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清漫回到权志龙身边之前,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每天晚上都是睡不着的。深夜的时候,常常是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想网上的那些留言,想检察院里那些警*察盘问他的话,以及他们说话的表情。然后就天亮了。他其实很想睡觉,特别想睡着了,然后就可以不去想那些事情。可是,他睡不着。有时候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数数字数到几万了,他还是没有睡着。为了不影响到家里人,他就只能一个人熬着,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如果有一天能在天亮前睡着一两个小时,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

许清漫陪权志龙躺在床上,靠在他的胸口。他试着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快点睡着。可是,他依然睡不着。以前,只要抱着许清漫躺在床上,他很快就可以睡着了。多大的事情,他都不会去想。可是现在不行,他也很懊恼,为什么他睡不着呢?

他心里懊恼,呼吸就急促了起来。许清漫微微皱眉,心疼地看着他。他鼻孔微微张开,紧紧闭起眼睛的样子,让她很是心疼。她知道他这两天肯定没有睡好,看他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就知道了。可是没有想到,现在睡着对他来说,竟然已经是这么困难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许清漫也是一宿没睡。她在等权志龙睡着,可是到凌晨五点的时候,权志龙还是僵直了身体,没有放松下来。他自己也很烦躁,但是不想影响她,所以就一动不动地躺着。而她,就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也假装自己睡着了。

权姐姐告诉许清漫,她去找过心理医生,把权志龙的情况跟医生说了。医生说权志龙有抑郁症的症状,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会很危险的。许清漫垂着头,那么坚强的一个人,被这件事情折磨成这样。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医生建议权志龙可以亲自过去,让她看过之后,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好对症下药。可是权志龙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去看心理医生呢?那不是等于承认自己不堪压力吗?她们都很了解他,所以才不知道该怎么办。

权姐姐给许清漫使了个眼色,小声说:“我跟他说是我的同学,然后过来家里做客,你觉得怎么样?”许清漫看了眼权志龙的卧室,他这么精明的人,她不确定能骗得了他。

权姐姐自己也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这个不可行。如果真的是我的朋友,他肯定就躲在房间不出来见了。要是强行去跟他交谈,肯定会被他发现的。”

许清漫咬了咬下唇,下了个决定,说:“我们直接跟他说,好不好?虽然可能让他受不了,但跟他坦白,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他心理肯定出了问题,这个不用医生看,大家都知道。只是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她们就无从得知了。

权爸爸也赞成许清漫说的,直接跟权志龙说,然后把心理医生请到家里,就当时闲话家常那样跟他说说话。

许清漫回到卧室,从身后环住权志龙的脖子,趴在他背上,对着他的耳朵吹气。权志龙握住她的手,回头看她,问:“跟我爸爸妈妈说什么呢?”许清漫看着他的眼睛,停顿了一会儿,才说:“Oppa,我们去看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她知道,如果说出来了,可能又会伤到他的自尊。可是,他现在这样的状况,真的让人很担心。她好害怕,有一天他会跟那些精神病人一样,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权志龙怔怔地看着她,脸色一暗,说:“你们以为我有病?”他最亲的人,居然聚在一起讨论他是不是有神经病!这些都是他最亲的人,全世界,他最信任的,就是他们了。可是,他们却并不信任他。他们觉得,他有精神病!

眼看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许清漫忙抱住他,轻轻拍打他的背,安抚他,说:“我们只是担心你。Oppa,遇到这样的事情,心理上过不去,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也只是普通人,也会有自己的情绪。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权志龙推开她,吼道:“不要!我是不开心,但那不代表我就有病。”

他用力太大,许清漫的背狠狠地撞到了床的靠背上,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权志龙想伸手扶她,手伸出的一瞬间,却又收了回去。转过身,背对着她,说:“我自己可以控制我的情绪,可以处理我的事情,你们没必要背着我商量这些。”

他所怨恨的,是他最亲的人,都背着他在研究他是不是有病。这种背叛的感觉,让他真的要发疯了。他只是心情不好罢了,为什么连他最亲的人,都不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呢?他只是心情不好,不是生病了。难道在他们心里,他是会被挫折轻易打垮的人吗?他们就这么不信任他吗?

许清漫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看着他的背影,忍住自己的眼泪,却忍不住满腹的心酸。如果他真的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就不会一晚上睡不着觉,也不会这样生气,不会看到她摔倒,都没有来抱起她。他已经不是平时的他了,可是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或者说,他已经意识到了,但不愿意去面对。

那天晚上,许清漫做了一个梦。梦里,权志龙对她笑,笑得特别好看。然后,他拿出了一把匕首,很精美的匕首,手柄上还刻着花纹。刀锋很利,黑暗中,闪着亮光。那道光,是嗜血的。他微笑着拿起刀,朝自己的手腕上割。一道,两道,三道……他一直在割自己的手腕,血不断地从伤口流出。满地都是他的鲜血,浓稠,腥膻的。她想阻止他,想拉住他,可是她动不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割自己的手腕,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越变越白,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