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这头跟着邢夫人闹腾说笑话,贾琏则跟着贾赦去了前院的一个隔开的小院子。里面只有一个正房还有一个火房,看起来是用来热菜和烧水用的。正房不大,就是内院正堂侧厢的一半大小。里面摆设着简单的书柜和多宝阁,没有什么额外的东西。墙壁上挂着两三幅看不出是谁的骏马图,贾琏仔细辨认发现那应该是自己老爹的手臂,抬手蹭了蹭鼻子没敢多想。地下似乎点着地龙,很是暖和。

贾赦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挥手示意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自己坐□让门口的小厮上了热茶,双肘在桌子上支撑起来,十指交叉托着下巴看着自己这个已经张开的儿子:“你来之前林如海给我来了信,那头还是那般闹腾?”

他这三四年在这边经营农场,用着当年关外开荒的经验倒是让他弄出些名堂来。不但将原本的爵位恢复了不说,还愣是靠着一知半解的本事,老来得子了。

那邢夫人的身体,不过是下面开口太小的关系。长年累月下来,也就成了石女的说法。他有一日喝酒壮胆,愣是用剪刀给她来了那么两下。加上送来的药水,倒是帮了大忙不说,人年轻身体好了,孩子还有了。

贾琏听到贾赦先问的是老太太那边的事情,点了点头:“过了端午就是贵妃娘娘省亲,因为提前打了招呼我没有过去。敬大伯伯拉着我下了一晚上的棋,到底是拖了过去。我想这,眼下师傅也说我的学识是够了就是眼界不够,那边还满院子的富贵想这拉这拉那儿的。我就带着凤哥儿说是来看看您和太太,顺便接迎春回去。那园子我是没看,不过听说也是花了千万两的银子盖出来的。不过师傅说,里面卖材料的多是内府那里的人,我也就没跟着凑热闹。”

“千万两……”贾赦有些吃惊,那都快要赶得上国库的银子了。

贾琏点了点头:“我也是听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说的。有一日吃酒,碰到了就听他算计。从古董字画到小戏子的,加上园子里面的景观规划什么的大概就是这么个价位。听说那园子的图,原本是找了山野大师做的,只是五千两的银子。但是后来不知道怎的,又找了一个外来和尚帮着做修,又花了不下两万两的香火钱。合着大概也有三万两的样子。”

“你二叔现在是粮道吧……”贾赦从银子上,想到了贾赦的工作。盐粮不分家,都是*的东西。他想后靠着,手指敲打着手背。

“是!”贾琏点点头,看着贾赦:“不过儿子觉得,这里头二叔哪里拿的钱怕是不多。三四年的冰炭敬,算上贩卖国粮赶不上师傅的盐政。顶天也就百万两了。再加上上下打点的,怕是不是大头。只是听那冷子兴说,周瑞家的曾几次从甄家的管事哪里拿了银票,怕是有些牵连。另外,老太太曾经是动过府里东西的。但是后来,周瑞家的从甄家那里拿了钱就没了这个心思。另外,有一件事情关系着二婶和我们家的前程。我眼下只是一个举人,还没办法上折子请罪。写信,我担心不保险,想着这次来了父亲能不能上个折子。二婶利用手头的月例银子,做高利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周瑞家的和冷子兴都在帮着这事情,要说拿证据倒是不难。但是我明年就要参考……这事情……”

贾赦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她还敢放例子钱?她不要命了吗?”他的声音有些大,眼睛有着往外突的意思。吼完了,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的,无奈抓抓头:“行,这事情你老子我给你弄了。明年参考有个什么打算?”

