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大营处,众将领看着坐在曾经贾敬所座位置的年轻人,心中都有着种种猜测。有的想着是终究是老上峰的亲手调教出来的,必然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的,则想着这不会是皇上设下的圈套。眼下京畿大营,虽然内部竞争激烈,但说到底对外上,他们倒是一致的。
贾琏抿了口茶,润了润喉楼。将茶碗放下,用一边准备好的热毛巾擦擦手指:“诸位我是今日第一次见,往日的敬大伯伯在这里,我也很少来。这位置,是我求来的。”
他开门见山的说法,到底让这些武将很是一愣。他们从没想过,这个有着探花郎、林阁老之徒名分的标准儒生,会有如此直接的方式。
贾琏叹了口气,看着宽大的桌面上摆放的地图:“诸位觉得……眼下西北战局如何?”
“战况焦灼,怕是短时间内看不出个什么来。”回答的是一个领将。
贾琏拿起一边的小竹竿在地图上西北的位置指点:“西北地区,前些年的时候有过很严峻的旱灾。这些年,也未见好过。当时皇上担心农耕落后,正好南方缺人i就大举的征调北方的劳力到南方去。眼下,这一片的很多城镇,怕是连乞丐都未必有的。”
他说的是实情,在场的都是领兵大战的没有人不明白这些城镇空虚,对于行军的结果。这也是平安州再次叛乱后,西夏入侵为何如此便利的结果。可是,眼下大兵都在北涯隘口,动弹不得。西南地区大理等,又虎视眈眈。西宁郡王的部队,也只能在那里死守罢了。不过好在川蜀地区地势险要,只要西宁郡王不出什么问题。
贾琏抬头看向他们,用低沉的语气道:“就是耗上我父亲和诸位老将的命,怕是西北战事最多也只能拖上个三五年。三五年后呢?前年江南发大水,堤坝冲毁若不是早先有存粮,怕是粮草都未必够的。诸位也是知道,朝中功勋盘根错节,不务正业者居多。看着光景不好,逃避江南的也更多。我这次回来,是带着我的妻子一起回来的。但是我的两个儿子和弟弟,都在金陵。我想,诸位是否愿意同我一驳。”
“明知道守不住,驳又能如何?”开口的是一个老将,他的年纪同贾琏的父亲相当。贾琏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我虽看着年少但说到底也不是少年人。江南有长江天险,我们无非就是要做到拖延时间罢了。眼下京畿没有什么过多的事物,我想不如趁着前线焦灼,将大片的城镇的人口迁徙到江南去。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最好,什么都不要留下。这事情,皇上已经允了我了,诸位看着如何办。”
说到这里,贾琏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听到他这么说,周围的将领都觉得,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狠辣的鬼书生。这个青年,第一次看着跟林如海很像。话语谈笑间,听着有王子腾的影子。可做事情上,却带着贾敬宁公的精髓。后生如此,家业不愁啊!
