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雎祥宫中如今住着什么人?”
玉缘将进来奉茶的采清手中的茶接过来放在我座边的桌上,恭顺的答道:“回小主,雎祥宫目前尚无主位,西偏殿的素霞阁住着欣嫔,静澜轩住着裕嫔。”
我微微点头,道:“待会儿你随我去给两位小主请个安吧。”
“是,时辰不早了,小主若去即刻便去吧,裕嫔性子温和,是个好相与的。欣嫔……”玉缘说到此处顿了顿,继而又道:“小主一会儿小心应付便是。”
玉缘虽说的含蓄,我心中已了然,想来欣嫔定是个难相与的了。
喝罢手中的茶,我让容瑾与其他人留在殿中,便带着玉缘去拜访同住的两位小主,皇上虽下旨三日后再去给太后与各宫娘娘请安,然这二位与我同住一宫,我若不去拜访,难免落人话柄,说我初入宫便如此骄躁不知礼数。
二人同为嫔位,我思索了片刻,便先去了素霞阁。
进去通报的宫女好一会儿才出来,笑盈盈的道:“我们小主正在梳洗,头一次见沈小主,不能失了礼数,请小主在此稍等片刻。”
我知道欣嫔端着架子故意如此,也并不请我到殿中等候,只不温不火的笑道,“无妨,欣嫔小主只管安心梳洗便是。”
如此等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有宫女出来请我进去。
我随着宫人进了素霞阁。
素霞阁并未像它的名字那般素雅,到处陈列着金银玉器,想必欣嫔是个爱好奢华之人,然这样的布置未免庸俗而缺乏雅致,是为了彰显恩宠,还是害怕失去,便不得而知了。殿内的镀金香炉冉冉冒着青烟,发出浓烈的香气,竟让我觉得有些目眩不适。
只见欣嫔身着烟罗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群,上身着金丝广袖纱衣,描画精致的小山眉下,一双妩媚的丹凤眼微微上挑,鼻子小巧而挺立,朱唇轻点,倒是个妖艳的美人。
见我进来,微抬了眼帘,笑着道:“是沈妹妹来了,快进来。秋儿,备茶。”
我盈盈行礼道:“臣妾景宜轩美人沈氏给欣嫔小主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坐吧。”
欣嫔坐于上首,始终未起身,只含笑看着我。
我起身坐在了下座。
欣嫔似不经意的打量着我,手指随意的轻抚着尾指上尖尖的镀金护甲,稍显慵懒的道:“今日不知沈妹妹要来,起的晚了些,叫妹妹久等了,实在是我的不是。”
我谦顺的笑道:“原是臣妾不好,突然而至,叨扰了欣嫔姐姐,还望姐姐不要责怪臣妾冒昧。”
欣嫔娇笑一声,笑道:“妹妹真是折煞我了,妹妹出身金贵,今日屈尊来此,我只觉荣幸,哪里还会责怪妹妹。”
我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讽刺之意,是何出身,如今却也身居低位,需向她行礼问安。初次见面,她便如此话中带刺,果真是个不好相与的。
我不动声色,只温声道:“宫中上下有序,尊别有别,臣妾自然谨记。”
欣嫔凝视着我,妩媚的眸中露出惋惜之色,“妹妹容貌出众,又是公主的出身,怎的竟只得了个美人的位份,当真是可惜。”
“能有幸与诸位姐姐一同服侍皇上,臣妾已觉无限荣耀,是何位份,臣妾并不在乎。”我波澜不惊的回视着她。
“妹妹能这样想便好,听闻妹妹在华国时便是最能忍辱负重的,想必更不会去计较这不痛不痒的名位,妹妹说是不是?”
我在华国时的处境,竟也众人皆知了么?一个不受宠的小国公主,和亲而来,也仅被封为低下的美人,难怪欣嫔会半点不将我放入眼中,想必我已是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了罢。
我紧紧握住藏在袖中的手,生生忍下了欣嫔的嘲讽,淡淡道:“姐姐说的极是。”
见我态度谦逊。欣嫔眉宇间也尽是得意之色。
如此闲话了几句,我便离开了素霞阁,去往裕嫔的静澜轩。
见礼后,裕嫔热情的将我扶起,引我入座。
眼前的裕嫔,虽不及欣嫔那样妖艳貌美,却也是个美丽的女子,娥眉淡扫,双眸如同画中女子一般明亮清澈,尖尖的下巴,脸颊略显消瘦了些,一身月白的家居罗裙,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淡然悠远,不似欣嫔那般艳俗。
殿中布置的也极为雅致,并无太多华丽的饰物,只零星摆放着几只素净的花尊,壁上挂着一些山水字画,殿中香气也清淡幽香,如花香般沁人心脾。
裕嫔并未坐于上首,而是坐在了我的对面,微笑着端详了许久,柔声道:“昨日晚宴离的远,只觉妹妹华贵端庄,不失一国公主的风范,今日细看妹妹容颜,当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了。”
我微微一怔,笑道:“臣妾哪里当的了姐姐这般夸赞,姐姐折煞臣妾了。”
裕嫔温和的笑了笑,也不再辩驳,只道:“云华二国相隔近千里,想来路上定是颠簸劳累,不知昨晚妹妹睡的可还安稳?”
或许是裕嫔如此平易近人,待人和善,她这样一问,竟让我心内一暖,诚然道:“许是这几日颠簸的累了,路途中也无法安睡,所以昨夜睡的很好。”
裕嫔微笑着点点头,“那便好,你初来云国,有些不适应也是有的,这几日要好生休息才是。”
我笑着颔首道:“多谢姐姐”
殿中香气清淡的若有似无,让人身心放松,我不由问道:“姐姐用的是什么香料?这样清香好闻。”
裕嫔闻言一笑,“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不过是我闲来无事自己调来用的,到让妹妹见笑了。”
我微微有些诧异,“姐姐懂得制香么?”
“算不得懂,不过是整日闲着,内务府的香料大多香气浓郁,我不喜欢,只能凭着自己的喜好配些来用。”
“姐姐太谦虚了,臣妾从未闻过这样好闻的香,虽是秋日,却仿若置身花丛之中,清香淡雅。”
“妹妹说笑了,若你喜欢,我便赠你一些。”说着,便吩咐宫人去取。随即从腰间解下一只荷包,让身边宫人递给我,“这荷包里的香也是我自己配的,香气淡雅,妹妹若不嫌弃便收下吧。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妹妹若不想要回去丢掉也好。”
我将荷包拿在手中仔细瞧了,这荷包颜色素净,绣的是朵朵梅花,绣工精致,针脚也极为细腻,我倒是极喜欢的,“这荷包这样精致好看,臣妾怎会舍得丢掉,倒让姐姐割爱了。”
裕嫔温然而笑,“我整日闲着,这样的荷包,不知绣了多少,何来割爱一说,左右妹妹喜欢便好。”
听玉缘说,裕嫔已失宠许久了,她这样安静的性子,想必也是不愿争宠吧,然素霞阁的欣嫔虽宠爱不多,但皇上一月里总有几日招她侍寝,算起来,也是有些薄宠的。二人性情如此不同,处境亦是不同。看着眼前恬静安然的裕嫔,虽是初次见面,心中却生出了些许好感,总觉得她与母妃有几分相似,或许是因为她们都是温和安静的女子吧。这样的女子,总是让人觉得舒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