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1/1)

楚与夏的战争,两国实力差距无几,竟一直分不出个胜负,打了一年多了还在打着,战事长了,想靠着军功出人头地的将士也有了不少如愿的。

不说将士,皇子也是,先是四皇子机智过人,出了许多妙计,频频抢了先前颇为得林元帅欣赏的二皇子的风头,后来,渐渐地,三皇子也隐隐显出声来。

楚京的百姓消息最是灵通,前线出了什么事,楚国今日占了夏哪个城,夏哪日又端了楚军后方,楚国哪位将军又斩杀了敌方哪名大将,夏哪位军师又研了什么阵法……

后来,就连夏国的八王子墨飞也跟着评头论足起来,眉飞色舞地跟柳西华和崔璟萱讲解前线传来的军事。

竟是一点也不藏着,从出彩的将领到两国几位皇子,大到某一重镇的攻防,小到哪一场的围剿,件件绘声绘色言之有物地品评一番。

“前个卧龙山一战,楚国的白湛将军侧面包抄真是出奇制胜……”

“池坪城,占着青璧涯,那是我大夏最难攻的一道天险……”

双方各有输赢,评的激动之时,连自家的军士,损起来也是丝毫不误。

细算起来,尤其,最爱在嘴上损安国公嫡子崔璟炎:

“楚国当真是没人了?就崔璟炎,还能得了这些军功?!”

“蒋将军居然让他镇守坞门!呀,真是同情跟他一起的将士。”

“这样一场小战,他还打了几天,啧啧。连本王子的一半都不如!”

……

要说这个被请进楚京的八王子,着实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地极快。浑然没有寄人篱下的悲痛羞惭。更惶论作为敌国人质的忧惶恐惧。

大夏一直拖着,不肯与楚讲条件,大夏军营里的那位王后嫡长子,八王子的亲哥哥,也彷若丝毫不在意他这个被俘了的王弟,任他留在楚京,生死不管。

八王子也不急,还当着礼部尚书的面喟叹着大楚的招待不错,使馆住的愈发舒适,闲了就进宫去烦明章帝。

后来,连明章帝也有些烦他,大夏油盐不进,这八王子便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无奈又不能轻易放了,更伤害不得,还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宫中歌舞坊都挑了人送去,还撤了些使馆的军队,只除了平日有精兵随身保护着,连去个街市也是得了准许的。

过了几月,这位得了些自由的八王子忽地就对靖南王府的柳西华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对明章帝直言在宫里无意中见到入宫拜见太后的西华郡主,霎时惊为天人。

明明柳西华已经被赐了婚,八王子却还仗着向明章帝报备过了,整日里厚着脸皮往靖南王府撺,见着柳西华便姐姐姐姐地唤。

崔璟萱去的多了,竟连她都跟八王子混地脸熟。

自来沉稳的磬尘都忍不住地向阿拙抱怨一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姐姐……”眼下,那无赖又一次巴巴地跟来,赖在柳西华身后叫的痴缠。

柳西华也不理他,只似嘲似讽地瞧他一眼:“谁是你姐姐!”

轻飘飘一眼,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转过身来看向檀香木柜上铺着红色绒布托盘里的精美簪饰和发钗。

或许是厌烦他对着柳西华的歪缠,靖南王府一家,对夏国八王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厌恶和抵制。

靖南王柳烨,更是一见八王子便寒了周身的温度。阿拙有一回瞧见了柳烨那的眼神,都赞说,那凶狠的含着死气儿的眼神,跟何韧都差不离。

柳西华碰着墨飞,也从来冰一般冷酷。但她却不知道,自己不过清泠泠一眼,那眼波流转间的美丽,哪个男子扛得住。

墨飞便已看的失了声,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过去,满面的痴然。

“自重。”

不过一瞬。磬尘便迅速木着脸站到了柳西华面前。最初还会狠狠瞪视这个登徒子一眼,现在,连表情都懒得奉上一个了。

崔璟萱在旁边看的也是哭笑不得,能把磬尘逼成这样,八王子也确实非同一般。

八王子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几乎每次见到西华郡主都要来这样一场对话。西华郡主自来不多看他一眼,夏国八王子,却还持之以恒地追着喊着。

崔璟萱暗自为自家未过门的嫂嫂抚额,更为自家还在前线,鞭长莫及的哥哥暗叹一声。

想着,又不禁有些忧虑,哥哥,何时才能回来!