他们很容易会意明白,贾敬带出来的人都是很务实的。他们没有继续纠结贾琏的年纪问题,而是快速的拿着自己的竹竿对地图开始筹谋。
他们仔细研究,从路径到人口乡镇一级如何才能拖延时间等,做了细致的讨论。贾琏一句不说,只是让身边跟着的书记记录着他们的每一句言辞。很快,一个城而有效地计划被提及出来,贾琏看着书记官整理好的,一页页翻过,在桌子上弄整齐了装入羊皮袋子起身:“本官这就要进宫禀报了,诸位大人整顿好军士,同时同他们说清楚。不是我们不守,而是为了子孙后代,我们必须如此做。”
“小贾大人放心,当兵的在前线抗敌,涂得就是家人安妥。这事情,不会有什么的。”看着从头到尾并没有干涉的贾琏,众人都他的印象还不错。
贾琏午饭都没得吃,就匆忙进了宫。木承泽此时正在享用午膳,见着贾琏询问了也没有吃,就留了他一起用。贾琏也没有客气,倒是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用了起来。木承泽停下筷子,看着纸张上做的会议记录,让一边的内侍拿了朱批,在上面写了一个准花了一个圈圈后,放在一边。
“回头整理一下,上个折子这事情就定下来了。用黑云纹的,做了武科暗折。”
贾琏用手帕擦擦嘴角,点了下头。他一边夹着自己喜欢的菜一边说道:“臣也觉得这事情,不能让朝中知道。但是对于前线,臣认为还是告知一下。只是做私下传告比较好。”
“嗯!”木承泽点点头:“回头让巧儿安排人去前线一趟。你私下给你父亲去封信。”
“是!”贾琏应声,便不在吭声继续吃用。木承泽看着他那自在的样子,突然间觉得好玩。这小子……似乎拿定了自己拿他没办法是怎样?不过看着他如此,倒是觉得日后的日子不是那么难熬。
人最怕的是死亡,但是人最怕的是明知道自己的死期还得迎难而上找死的日子。
木承泽现在就是这样的日子,其实他对贾琏的放肆能够容忍,很大的程度是因为贾琏也是这样的日子。
贾琏用了午膳,去了军部准备的办公室,细心坐下来整理那些将领的言辞,将其一一摘录并且署名是由谁做的。他将这份折子一式两份,一份给皇帝陵一份带回家存档。他要让后期依靠天险,依然能够安然居住的人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贪生怕死,他们为的不是个人安危而是子孙基业。
弄好了折子,已经到了傍晚。走在出宫的道路上,周围的官员都因着不熟悉,而很少同他交流。前科的探花郎,现在的三品大员京畿总管,三鼎传人。不管是哪项,都让贾琏的身份变得让人无法解除。
上了马车,接人的依然是兴旺之一。他们二人带着老婆随着贾琏过来,原本贾琏是不愿意的。但是他们也说了,不管自家老爷要做什么,总是要让人伺候的。就是外兵进入,也不会找他们这些下等人的麻烦。
回到家中,此时的荣禧堂旁边的梨香院成了他们小两口的住处。贾赦不在,邢夫人也不在。没得开正门的道理。贾琏从偏门进来,正好看见王熙凤早早的在炕上等着他一起用晚膳。
两个人,三四碟的菜很是简单,没有那些珍馐,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常,但是那昏黄的灯光却让贾琏有了温暖的感觉。
他让人准备了小酒,给自己和王熙凤一人一杯。并不狂饮,只是陪着菜小酌即可。
贾琏的折子上去的很快,第二日木承泽就看见了自己案上的黑锦云纹折子,他仔细翻阅。发现贾琏这个折子写的十分明确,没有一丝居功的意思。那个策略出自哪个将领,一一说了个明白。他感叹,林如海王子腾的眼力。
旨意在下午的时候,就下达了。听到旨意的京畿将领对于贾琏这个小贾大人很是认可。没有个人居功,更没有傲慢无礼。这个青年,用着那一身正气在走动。
皇上的旨意是眼下边关战事焦灼,对于边关附近的百姓而言很是不好。京畿安全暂时不需要考虑,派出一部分人马特意到前线,将那里的臣民接往内陆,举家迁徙的更是可以前往江浙湖广。
这个旨意,对于朝廷中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应该说在上皇过世后的一段日子,造成了眼下皇上的一言堂。不过好在,木承泽做事情还不是狂妄自居就是了。
冬雪飘舞,新年到来。很多京城的人家都张灯结彩,王熙凤也在自家中带着丫鬟婆子贴上窗花,弄了粥棚在寺庙附近。
过了年,皇上开笔,衙门开始办事。王熙凤敏感的发现,周围的勋贵人家开始搬迁了。他们并不是大动干戈的走,而是一小部分一小部分的走。丫鬟婆子提醒了她这个事情,她也只是叹息一声罢了。王子腾过世后,王子腾夫人就独自带着家产回了金陵。在这个京城中,她们算是举目无亲的了。
因着天寒地冻,战局并没有扩大。周边的县郡,人口大面积的离开,路上倒是安全不少。王熙凤做主给邢夫人去了信,要求将来人尽可能的妥善接纳。家中的良田需要农户耕种,许诺他们若是能够耕种五年,便可有三分的权益。等到二十年,就可落户自有。
贾琏听到了她这么说,觉得也是个办法,就写了折子给了木承泽。在大朝会上,却不想这么一个好的事情,却遭到了整个朝内官员的阻拦。毕竟眼下若是整个朝廷南迁,家中土地必然是家族后起的可能。没有了那些土地,如何在当地安家?