他决定将那边的事情放放,先问问要紧的事情。

听到父亲问科考的事情,贾琏温润一笑:“这个倒是不担心的,师傅说虽然状元什么的想不到,毕竟我根基不够稳妥,不似那种从小就泡在书堆里面的。但是看着岳父、敬大伯伯还有咱们家本身的名头,说是给了一个进士还是可以的。只是说,做了进士他希望我先进翰林院做个编修什么的呆上三年再说。眼下朝中上皇和皇帝的人马争夺的厉害,我若是此时插进去怕是不妥。”

贾赦闻言点点头,搓了搓手指节:“听你师傅的没错,老皇帝的身子骨看着还成,等上个两三年去寻个外任也是可以。”说完这个,他盯着桌面想了想,从一边抽出一张纸铺好,也没有弄笔墨似乎有些焦躁。过了一会儿才抬眼看着贾琏。这个儿子不像剧本子里面说的风流不羁,倒是有着书生气节。他做了人家的便宜老子,现在又给人家弄了一个弟弟总觉得不是那个味道。他搓了搓手:“你……”

滑倒了嘴边,他想了想又改了话口:“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弄个孙子?”

听到这个贾琏有些意外,他低头一笑:“您眼下三个儿子,就我一个成年的还要孙子做什么?琮哥儿正是鸡嫌狗闹得时候,等过了三四年钰哥儿也得是这么个样子。我晚点要孩子也好,到时候叔侄年龄相差不大,您这边也不好说。若是淘气惹了祸,您说是骂叔叔好还是骂孙子好?还不如让他们再差上一查的好。你看兰哥儿和环哥儿,一个叔叔一个侄子。”

他没有说宝玉,毕竟宝玉身上有着别的东西。就是再大的或事,老太太二太太的也不会说他什么。就是他那个二叔,也只能由着老太太宠着宝玉。

贾赦听到这个,也明白他的意思。再次搓搓手:“你就没想过别的?”

“别的?”贾琏有些纳闷,这别的是什么?转而一想到老爹的小动作,他明白了。微微一笑:“我自己手头有足够的东西,犯不着跟弟弟争夺什么。况且,日后我要走清贵一流,本来也没有继承荣国公的意思。功勋说到底,还是容易犯忌讳的。倒不如清流贵勋来的好。有着荣国府的底子在,在朝廷也好走。就是日后糟了劫难,也能保证子孙道路。原本我还想着,如何劝您日后将爵位给琮哥儿呢!这下子到底有了一个嫡次子,也算是好事。”

他说的是实话。早在金陵的时候,他就想过的事情。原本仰仗着他舅舅和王子腾的话,那么继承家业是必须的。毕竟不管琮哥儿如何,到底是一个庶子。但是现在父亲有了一个新的嫡子的情况下,这门风的该换就可以换个方式了。

荣国公的功勋本身就是祖上从军功上得来的,若是由文承武很多时候,他不得不面对类似敬大伯伯当年所面对的局面。以一个书生的身份,去做防务方面的工作。但是,如果继承者走的是武举的路数的话,那么他这边走了清贵文士反而更加好。

贾赦看着他,一时间摸不清楚自己这个小子在想什么。他阴沉着目光盯着桌面,声音低沉:“你难道就不想继承爵位?眼下国公的位置,从我开始还能传三代。”

贾琏摇摇头:“父亲,的确如果我继承爵位的话,对日后官场来说会更好走一些。都说书生脾气,酸腐难以相处。功勋家族中,本身就自有一套接触的方式方法。但是,眼下看着新皇本身就是一个希望削功勋的皇帝。老牌的功勋家族顶在那里,错综盘结的就难免一些糙枝乱梗在那里。看看老太太那边就不难看出了。就是那丫鬟,但凡喊上一个姑娘,那一两银子一个的鸽子子,也是能吃得。就是那只供给太后皇后的赤米,也每日都能吃上一盅。眼下看着,富贵云集不担心。可是眼下的情况如何,想必父亲比我更加清楚才是。”

贾琏叹了口气,手指慢慢磨着桌沿低头继续道:“北面据说气候很好,天养人茂。用不了多久,就是兵强马壮。更不用说平安州那边了,距离这里就很近。那平安州守备,听说跟不知踪迹的果郡王很好。而儿子的得来的小消息,说那西夏刚刚登基的皇帝,就是果郡王本人。皇帝日后用兵、用粮的地方大了去了。功勋家族的奢靡还能到什么时候?那个是用自家的银子来奢的?无外乎不过是从户部借了银钱,或者跟着下面欺上瞒下的。我们这等老牌功勋,怕就是第一批要倒得。等到上皇崩天,怕就是时候了。”

