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热闹起来,刘府倒跟着二皇子沾了光,刘大人被提了官职不说,府里也是恩宠不断。二皇子尚未封王,还没出宫建府,赏赐便流水一般涌进刘贵妃宫里。
本就圣宠优渥,如此,更是风光无比,羡煞一众嫔妃。
西线军营里,将士面容也轻松了些,扛了大半年终于赢来的一个胜利,他们也缓缓放下了些悬着的心。
被万众期待着,若是一直打不赢,最后再输于大夏,堕了楚军的名头,该如何面对江东父老!
月影渐渐高了起来,兴奋散去,军营又恢复了往日的庄肃和冷酷。子时刚过,将士们已然歇息了,蓄足了精神气准备着迎接大夏接下来的汹涌反击。
三皇子的营帐里,却聚了几个‘闲人’。
“殿下?”
身材魁梧的邹麟急得满头大汗。他是愚笨,但也知道,二皇子立了大功,还回京讨赏去了,只三皇子四皇子被留在边关。
虽说他没觉得京都有什么好的,一群文绉绉的官员成天扯东扯西,不干一点正经事,他一个粗人,还是觉得在战场上阵杀敌来的痛快。
但三皇子跟他哪能一样!
这些个贵族和皇子,他就瞧着这几个顺眼,这两天,军队里都有人说闲话了,他这个榆木脑袋都听明白了,总之就是于三皇子不利。
现在,他们一个个不急,怎地就他干着急啊!
“璟炎,你劝劝殿下啊。”
瞧着慵懒地卧在榻上,捏着书薄看的认真的楚宸,更是焦急,不敢前去烦他,便忍不住推了推旁边也桩子一般杵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崔璟炎。
虽是下属,但混得熟了,崔璟炎也不买账,冷清地瞥他一眼,也不说话只继续神游天外。
那是什么眼神!干嘛看傻子一般地看着他!
崔璟炎有时候还是很讨人厌的,比如现在!
仿佛觉得自尊被侵害,邹麟也瞪着眼睛憋着气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榻上的楚宸才放下书。转过眉眼看了眼一脸愤恨的邹麟和平静无比的崔璟炎:
“二哥得了头筹,解了京都的燃眉之急,父皇自然心悦。赏赐什么的,也自然是该给他的。”
他倚着榻上的寝被,微微理了理衣衫,沉毅冷硬,不动声色的面上难得的放松和慵懒。褪了平日的冷肃和霸气,举手投足间却都透着股尊贵和优雅,反而更加魅人。
看着,糙军爷邹麟都不禁张大了眼,他不会形容,但同是男人,这璟炎和三殿下怎地就生的这般好看,偏偏还一点都不女气!
“我今日找你们来,可不是为了这件事。我们要谋的,可是之后的东西。”
“这头筹已被拔了,后面的人,也该心急了!”
正说着,营帐外,忽地响起了几声低浅的对峙声,夜色宁静,听着竟还有些觉着喧哗。
隔着厚厚的帘子,里面倒只隐隐听到几声门口守卫的声音“四皇子,殿下……歇息了……”
“胡说!灯……亮着……重要……事……说”这是压着气的楚璃的声音。
楚宸听着,端起边上木机上备着的茶盏,薄唇轻动啜了一口,一声吟叹低不可闻:“来了……”
几声脚步传来,崔璟炎迅速拖着还不明状况的邹麟退到了笨拙的屏风后面。
果然,几瞬的功夫,四皇子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停在榻前,踌躇了片刻才开口,眉眼敛着,遮住了他眼底的忐忑,嫉恨,兴奋和蠢蠢欲动:
“皇兄。”他行了一礼,恭敬唤道。姿态摆地倒工正。
这位四皇子,在面子上的礼节态度,可是比目中无人,骄矜恣肆的二皇子好上太多。
床上那人微微点头,也没有被戳穿的惊讶,机案上明亮的烛光映着,他仍旧神色平静,只眸子轻抬:“四弟这个时候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臣弟……”
楚璃这个时候倒嗫懦起来,声音都显出犹疑。至于真假,谁知道呢。
楚宸也不催他,又拈起书簿,如玉的手捏着那页纸,面上恢复冷肃,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便又把视线移到书上。
“二皇兄昨日回京了。”半响,四皇子楚璃终于道出声来。
“嗯,将八王子送到京都就会再回这里。”
瞧着楚宸眼底的自然和毫无伪装的痕迹,他有些气馁,更加不甘心地继续挑拨:
“林元帅跟父皇对二哥很是赞赏。”
楚宸终于抬头看他,眼底清晰地映出他有些气急的模样,整齐的眉微挑:
“理所应当。”
“……”
“三皇兄,你就当真没什么想法?!弟弟我可是诚心想帮你。”
“谢四弟好意,我心领了。”
僵硬的氛围终于以楚璃甩着袖子出了营帐宣告结束。
崔璟炎在旁边倒瞧的清楚,楚璃离去时,眼里的兴奋全无,只剩下一腔的无奈和怒火。
遇着了楚宸这样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软硬不吃的对象,铩羽而归可不是必然!
