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理都不想理他,抬了多子就要老,却被关文拉住。
她回过头,关文一脸恳切地望着她,目光里有些恳求的味道。
关武在一边急,抠了抠头劝李欣“大嫂,进去吧”
李欣只看着关文,看了好半晌,才在关明的骂骂咧咧中进了堂屋。
到底是她的丈夫,她还是舍不得他为难,舍不得他难堪。
也好,看她那极品公爹又有什么新huā样要翻。不就是关止承要考童生试吗?她倒要看看这回他们父子又要打什么主意。
李欣当前行着,关文随后,阿秀阿妹紧随其上。到了堂屋,李欣也就跟老关头打了个招呼,喊了声爷爷,便自顾着寻了个角落的地捡了板凳坐了。
阿秀和阿妹自然也跟在她旁边。
关明不悦地瞪了姑嫂三个一眼,然后跟关文使眼色让他坐在显眼点的地方,清了下嗓子说:“今儿晚晌咱们说说老六考童生试的事儿。”关止承脸上带着笑,特别志得满怀的样子,看那表情又有些飘忽,仿佛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的样子,清高傲娇地让李欣着实反感。
李欣直接撇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尽管她很多次都告诉自己,关止承才只有十六岁,十六岁搁在现代也不过是刚刚跨入高中,正开始形成性格的时候,又处在青春期,叛逆是应当的。可每一次关止承没事儿找事儿跟她起瓜葛,她对这个人的包容就冷一分。一分一分加一分的再多的包容和理解都得被磨光了。
如今她又想,古代孩子都早熟着呢,十三四岁当家的有,十五六岁娶妻嫁人的也有,凭什么他关止承就要有特权她得把关止承和现代人比较?她脑子真是有病!
关明先是历数起关家列祖列宗的重大事迹。
什么多少多少代先祖猎过一头大猫啦,什么谁谁祖置下过一顷的地啦什么哪哪辈的姑奶奶嫁去了大户啦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能扯了来。
李欣暗地里冷笑,就算你们祖宗多么了不得,那也就是你们祖宗,人都死了回忆过去“辉煌”拿来比对现在有啥意思?再如何也躲不过一个“农”字,再怎么厉害现在关家不也就是个贫农。
关明却一点儿不觉得自己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有什么不妥当,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后狠喝了。茶,情绪不见跌反而更加高涨:“咱们关家如今也要出一个秀才老爷了!”
这话一出,关止承的胸脯就不知不觉地挺高了些。
李欣当即就喷笑出来。
秀才老爷?童生都还不是呢就秀才老爷了?该说你俩不知天高地厚呢还是说你俩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呢?
自然,李欣这声喷笑没被关明听见,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演说当中,无暇顾及其他。
反而是跟李欣隔得比较近的关全、阿秀、阿妹三个听到了。
阿秀阿妹不必说,她俩一向听李欣的话,也知道李欣在笑什么,便都默不作声。
关全也只是微微动了动身形像是丝毫没在意李禀这声嗤笑。
在关家里要说谁是最油头的,当属这关老四关全莫属。
李欣淡淡笑了笑,心里却忽然为那位还没进门的胡家姑娘担心了。
面对这样一个颇有心计,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的丈夫,没有什么好相貌的胡家姑娘能得关老四的欢心吗?
关明又开始历数抚养关止承长大的辛苦血泪史,说到动情处还嘤嘤哭了出来。关止承也红了眼眶揽住关明的背拍着,一副父慈子孝的好场面。关明说他如何如何辛苦才让关止承读了私塾,又如何如何省吃俭用才给他交了束将,还有如何如何支持他鼓励他,甚至说他两次没考过童生试也一如既往相信他云云冗长得跟王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偏生在座的大家还不得不听。
李欣挖了挖耳朵,眼睛都开始上下眼皮打架了。她和关文走一下晌的路回来已经很累了,进堂屋起就想睡,只是现在睡意更加泛上来了,打哈欠之类的由不得她控制。
掩嘴打个哈欠由着自己舒服了一下,耳边听见关明说了请张先生吃饭的事情,充分表达了张先生对关止承的信任和喜爱,这才开始扯入正题。
“老六这次考过童生试是必然的秀才那块儿却需要打点一些。
家里闲钱不多,你们做兄弟姐妹的该拿点儿出来应应急吧?等你们六弟出息了,自然不会忘记这些。”
说着便转向鼻文“阿文呐你是大哥,你起个头吧。”
李欣直了身望向关文那边因为关文背对着她,她只看得见他坐在长板凳上的背影。比她高得多,灯光都遮了去。
她心里头忽然有些没底。
尽管到荷huā村的时候关文曾经跟她说过这件事,她也跟关文严正声明了,要是问他要钱,她一个子儿都不会出。但事到临头了,谁知道关文会怎么做呢?
