着让关武出来。
“你不走就搁这儿待着等吧!”李欣说道:“我顺便去别家牵只狗来你要敢上前一步,我就放狗咬你!”
翟氏脸一白又骂骂咧咧上了:“你这个毒妇!”
“没您毒,拿人性命作伐子。”李欣冷道:“你以为我会受你威胁?”
便让李家人都回屋去顺便把叉腰站着的刘氏也拉了回去。关家人也木木地进了屋。
关氏先问李欣道:“这孙家的咋回事儿?”
“没事找事,不用理她。”李欣淡淡地道,又钻进灶间收拾晚晌饭了。
翟氏到底没有上来,李欣并没有去牵狗她是知道的,但是她面前立着个魁梧有力的李二郎,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刘氏拉她抓她打她,除了头还有点儿疼,其余的地方倒是并不大痛了。李欣扇她那三耳光倒是让她脸还火辣辣的。也是她那会儿懵了,不然怎么会让李欣一连打了她三巴掌都没反应过来?
她又有气,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一会儿又委屈自己这边没叫上人来,犹犹豫豫站在这小坡半道上愣是没往前也没往后。
站了不多一会儿下面儿倒是有人来了。
村长何泛常带着他婆娘周氏,他儿子何春生、儿媳妇银环一起来关家新屋吃饭。
半道上看见翟氏立在那儿,何泛常就皱起了眉头。
银环本来就是个跳脱性子,当即要跑上前去问,被她婆婆周氏拦住。
翟氏见到村长一家倒是缩了缩脖子,让到一边儿,还讪讪地笑了笑打了声招呼。银环见她一身一脸的狼狈绷不住笑了,被她婆婆瞪了才收敛下来。周氏问翟氏道:“孙家的,你这是咋回事儿?”
翟氏动了动嘴皮子却也不敢实话实话:“没,没啥事儿,我随便走走……”
银环嘀咕道;“随便走走到人家这地方来了?谁信呐......”
嘟囔声被翟氏听见了,更让她有些尴尬。又想起那钱罗氏和这银环是自小玩到大的姐妹,银环又是村长儿媳妇儿,越发有些拿不定主意走还是不走,看村长一家的眼神都有些闪烁。
何泛常没怎么搭理她,率先朝上走了,银环在一边叽叽喳喳地跟她公爹说这房子建的如何如何好说李欣做的饭如何如何香,还说今儿午晌如何如何热闹她公爹没来亏大发了云云。
何泛常对这个儿媳妇很喜爱,不仅是从小看到大的晚辈,又给他何家添了三个金孙,当然是越看越满意,也由着她叽喳时点点关文来迎村长,请他上座,关明自然拉着关止承来套近乎。
银环撵去灶间跟李欣咬耳朵:“那孙家婆娘咋回事儿?今儿是不是来阄事被你给修理了?瞧瞧她那身衣裳还有那张脸......哎哟,我当时真的好想畅快地笑一番……”
李欣无奈地摇了摇头.犹豫了下还是问银环:“最近杏儿有没有跟你说点儿其他的事儿?关于阿文他二弟还有那孙家的。”
“没有啊......”银环挠了挠头,想了想“啊”道:“倒是跟我说过一件事儿,好像他俩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被孙喜鹊她老娘看见了。咋的了?”