邹麟还在干巴巴地看着崔璟炎,显然还不明白他们都打的什么马眼。他这般只顾着舞弄刀枪的,哪里知道这些皇子间的弯弯绕绕。
崔璟炎显然是个聪明人,同为三皇子手下,那怎么着也得给他讲解个一二啊。
楚宸也正问着崔璟炎:
“璟炎,可瞧见了?”
“恩。”
“四弟既然有扶摇之愿,那我们,如他所愿。”
那一刹那,崔璟炎分明瞧见了楚宸眼底的犀利冷光。一眼,冰寒彻骨。
忍耐这么久,终于要动手了?真是楚宸的风格!
“是。”崔璟炎颔首。
“有空了,好好跟邹将军讲讲,人间险恶,他,是该好好学学!”
转眼,正对上邹麟看过来的疑惑夹着忐忑的视线,他平静地转过眸子。
西线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二皇子押着大夏八王子回京,一路精兵护送,又走的军道,各段都有兵卫守着,稳妥异常,倒不怕出个什么意外。
仔细说来,八王子说是被生擒而押至京都,实则,不过是往京里请个娇客罢了。
大夏势头正猛,仅是一战失利,甚至尚未溃退大败,两国之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两国相交,不斩来使。更惶论一个得宠的皇子。大楚自诣是六国之首,端着强国的脸面和风度,也不能把八王子怎么样了!
况且,这位八王子,可确实不是什么寂寂无名的人物。大夏信奉强者,崇尚武道和热血。一个没有地位,没有能力的皇子,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民风如此,大夏王后可是个厉害的女人,巾帼不让须眉,上战场也是丝毫不输将领。极得大夏皇帝和民众的尊重爱戴。
八王子作为大夏王后所出嫡次子,年仅十四便以骁勇机智闻名于夏,颇得帝宠。
既不是亡国的皇子,又出自跟大楚实力抗衡的强国皇室。八王子来京,便自然不是战俘的身份,反而愈加敷衍疏忽不得,用度样样金贵,礼部拼给精细地养着,好吃好喝地供着。
他,可是大楚用来威慑制约夏军和以后谈判的一块重要筹码。
大楚只念着八王子身上的巨大价值,却还不知道,此番请来的是怎样一尊爷。
“你,本王想吃葡萄了,去给我弄来!”
车厢里专门应他要求找来的美貌侍婢哭丧下脸,这十,十一月份的,又不是在京都,上哪找葡萄去!
本以为被这位爷挑中了,是飞上枝头跟着享福的,哪想到,真的是受差使的,无理的要求还多!更是一句都辩不得!
“这垫子不够绵软,硬邦邦的让本王怎么坐!”
“这车厢怎地还是这么破,大楚就找不出来一个能让人瞧上眼的车厢不成!”
“这路怎么这么颠啊,外面那车夫,你会不会驾车!”
被点名的‘车夫’忍不住地狠狠地摔了马鞭,车厢跟着剧烈地颠了一下。
里面的人骂的更欢了,转了转眼还假模假样地摔了下:“诶呦!这车夫是想摔死我不成!”
透过车窗上的帘子翘起的缝隙瞧见了驱马赶过来的二皇子,更是拍着车厢叫的起劲,灵动的眉眼皱起来,趴着就开始张牙舞爪地撒泼起来,混若一个市井无赖:
“二皇子!瞧瞧你这侍卫,他,他分明是想谋杀本王!大楚,便是这样对待我大夏的王子的?!”
“这种无能的侍卫,还要他干什么?!”
“诶呦,二皇子纵容下人行凶,见死不救,虐待大夏王子啦!”
二皇子沉着眉走过来,一瞧便知这位八王子又出幺蛾子了。一路上就没消停过!
这都把自己的贴身侍卫给他当马夫了,怎地还不满意!
偏偏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得压了压心口浮上来的血腥暴怒。
“给八王子道歉。”一字一句咬着牙蹦出来。
“唉,这才对嘛!”那无赖倒是心满意足了。轻飘飘看了眼含着怒火眼里满是阴厉的二皇子,这人,呵,把他挷来楚京,就休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