墨飞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把头搭在崔璟萱肩上,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低低叹了一声:

“诶,小丫头,你说,我哪点及不上崔璟炎了!姐姐为何都不正眼瞧我?”

崔璟萱瞧着他眼里故作的委屈,和朝着她直来的媚眼,刚刚那一丝的伤感也被他闹没了,毫不留情地把他的脑袋秃撸下去:

“八王子有两样,哥哥自然是望尘莫及的。”

“一样是风流,另一样,是无齿。”

跟这家伙在一起,她的优雅仿佛也被逼没了,不一吐为快,还真不舒服!

若不是碍着周围的人群,磬尘都想给八王子一个白眼加过肩摔。他这是引诱郡主不成,跑去祸害崔家小姐了?

柳西华隔着几步,看着两人的互动,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又被迅速压下。

希望,是她多心了!

她们站在多宝斋一楼,门里倒是一去既往的奢华。

瞧着她们进去,周围的窃窃私语一直未停,崔璟萱也已然习惯了跟着大美人柳西华和一身华服骚包无比的八王子逛街会引来的轰动。

说来,柳西华平日里哪是爱挑首饰的,后来却跟着崔璟炎染了‘恶习’,极爱给她这个妹妹买首饰。

柳西华挑的认真,八王子也叽叽喳喳对着一盘子的饰品批评的认真:

“这支成色不好!你瞧那里面的杂色!”

“这个样式难看!哪配的上姐姐!”

“姐姐,我们夏国的郢玉最好,我叫他们给姐姐和小丫头一人打一套怎么样?”

她们这厢热闹无比,却不想,靠着柜台右侧的几个女孩也盯了她们许久。

一个穿着也颇精致的小丫鬟看着这边冲着她的小姐禀了什么,中间那个一袭嫩黄色衣衫的少女便忽地手指轻抬,指着崔璟萱,声音轻蔑:

“你就是崔璟萱?”

听得有人喊她,崔璟萱这才回过神来,偏头,看着直直对着她的白嫩手指,不由错锷,这是挑茬的?

她认识这个女子吗?

崔璟萱又侧头看了阿拙一眼,得到了阿拙肯定的摇头,不由地又细细打量这女子几眼:

面前的女子,瞧着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装扮地倒是贵重而又俏丽,头上一支玲珑钗金贵无比,圆圆的脸蛋,浑身盛气凌人的态度却毁了几分气质。

也瞧地出来是个家里娇养的,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千金,与她,又有何事?

“正是。”崔璟萱看着她颔了颔首,平静的眉眼跟周身沉静优雅又不失尊贵的气质看着就教人心生赞叹,跟那黄衣姑娘的刻薄无理截然不同。

分明是崔璟萱已经礼让几分,那少女却没领情,看着她的风度和引人瞩目的绰约风姿,眼里泛出深深的嫉妒,娇叱一声,满面的不屑。

“瞧着,也不过如此。”

崔璟萱看清了她眼底的嫉妒,只觉莫名其妙,一个十一二岁被惯坏了的女孩罢了,禀着贵女的涵养,不欲与她计较。

柳西华却觉着她受了委屈,不甚心情好地眯了眼:

“你是谁?”

声音冷的,可以与面对八王子之时相媲美。

那女孩,分明是认得柳西华的,自然也知柳西华的脾性,眼里闪过嫉恨和惧怕,到底抿着唇未说什么。

那边几个女孩中有一个身穿薄荷绿的忽地拉了黄衣女孩的袖子出了声。

看着稍大几岁,十三四的年纪,捏着绣帕,面上隐着孱弱的病态,举手投足楚楚动人,瞧着,当真有一番柔弱无辜的美感。

声音柔弱,婉转地紧:

“怡妹妹,算了吧,崔小姐性子温婉,你就不要计较了,何必揪着人家不放,和气为贵……”

竟没想到,长的倒是无害,却是个恶毒的!这么甜美的声音,说出来的,竟事这般伤人的话!

