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生辰帖子
“好月宁了,十一娘举办的宴会你就陪我去吧,她帖子都给你发了。”
崔珺瑶晃着宣月宁的胳膊,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委屈,“据闻这次的宴会正好和她的生辰日撞在一起,我看她是分明想借宴会之名,给自己操办生辰礼,郑家还真就宠她,给她办,我也不好不去,月宁你陪我。”
后面一句话,让她说的缠绵悱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哪个小娘子在同郎君撒娇。
散着花香的帖子静静躺在桌子上,不光崔珺瑶收到了郑亦雪的请帖,她亦收到一封。
她叹了口气,在崔珺瑶以为她终于被磨的同意时,拒绝道:“不了瑶瑶,那日我不方便去,你且去玩的开心些。”
崔珺瑶泄了气,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尖尖的下巴戳在自己手背上,“月宁不陪我去,我自己有什么意思,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娘子我一个都不认识,还不是看我是父亲的女儿才给我递的帖子。”
宣月宁轻轻打开那帖子,看着上面的日期,只觉目中刺痛。
哎,郑亦雪恐怕也是抱着此种心态才给她发的帖子,生活在裴家的一个孤女,在长安的时候她就与那些小娘子没有交集,更何论在越州。
她要是去了,只能沦为她们背后谈论的存在,何须自取其辱。
更何况……她盖上那帖子,眸里是崔珺瑶看不懂的深邃,她受够和郑亦雪同一天生辰,却无人真心祝福她的日子了。
这一世,就让她自私一回吧,不考虑其他,她不想再和郑家扯上任何的关系,离郑亦雪越远越好。
她啊,要在生辰那天,给自己煮上一碗面,安静地吃完。
“月宁,你怎么了?”
她牵强地动了动嘴角,还是没能笑出来,“我无事。”
崔珺瑶纳闷,只觉得对面的宣月宁双目盈盈水润,似是要哭出来,竟给她一种心酸无奈之感。
在两个小娘子谈论郑亦雪的宴会时,远在州学的郑梓睿也在跟裴寓衡说起此事。
崔棱是万不会参加一个小娘子组织的文会的,是以郑梓睿根本没有邀请崔棱,只是将帖子递给了裴寓衡。
“裴郎,三日后就是我阿妹生辰,她举办了一场文会,巧了你也告假,不如去坐坐。”
裴寓衡扫了一眼那帖子却未接,只是又重复确认了一遍,“三日后?”
“正是,”郑梓睿满脸宠溺,“家妹向来仰慕你,你若是去了,她定会十分开心。”
他的唇死死抿成一条直线,不禁抬手揉了揉额角,“谢过八郎,不过那日我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崔棱饶有兴致的追问:“裴郎有什么事需要告假?”
裴寓衡掀起眼帘,避过了这个问题,“还望崔老应准。”
他不说,崔棱瞥了一眼旁边的郑梓睿若有所思,“临近年关,你们二个又都告假,我看不如给学子们都放假好了。”
说完,他就一副就这么决定的样子,很是愉快的让身边奴仆通知下去。
裴寓衡同郑梓睿走出崔棱房间时,只听学子们得知放假的欢呼声。
脚下踩得是松软的雪,有寒风刮起,吹得裴寓衡披风上的狐狸毛领,蓬松一团,贴合在脸颊处分外温暖。
郑梓睿没有裴寓衡那么怕冷,但此时此刻,自己同他一比,竟觉得寒冷,呼出一口气道:“崔老当真疼爱裴郎,听闻你告假,便将州学都给放了。”
旁人看不出来,但郑梓睿却瞧了个真切,崔老是奔着裴寓衡来的。
这话要是别人说,可能带点拈酸吃醋的意味,但若是从他口中说出,那就是在阐述事实,是以裴寓衡只是淡淡恩了一声。
回道:“也兴许是崔老自己想回家了。”
两人走进学舍,赵皖晨等一众学子已经奔来,将二人团团围在正中央,此刻被能下山的喜气沾染,什么世家子弟、寒门学子,都不重要了,他们就要放假了!
“裴郎、八郎!你们简直太棒了,竟然说动崔老给假,哪怕只有三天也好啊!这山上简直太冷了。”
“是啊是啊,你们怎么说动的崔老?”
“我打算回了家先好好吃上一顿。”
众学子闹够了,开始好奇两人是如何让崔老给假的,郑梓睿坦然说出自己阿妹要举办文会之事,引得学子们蠢蠢欲动。
郑亦雪的生辰不重要,但可以同郑八郎一起在文会上舞文弄墨,岂不美哉。
既然大家都放了假,郑梓睿便从善如流的邀请学子们上家中一叙,学子们当即便同意了。
唯有寒门子弟一个都没吭声,齐齐看向从一开始就默不作声的裴寓衡。
赵皖晨仗着两者关系好,便问道:“裴郎可去?”