李欣苦笑。
杏儿知道银环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所以这件事只是一言带过,并不多加说明。杏儿和关武两个人在一起可不止说话那简单,估计有点儿逾矩,所以才让翟氏看见当成了把柄。
官府鼓励寡妇再嫁,可也重视寡妇名节名声,在再嫁之前是不能和男人有太多牵扯的,否则要受杖刑。当然.具体到村、乡里边儿,更有其他的限制,族规、村规什么的一条条压下来.就是官府有时候也不能管得太多。
荷花村有规矩,寡妇可以再嫁,但要是再嫁前有做对不起前面丈夫婆家的事情,例如通1奸、暗中相好这样的事儿,就要被浸猪笼。
这也是为什么关武不敢不听翟氏的话的原因。
关武老实,李欣和关文起屋子的时候正好遇上关武和杏儿之间那点儿猫腻被翟氏看见了,然后她便以为抓住了好大的把柄,找上关武.威胁他.要他把孙喜鹊重新娶回去,并且好好待她.还要他让孙喜鹊的娃做关家的子孙,好有个名分。
关武怕杏儿受到伤害.暂时答应。翟氏那会儿还想着,估计关武不情愿,便好说歹说从家里拿了十两银子借给关武,要压一个恩情给他。
关武想着大哥大嫂缺钱,便也接了钱,想着以后还了就是了。
这事儿他跟杏儿提过,所以今儿翟氏找上门来的时候杏儿便明白了翟氏的目的。毕竟距离她借钱给关武的时间也过了差不多两个月了,关武却一点儿要把孙喜鹊接回去的意思都没有。翟氏是慌了才来找关武的,要提醒他,她还有他俩的把柄握着。
至于翟氏,今儿来只是提醒关武的,顺便想来压一压关家的风头。最近关家老大分家单过的事情她可是摸了个清楚,知道起屋子期间李欣赢了不少村里人的好感,心头很不爽。又听说关家新屋大、宽敞、地方好,心里又嫉妒上了,想着以后女儿回去了,这屋子得弄过来,有心要给关家一个下马威。
于是就这般莽撞地跑了来,结果事情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俩码子事。
她这会儿也后悔,被打了不说,还进不去人家屋门,甚至被村长一家看到了她那狼狈模样,回去少不得要被当家的说一通。
那关老二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听李欣这样细细跟她讲了一通,银环顿时火大:“好她那个孙家婆娘,欺负人敢欺负到我姐妹头上,不想活了她!”
说着便要挽了袖子去跟翟氏干架,被李欣忙拉住,按坐在了阿秀旁边:“你少掺和,这事儿你掺和不了。”
银环忍不住说嘴道:“那关老二人呢?难不成真的要把那孙喜鹊又迎回来,接回个大祸害还要附带一个小祸害,他脑子有病啊他!”
李欣叹了口气,银环还说:“他还接孙家的钱?真是个白痴!”又忍不住问李欣:“你这屋子起的,真的花了孙家的钱?”
“哪能啊。”李欣摇头道:“阿文当时就让二弟把钱还回去了,起屋子的钱是问你公爹借的,整整十五两银子,一分一毫都花在刀刃上的。阿文和我又不是不通世情,怎么会不知道孙家这银子用不得。”
“那那孙家婆娘为啥还咬死了说你们起屋子花了她家的钱?”
李欣也疑惑,“我也觉得不对,要么是她明明知道钱还回去了,但是不认。要么就是二弟还钱没还到她手上,是孙家人接的钱,而她不知道。”
瞧翟氏的举动,李欣也拿不定到底是哪一种情况。
银环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那现在可咋办......杏儿跟关老二的事儿咱们不是还在说着的吗,一下子成了这样可怎么办......”
李欣其实根本不怕翟氏说出这件事儿来,一来村里人都知道翟氏说话很毒,说真的说假的,她一张嘴什么都说,可信她说的没几个;二来嘛,那时候也就她一人看见了,没别人,她一个人自说自话又没人佐证,证据力更低。还有一点,李欣认为她这事儿绝对只是拿来威胁关武的,她绝对不敢扯杏儿进来。从她来这儿起只是看着杏儿意味莫名地笑却不敢跟杏儿多说话便看得出来。
也就关武心心念念杏儿不敢不听翟氏的吩咐。说到底翟氏不就是欺关武老实憨厚,脑子不大转得过弯儿么。
翟氏根本不足为惧。毕竟,要是捅出杏儿和关武的事儿,她可就是明目张胆地跟钱家、罗家为敌。孙家虽然有点儿地位,可不过是从孙喜鹊出生以后开始发迹的,根基到底浅。可杏儿婆家祖上出过秀才,两家在荷花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且杏儿在村里口碑一向很好。
孙家要是跟钱家、罗家成了仇敌,不用说,肯定没好果子吃。更何况村长家的银环和杏儿还是知交好友,这点儿关系翟氏还是掂量地清楚的。
不过借此推波助澜一把把杏儿和关武的事儿定了,更是李欣喜闻乐见的。
所以才有李欣两口子和关武、杏儿嘀咕一番的事情。
见银环愁得厉害,李欣安慰她说:“没事儿,你等着瞧好了,那孙家婆娘自个儿就会灰溜溜走的。”
“真的?”银环苦着脸:“这泼皮货还真是隐患不散的,让人讨厌。”
李欣笑笑,揉着面没说话,心里却在回味着刚才打翟氏那三巴掌——还真是爽啊!又想起那会儿关文他爹和六弟青着的一张脸,心里头更是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