她近乎是屏住呼吸地等待关文的〖答〗案。
过了半晌才听见他说:“爹,我去想想办法。”
李欣心一松,又一提,立马跟摔在地上似的,脑子都木了。
关明还在说:“想啥办法?头前你挣了钱都huā光了?”“那钱……有用。”
“有啥用?”关明很是不满。
关文并不是个擅长撤谎的人,可要是让他说,钱都在媳妇儿手里,媳妇儿不愿意给钱,这不是在他爹面前上眼药,让他爹恨媳妇儿吗?
支支吾吾半天才扯了阿秀出来说事儿:“得给阿秀办嫁妆。”关明眼睛一瞪:“那事儿先不管,先说这头,你六弟的事儿最大。”阿秀心头一紧,立马被关明这副“女儿不及儿子一个手指头重要”的态度给激怒了,凉凉地在一边说:“我说爹,大哥给我办嫁妆本来该是你的事儿,现在大哥揽了帮我办嫁妆的事儿去,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着,还问着我大哥要钱想顺了我的嫁妆去?”
关明被阿秀一噎,老脸顿时红了,一下便拍了桌子吼道:“有你这么说你爹的吗!”“那有你这样当爹的吗?”阿秀仍旧是那副讥讽的语气:“算计女儿的嫁妆,也就你做得出来吧?”
“阿秀!”
关文不赞同地看了阿秀一眼,冲她摇摇头。
阿秀冷嗤一声别开头去。
关明气得肝儿颤,哆嗦着手指阿秀:“这是个什么孽障哟,老子这辈子怎么摊上个这样的玩意儿……”“爹,你也少说两句。”阿文叹了口气“阿秀那部分嫁妆银子动不得,她马上就得说亲了,眼瞅着没多少日子就十八了,要是动了这份银子,而又一时凑不齐嫁妆,不就叫人笑话了。”
关明不乐意,脸色极其不好看,关文意兴阑珊地道:“钱的事儿,我再想想办法。”关明勉强应了下来,又转向关武。关武老老实实地说:“我身上没啥大钱。”说着往身上摸,摸半晌摸了几个铜板出来“屋里还有些,不过也最多一吊钱,其余的都交给爹了的。”关明身形一顿,眼神闪了闪,却也不多问着关武,看向关全。
关全含糊地说:“马上娶媳妇儿进门,钱都拿去请人盖新房了,留得不多,爹要是不嫌弃,我这儿还有一吊多的钱”
他比着他二哥说的数目给,用的又是正当的理由,直接把关明的话给堵了。李欣瞥了眼关全,心里想,这关全身上估计藏了不少私房钱,在这跟他爹打哈哈,不也是不想白白把自己攒的钱给出去?
关武是憨厚,不知道他爹他六弟在打歪主意。关全是个明白的,只是人家从来不多说一句话,自给自足,两方不得罪。
偏就是关文这个人,明明是明白的,却还是任由着别人打歪主意。
关明问了一圈儿,其他三个儿子都没拿出什么大钱来。他心里很不高兴,看见阿秀和阿妹嘀咕,便问她两个“头前不是说赚了体己?
你们姐妹……”
话还没说完就被阿秀抢白“爹头两日问我们要可是说的是要给老六请先生吃饭备礼,打的是这个旗号来的。后来这些事儿都是大嫂揽了去,没huā你一分银子。大哥给我办嫁妆的钱都动不得,我自己给自己存的体己就更加不能动了,不然以后我去夫家没有点儿底子傍身,我哪里来的底气?”
言下之意是那日你打着别的旗号问过了,这钱你就再也不能起心思。再有,算计闺女嫁妆是要遭人耻笑的,你可不能只管儿子不管女儿。
关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全家儿女都问遍了,实际能拿出点儿钱来的太少了。
就算是老二和老四给的钱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两吊钱,才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顶个屁用。
关明脸色不好,关止承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他素来是个被家人捧着的,全家就他一个读书人,要出息也就只能指望他。他满以为他的事儿大家不说付出性命相帮吧,也该倾囊相助啊,可现在这境况着实让他尴尬。
先生那边开口要五十两银子,这都算是低的了,要不是他是先生的门下弟子估计一百两都能往上涨了去。
这机会太难得,交了五十两银子可就万无一失,他就有铁定的秀才功名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要是凑不上这五十两银子,一切不都白费了?难道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这次机会溜走?不,绝对不可以!
关止承抿了抿嘴,高傲地扬起下巴说:“大哥二哥四哥,你们这次帮我一把,等我出息了,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明明是求人的话,偏叫他说出了施舍的味道。
李欣毫不掩饰地冷哼一声,这下不似刚才那声喷笑,在安静的情况下,全场的关家人都听到了。
关止承一时恼羞成怒,矢喝道:“你笑什么!”
“笑你。”李欣掸掸衣裳,态度颇为悠闲“昆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