巧了这话让郑梓睿听了去,最想给的帖子没能给出去,当即苦笑道:“裴郎不去参加文会,我回家都不好和家中阿妹交代。”
有学子鼓动,“裴郎为何不去?”
“既然大家都去,裴郎不如一起去玩一玩。”
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横亘在裴寓衡和郑梓睿中间,墙的那面是提起阿妹就满新欢喜的郑八郎和一众要给郑亦雪庆生,打算做诗相送的学子们,墙的这面是他裴寓衡和在家中画图,与郑亦雪同一天生辰的宣月宁。
同一天的生辰,他嗤笑一声,解下披风放在手里,已是冷了脸,“不了,那日我真的有事,就不同大家一起了,你们玩的愉快。”
寒门子弟见他不去,纵然有些人想去,也都按捺了下来。
又说笑了半晌,见时候不早,大家纷纷回去收拾行囊,第二日便开始结伴下山。
覆着白雪的下山之路极不好走,学子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走着,只有裴寓衡一人坐在软轿之上。
这软轿还是郑梓睿叫人送上来的,裴寓衡不跟他客气,也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这要是回家病了,还不知道宣月宁和阿娘会如何担忧。
一码归一码,从容的上了轿子,一路和郑梓睿说笑着下山。
时间尚早,郑梓睿便提出要给郑亦雪买生辰礼回去,宠溺的口气道:“若是知晓我回家没有给她稍礼物,她定会生气的,你不晓得,家里的阿妹可真是前世来讨债的。”
裴寓衡裹紧身上的披风,半张脸陷进狐狸毛中,附和道:“确是如此,没有比她们更难缠的人了。”
“我记得裴郎的阿妹今年八岁了吧?我还没问你,那日跟你拔解上山的小娘子怎么也是你的阿妹?”
郑梓睿纯属好奇,眼里一派清风朗月。
裴寓衡伸手往上拽了拽毛领,隐匿在其下的红唇微抿后开口:“是我表妹,姑姑与姑父相继亡故后,阿娘便将她接来养了。”
“哦?表妹啊,”他这话里完全是打趣的口吻,“怪道拔解那日十分紧张你的身体状况,听闻学子说你坏话还十分不忿。”
末了,又加了句,“到也是个可怜人。”
长长的睫毛垂下,裴寓衡看似不敌劳累而闭上眼,没有回郑梓睿的话。
下了山,越州的繁华喧嚣便触手可及,裴寓衡掩唇低咳两声,抱歉道:“今日身体不适,就不陪八郎前去给挑选生辰礼了。”
与其告辞后,他便抬步走回家中。
而郑梓睿走走逛逛,便来到了文涯阁,让掌柜给他推荐些适合小娘子穿戴的首饰来。
三楼画图的小娘子们听闻来了个俊俏郎君,拉着宣月宁偷偷摸摸来瞧他。
宣月宁瞧见郑梓睿当即就是一惊,他怎么会在此处?
小娘子们闹出的动静让郑梓睿听了去,转头一看,对宣月宁笑道:“可是七娘?今日州学放假,裴郎身子不适,已经先一步回了家。”
听闻裴寓衡不舒服,她哪里还有那么多遇见郑梓睿的复杂心思,“见过八郎,我家阿兄和你拜别时,气色可好?”
“尚可。”
宣月宁点点头,朝白秋之的喊道:“掌柜的,今日的图样我都画完了,我先回家去了。”
白秋之回道:“哎,行,路上滑,你慢着些,我把今日工钱给你。”
当着郑梓睿的面,她突然就觉得白秋之给她的工钱烧手,“不了掌柜的,给我半日的就好。”
说完,数回一半钱还给掌柜的,急急忙忙穿好衣裳就出了门。
她凭本事赚的钱,凭什么不好意思拿,真是,做什么要觉得不好意思。
“八郎可真是疼爱阿妹,你且瞧瞧这个步摇,此乃七娘设计的,配十一娘最是合适不过。”
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在听到身后白秋之询问的声音时,还是脚下一个趔趄,眼眶顿时就红了。
用冰凉的手指压住眼角,不在多想,往家赶去。
推开门直奔裴寓衡房间,敲了半天门不见他出来,转而去书房寻他。
书房因她在用,屋内一直有火盆,此时碳火烧着,暖和的紧,裴寓衡正披着披风翻书,瞧见她回来反而讶异的紧,“你不在文涯阁,怎的回来了?”
宣月宁快走两步,一身寒气地朝裴寓衡走去,一只手撑在书桌上,将另一只已经搓热的手放在了他的额上,“你哪里不适?可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