贾琏没有道听途说,他说的都是前世他所经历的。甄太妃去世后,甄家就倒了。甄家的事情刚刚发生,还没有全族抄没的时候,老皇的身体也跟着不成。据说硬是拖拖拉拉的在床榻上拖拉了三四年。之后老皇过世没多久,元春就病故了。可就是病故,却连个发丧都是匆匆忙忙。匆忙后,就是粮政上面,二叔贾政被押解回京。一切,都如同大厦倾倒一样垮塌了。

贾赦听着他语气中的焦虑和无奈,也深深感觉眼前这个少年郎比他这个活了两辈子的都看得通透。他双手摸搓着指节,想了想手指敲了敲桌面:“你说的浙西固然没错,但是你也要知道你父亲我身上的爵位到底跟过去的不同。老位置是祖先的功勋的来的。但是眼下,却是我跟皇上打赌得来的。皇上为啥让两府分家,看的是你父亲我这个人可用。既然我可用,你日后必然也是可用的。”

贾琏闻言,只是笑笑。能说的他都说了个清楚,若是再多就不合适了。他会对林如海坦白,但是却无法对自己的父亲坦白。都说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师傅的确跟自己没的什么血缘关系。但是林如海是标准的读书人,作为一个清贵他最怕的恰恰是被人戳脊梁骨。而他的父亲不怕。所以,他坦白给林如海,是因为作为他的徒弟,做事情上面需要他的教导,不然就是师傅的过错。他们的利益是拴在一起的。但是他同父亲……

虽然这些年贾赦在西北兢兢业业的精英马场,但是又能说他跟他有什么牵扯吗?只是一个父亲的名头,就是明年参加科考也是借不到什么光的。

更重要的是,这位皇帝人很不错但是……却最后也是得了一个全尸殉国罢了。北面日后会越来越风调雨顺,而这边却会连连天灾*不断。最后留下的,哪还有什么爵位世家?不过都是树倒猢狲散的结果罢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照顾好媳妇,然后寻一个外任的机会,老老实实的在边远地区做一个地方官跟着媳妇好好过日子。等到一切大局定了,也就是个富家翁罢了。

夜里安顿好了房子,他们住在后面一个小院内。邢夫人已经派人给他们烧了地龙和火炕,里面没有床。宽大的炕上,两个人抱着厚被子到底是暖和。贾琏披着一件灰鼠皮子的袄子歪着身子看书,灯光有些昏暗不过好在他也不准备多认真。只是手里那个东西罢了。

王熙凤梳洗好,身上穿的单薄的里衣爬上床盖好被子躺平身子。身下火炕的热度,让她一度以为下面铺着一床电褥子。不过这个世界可没有那个东西,只是下面的单子到底是稀罕货。用的蜀绣的剁锦,也不知道贾赦是如何得到的。人躺进去虽然不够绵软但是那毛茸茸的感觉反而没了凉气。

贾琏见她躺好了,放下手中的书挑了挑蜡烛低头道:“今儿父亲跟我说爵位继承的事情,我拒绝了。”

“拒绝了?”王熙凤闻言,霍的坐起身看着贾琏,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她皱眉:“为什么?那本来就是咱们的东西,凭什么要拒绝?就因为太太生了一个儿子?那孩子眼下还小子呢……养不养得活、长不长得大都是不可说的。”