贾琏站在大殿中央,安静的听着那些人的纷纷扰扰。他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在那些人吵闹完了。他漫步向前走了两步,目光锐利的扫了一圈,让那些人都看向他:“诸位大人,民生安定本来就是国家社稷的根本。本官提出这个折子,是有些羞涩的。毕竟这并非本官的良策,而是本官的媳妇。那妇人性子绵软,就是看见猫儿狗儿的都要舍了饭菜的。迁民入地,本身就是为了日后国民社稷。南方前些年瘟疫,后又有水灾,劳力损失已是遍地荒野。诸位大人怕是没见过的,本官在那边寥寥算算,也是十年之久。民户据地,两三年的有人开荒者,必然不会成为佃户。四五年的,长久佃户必然是主家赚了。可是,本官在这里说一句难听的,本官家中不足十口人,吃食穿衣仅仅依靠俸禄,单单也是够的。多了一些人情往来,也不过是一个庄子的。诸位大人家,种的了那么多地吗?吃的了那么多粮吗?”
他的话语,尖锐刻薄。在场的人却不敢出声反驳,但是却恨透了眼前这个青少小官。
王熙凤听到朝中的事情,看着回家沐修的贾琏,一边给他弄水煮花生吃,一边笑着:“你竟是惹麻烦呢!若是伯父和林姑父还在,怕不是要骂死你的。”
贾琏嚼着花生,味道十分香甜。他嗤笑一声捏了自家媳妇的嫩脸:“怕那个做什么?我们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头来他们都是要走的。要去跟诚亲王下跪叩拜的。迎春必然是储君,未来的皇后。我如何担心这个,你看我们日后,必然是国之忠良。加上正经的开国皇亲老贵……他们能耐我何?”
贾琏是想的明白,王熙凤是听着热闹。周围的婆子道是感叹自家老爷和奶奶,都是天仙搭配的却想着那事情。
虽然朝中大臣对于这件事情很是不情愿,但是木承泽的圣旨还是下了。不强求,但若是做了皇室内府会补贴损失并且对主母进行嘉奖,比如眼下的王熙凤,就因为贾琏的折子,得到了二品夫人的诰命。这比较那些还在家中等着自家男人给自己挣诰命的女人来说,幸运太多了。
贾琏不知道那些大人会如何,但是他觉得日后他们的后院会很热闹。土地田产这些东西,稍稍撒出去一些对于那些女人不算什么。但是见面后,明明是二品官的女眷,却要向一个三品官的女眷低头,这事情就有的热闹了。
事情热热闹闹的到了春末,夏初。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热,贾琏听钦天监说的,怕是又要大旱了。他回想起记忆中的这些年份,京中富户看准了时机买卖米粮,曾一度造成粮价高涨。早朝结束后,他没有前往京畿大营而是回到家中。王熙凤正崴坐在炕上,给自己远在金陵的两个娃做鞋袜。看着贾琏回来,很是惊讶。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家中带来的银粮可是富余?”贾琏拿起王熙凤已经凉掉的茶灌了一大口。王熙凤听他问话,很是惊讶。转而一想,眼下这个时节不就是荣国府倒了的第二年吗?当时米粮价格狂增,就是有些余钱的他们,也要节衣缩食。
“你是想……”她试探的看着贾琏。贾琏点点头:“倒买倒卖,先将富户的粮食能收的都收上来。然后压低价格,今年大旱眼下迁民还在进行不能路上没吃的。”
王熙凤细细算计,点了点头:“这事情怕是咱们一家也做不起来,这些年的确存了不少粮食不假。但对于这边的市场,也只是杯水车薪。你还是要禀告皇上,趁着风还没起来,就先压下去。”
贾琏听闻,点了点头:“还是你想得妥当,我不当家的到底是不清楚这些的。”
王熙凤看他小意奉承的样子,低头笑了。
对于不择手段的抬高粮价的事情,木承泽是深恶痛绝的。因此在钦天监出了大旱的预警后,就起草了旨意告诫有粮富户,如果发现哄抬粮价的行为,必然严惩。没收家中存粮,散放农户。
虽然说,皇上下了旨意。但是民间已经习惯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官相护,民生不顾的局面。若说皇上,实际上人们更愿意去花些银子消灾。
王熙凤比贾琏更明白其中的东西,因此当贾家的一些商铺还是低价收购米粮的同时,比收购价高出三分卖出的时候,就有人在朝堂参贾琏妻室买卖粮食,哄抬粮价。可是王熙凤的定价,到底是比市场低的多,低了将近六成的结果就是,很多粮商也看上了贾家的存量。
对此王熙凤只是让人记录了前来大宗买粮的,她卖的的确便宜。若是日后这些粮商能够做到本分卖粮,倒也就罢了。谁在在京城没有个三亲俩友的?