不要计较,当真莫名其妙!崔璟萱何处惹了她们了?需要她宽容地不计较?!

话落,那女孩这才转身直面神色更冷的柳西华,好似才觉出柳西华的不虞,微蹙了眉,畏惧一般地娇娇软软道歉:

“西华郡主,我这位表妹是承安伯府的嫡女,表妹年纪还小,性子直爽,不过,她也是无心的……”说着,还小心地觑着柳西华的神色,神色委屈。

“你又是谁?”

“郡主……您,靖南王府的礼教颇好,靖南王也是个大义正直的,您怎地不能大度原谅她一次呢!”

这已经是隐隐的摸黑了。亏得柳西华与崔璟炎定了亲事,旁人瞧见了,还以为柳西华粗俗不知礼教,是个仗着身份,以郡主之势欺压了她!

柳西华看着她,竟眯着眼睛微微笑了,笑如繁花盛放,迷了众人的眼,也只有离的近的几人瞧清楚了她眼里乍现的冷光,冰冷无比。

崔璟萱听了,也不由冷嘲一笑,直直看着还在西子捧心弱柳扶风的女子:

“西华姐平日里最得太后赞赏的,太后常说,飒爽英姿,京都贵女中难寻。靖南王府的礼教,桦芮长公主也自然教地好。”

这是承安伯府那位千金?太后的侄孙女,怨不得这般趾高气昂。这是是承安伯夫人的长姐之女,那个病怏怏的怀北候嫡女?

这个女孩,当真心机深沉!

这是因为她近来常被太后宣入宫而红眼的人?酸的大有人在,这倒是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看样子,连西华姐,也被红眼了。

“噗嗤”这样严肃的氛围,却有人笑出声来。

循声望去,只瞧见金光闪闪的一团,等眼睛适应了那刺眼的光,这才看清楚是个少年郎。身上着一袭绣着金丝的锦袍,头上带着镶了一圈祖母绿的冠笼,指上还套了四五个嵌满了宝石的戒指。

至于俊俏的面容,尽数被掩盖了,说来,自墨飞入楚京以来,便极偏爱金色。围观的众人只觉得,还是赶紧看看西华郡主这样的美人洗洗眼睛为好。

“你笑什么?”那病歪歪的女子被墨飞盯的有些恼羞成怒。

“我笑。楚京有意思的人事儿真是越来越多了。本……公子的日子真是,有滋有味!”

墨飞也是护短的紧,他八王子在大夏贵族眼里可是个魔王,就是在楚京,脾气也没收敛多少。

这个女子,还真是令人厌恶,竟敢当着他面欺负他瞧着顺眼的姐姐和小丫头。真当他是不存在的!

“姑娘慎言。”阴寒的眼神,鹰一样锁住她,一个深闺的女子,哪里受的住,当下嗫喏着唇,面色有些泛白。

眼瞧着表姐捂着心口有些难受的模样,承安伯府的千金也有些心慌,这三人,怎地这样难对付,莫非真要输了不成,当下也口不择言起来:

“亏得安国公夫人那样风华,怎地养了一个这样的女儿。看来,她满京都的美名也是……”

话未说完,忽地被突然靠近她的崔璟萱惊住,那女子轻柔地牵起了她的手掌。动作也温柔无比:

“这位姑娘,我们萍水相逢,素未谋面。我以前也不知,承安伯府的嫡女如此惹人怜爱,真教人眼、前、一、亮,印、象、深、刻。”

“我们,大抵是有些误会。”眼神纯澈,当真让围观人群觉着这姑娘难得,真是大家风范。

说着,崔璟萱靠近了柜台,帮她扶了扶发上的簪子。程歆怡只觉手上尖锐的疼痛都麻木了,嘴里却不知怎地连痛都呼不出,只能呆呆地听着这人在她耳边絮语:

“所以,有些话,还真得慎言。”

又瞧了眼旁边楚楚可怜的怀北候嫡女。“这位姐姐。你说,是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