贾琏看她的样子,心底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若是他说了这个必然会引起她的反弹。毕竟,在她的世界里面,这个爵位本身就应该是自己的。他给王熙凤披上自己的袄子,拉高了被子:“你听我说,眼下朝廷的事情有些微妙。你也知道我跟了林姑父,日后要改换门风。你知道我这个人的,虽然说未必有那么混蛋。可说到底,也不是真正的那种酸腐的人士。更没得什么清高一说。我早先想着要改换门庭,也是为了日后子孙做打算。你看现在的富贵,日后这爵位怕也无法承继。大姐姐的位置如何得的你又不是不清楚。老太太那头……若是甄家完蛋了,怕是我们也会跟着。功勋世家一个个奢靡成风,从户部借银不断地。就把那国库银子当作自家的来花用不说,更是花了心思在下面贪墨。可是眼下西夏那边、北面都是要花银子打仗的。难免的几个岛国也不是很安定。我明年就要入士了,若是我继承这个爵位,那么战时我就是敬大伯伯那种命。”

“这跟敬大伯伯有什么关系?”王熙凤对此有些不理解。

“敬大伯伯当年就是进士的,可是因为是功勋世家最后是去做的武官。你看我是那带兵打仗的人吗?我努力挣脱老太太,为的不是抛头颅撒热血。而是能够有个好前程,带着媳妇过小日子的。眼下有师傅在,只要运作的好我就是文官。到时候将爵位推给钰哥儿,那么再如何也不会让我一个文官去带兵不是?到时候,不管会不会削爵去号的。我有着你伯父和师傅的面子,做一个地方小令完全没有问题。”

王熙凤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贾琏的意思。她嘟嘟嘴穿下被子,枕着枕头看着棚顶上面贴着的图画:“反正,你是知道我的。这是不是功勋不重要,但是那满府里面的东西我是看中的。你日后要做官,就是靠着那些俸禄能吃饱肚子不?更不用说,你我早晚都是要有孩子的。难道还让孩子日后吃糠咽菜去?就靠着我那点嫁妆,你那些经营能当几何?更不用说那请客送礼,日后就更多了。我们不能随意收礼,但是也未必我们不去送的。再加上,你这头让了那头老太太怕还惦记呢!不管怎么说,宝玉那在哪儿呢!你这头把爵位能够让给一个继室所出嫡次子,那头她就能跟着老爷太太要荣禧堂给二叔!”

贾琏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他靠着墙壁叹了口气:“那也不是我能阻挡的。我只是想跟你过我们的小日子。什么国家大义,什么士子风流从来不是我贾琏要的。”他伸手握住王熙凤揪着被头的的手,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凤哥儿,我说实话。我是个浑人,虽然看着人魔狗样的。但是我知道,我比那些纨绔好不了多少。只是我眼下要学着如何把自己弄得成个人样子。钱财方面,我一向认为那都是旁的。有人、有观、有点本钱必然会有大笔的富贵过来。可是这功勋……爵位什么的,面对眼下这么一个皇帝,我确是不敢要的。

若是老皇当政,你看我必然会被扔到边关当武将。你我夫妻分离,或者让你跟我过去吃苦都不是我想要的。但是眼下这个皇帝,就差把奢靡纨绔不知进取就等着女人裙下流水的这些人,统统宰了塞北隘口了。”

王熙凤听到他最后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她翻翻身挣脱开贾琏的手,背对着贾琏嘟囔着:“反正……旁的不管,日后若是孩子没得银子用,可不是我的过错!”

贾琏听着这话,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时候的贾琏还是没有从哪小纨绔里面走出来。正如他说的,他就是一个披着一层不错的皮的玩酷罢了。

同时,王熙凤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我写不出圣母来。所以我的凤姐儿是自私的,她只是为了自己去盘算。为贾琏,也是因为如果不为贾琏她得死。所以为了不死,她只能把贾琏算进去。因此,她还是一个自私的人。

我在这里稍作了解释,同时下周二开始恢复每日双更。

下一步书已经在筹划了,话说养编编最好还是码红楼……而且,我写了王熙凤和贾琏,写了林如海,写了宝姐姐。所以,我决定写一个糟人骂的。

那就是林黛玉……不知道,我的林黛玉会不会崩的太厉害……哈哈哈哈哈

希望大家期待我的 红楼之粉黛青涩内容就不在这里泄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