但若是做的过分了,那么她手头的购买协议就会成为那些人的催命条。她在等着,等着冬季的来临。
果然,秋季过去大量的人在京城中转南下,粮食就成了必须物。之前低价购粮的,还是哄抬粮价。他们本的,就是民不反官不纠。说白了,眼下各家各户都希望能够通过这次粮食炒作,中饱私囊,没有人会去做断人才路的事情。不过事情,终究是事与愿违。在过了冬至的大朝上,贾琏一份奏折,将朝中半数官员套了进去。
这事情,是贾琏提前同木承泽商量的。朝中这三年,为的也不过是给移民争取时间。因此很多政务上的事情,也就不怎么管了。大量的基础官员,都派往了南方。就是内府令,也已经搬走了全套的机构。只是留下了一部分的老人,在这里伺候。
贾琏的参本,一时间朝野震动。但是他们却无法奈何贾琏,此时都在各自回家擦屁股的想法。木承泽会给他们这个时间嘛?显然不会,在一阵发怒后,所有大臣都留在了大朝殿堂内,就等着内府令和红蛇卫配合抄家去了。不过好在,涉猎官员过多,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只是抄了部分家产,充公了事。当然,好处是从那之后,再无人敢哄抬物价了。
贾赦是在开春的时候,带着年轻兵士回到京城的。木承泽给出的命令就是,能拖就拖,不能拖就退。留着青山在不拍没柴烧。此时北方的气候,也不适合养人了。单纯的为了这些土地,损耗精兵强将不划算。贾赦个人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军中的兵士,在听到是先让他们的家人撤到南方,皇上还给安顿土地等方面,在对带着事情上,反而用心了不少。在贾赦带着精兵回来的时候,那头留下的都是油滑的老兵,数量也不多。无一不是为了给对方制造障碍,帮着拖延时间的。也是在贾赦回来后,木承泽下达了全民撤离的命令。只是他本人,会到最后一刻。
朝中很多人对此多有不满,但是想着自家二郎也不能死在战场上。也只能说说话,耍耍嘴皮子罢了。眼下西夏军倒是不妨碍,但是北涯隘口哪里已经有着精兵强将的金人等在那里。他们刚刚灭了辽,正是士气最正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最后两三张的样子!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虽然说我总是跳票,甚至我个人对这个作品创作的并不满意。
若是能够伸展开,成为八十万字左右的作品的话,我想这个故事我想表达的内容会更加明确。
可惜,作为一个言情,不管你是不是同人,四十万字左右是大部分读者的习惯。最初跟编辑商量的时候,也是卡着这个来的。
故事完结了,下一个我要开的可能是 职业小三上位邢夫人,或者是 林妹妹带着剑三系统重生。
但是从我个人对角色的创造习惯来说,我更喜欢王熙凤这样的。
五月份开红楼新书,三部红楼后,一起开定制。希望大家能够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