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接到报喜的,是来自荣国府的婆子。王熙凤哪里得到林府消息后,就派了刘嬷嬷去了贾府。听到林如海得了三公末等,贾母心升了一下。虽然没有什么官职,到底是进入了内阁算是文官之一了。只是看到来人是王熙凤哪里得婆子,内心有些不喜。
不过,林如海已经升到了太保。她一个妇道人家,就是如何再不如意也只得忍了下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这个女儿还不是自己生的。
贾母虽然郁闷了一阵子,转而就想通了。她盖好被子,虽然老年人夜里难以入睡不过这一点似乎在她身上没有痕迹。
多出了一个三公内阁行走,还是曾经的探花郎江南盐政林如海,这件事情到底在整个文官群体中震动不小。老的文官认为,只要林如海回来了,那么小皇帝如何重用新人,都很难动手。尤其是在上皇还在世的时候。
早朝,林如海位居一品站在文官首位仅次于内阁首辅的后头。此时的首辅是上皇在位时期的名臣,姜太师。姜呈。
姜呈扭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年轻后生,对比起他老态龙钟的状况,正值中年的林如海恰恰是最好的时光。
林如海微垂着头,姜呈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他抿唇恭敬地笑了一下。微微躬身的晃动,虽然轻微但也让姜呈内心安顿了一下。不过转而一想,姜呈不得不感叹后生可畏。
林如海和他的长子是同科进士,不同的是他的儿子中了榜眼,入了当年上皇的眼娶了四公主做了驸马。他想来也是当时上皇顾及他,所以才让他的儿子绝了仕途的前程。毕竟,宗法有律,驸马、仪宾等均不可参与政事。而这个林如海,因为在琼华宴上面一杯酒倒了反而因着贾家躲了过去。
想到这里,姜呈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听着礼部的宣声,撩起衣摆躬身下跪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对于这些虚礼,木承泽是不在意的。实际上很多时候,他更认为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不如多做一些事情的好。坐在前后不靠的龙椅上,木承泽双手按住膝盖看着下面的大臣,目光扫过刚好看见扶着姜呈起身的林如海。没等礼部宣令使开口,他便开口问道:“林如海,回来家小可是安排妥当了?”
“内子贤惠,无需我多顾。”林如海低头横走两步出了列队恭敬回答。
“那就好,朕还担心你家小安排不妥呢!”木承泽点点头,林如海躬身一拜回到队列中。木承泽扫过下面的群臣压低声音:“有事就报上来。”
“臣……有本奏!”在木承泽话语刚完,一个四品官横挪出队列,躬身行礼后陈述自己表奏的事情:
“报万岁,今岁春雪退晚,春耕晚起怕是与农本无益。根据冬情所论,怕是北方秋收不利。”
“钦天监那边可有预测汇报?”木承泽也知道,今年的春天过于寒冷了。种子下地,怕是都活不成。可若是晚了,到了秋怕是熟不了。临冬若是有霜降,秋收就全毁了。
“回万岁,各地测算今年冬春雪多,怕是霜也要来的早一些。”回答问题的是走出队列的钦天监的官员。他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木承泽叹了口气:“户部那边可有什么良策?”他询问的是户部尚书温则良。
温则良走出队列:“回万岁,眼下春寒,秋霜若是真来的早,怕是要出粮荒。从户部库粮看,若是南米北贩或许能够支撑一冬。眼下,库粮主要是应对军需。”
他心头对于粮道方面,很是皱眉。那库里面有多少粮食,报上来的数量根本不能看。整个京城,有那个不知道那粮道里面的猫腻。如果说盐政是暴利,那么粮道也不差。只是没有人会想到,有人打国库粮仓的主意。这些年大灾小闹的,因为国库要紧着军需,因此都是依靠地方自己或者国库拨银来做的。他只希望,这一次能够依然如此。不然,那从粮库闹起来的,就不是小事情了。
木承泽闻言,点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眼下我么虽然和北蛮辽夷签了合约。但是不等于北涯隘口哪里,就不需要驻兵。西夏那边虎视眈眈,原本就担心他们会同吐蕃联合。南米北贩,也是可行。”
听到这个,林如海想到凤丫头的那不曾卖出的米粮,想了想挪步出来:“启奏万岁,南米北贩的确是能够解除北面粮荒的问题。但是,难免会有商人从中谋取暴利。臣在南边多年,因为前些年的病疫造成劳力缺失就是盐收也是依靠罪籍才未拖延。但很多良田,都是荒地居多。臣有一议,今年北春寒,种子难以下种。朝中功勋多在金陵一代,拥有大片良田。不如,让农人南下种地。功勋贵戚人口终究不多,就拿臣家来说。一家五口,仅仅是俸禄就够嚼用。按照土十收六来算,只要朝廷减免一些税收到了秋冬,就能够省下库银还免于赈灾。”
木承泽听着林如海说的,仔细想想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温则良侧头看着眼下这位新出来的上皇时期的探花郎,微微皱眉。他想了想开口:“回万岁,臣觉得林太保的策议可行!从前三年各州陈报来看,南方地界平原水草都是不错,但是病疫之后,十村空六。老幼多寡,劳力不足也不是三四年的事情。若是想让人口恢复,怕是要得等上个六七年的样子。北面壮丁多,除征兵外还有负于。若是分了田地,也是好事。待来年春头日好,再回来耕种本土也是使得。虽然迁徙疲乏,到底要好过浪费了种子,秋收无望的好。”
木承泽点点头,看向姜呈:“太师觉得如何?”
“林太保的提议,到底是好的。只是,老臣觉得功勋家土,都是老辈所得。多数金陵、太湖周边平壤都是建国所赐封。这事情……”他有些迟疑,他们家虽然已经脱离了功勋,到要往上数到底也是老字辈的人家。来工务农是好事,但到时候主家能够得多少,就是个问题了。他自家倒是好,只要留下往年需要的。其他的都给了那些农户,也是使得。但是其他人家呢?他若是同意了,就是日后得了民好,也会被同戚怨恨。
“既然是赐封,那就还算是国有。”木承泽听到这里,想到那些尸位素餐的功勋,勾勾嘴角一个绝佳的主意冒了出来。姜呈微微抬眼皮看到他的笑容,心下咯噔一声。忙低头不再言语。木承泽眉眼带笑道:“那就如林如海、温则良所陈,各州府去统计一下北春灾严重地区的壮丁家户,保留他们现有的农田。此春已经无法耕种了,民间不是有句俗语吗?树挪死,人挪活。安排车船,让他们去南边种地去。眼下南方也是春寒,但南方稻谷众多。水汽丰沛,就是到了秋也是有的收的。温则良,让户部并司礼监、内府令一起测算一下到底南方有多少荒地,安人头安排。不纳税收,按照朝六民四,让他们种了去。若是功勋祖地,就朝三它一民六。眼下西北战事要紧,也只能委屈功勋了!另外,若是有民间庄户愿意接纳的,也跟他们说清楚。民六是必须的,只是这人头税就免了他们的。算作恩赐。”
“遵旨!”温则良躬身行礼。林如海看了他一眼,笑着起身回到自己的队伍。
之后没有文官什么事情,多数的是武官那边关于边疆的事情。林如海再没开口过。下朝后,温则良走过林如海身边同他比肩前行:
“林大人好谋算啊!”
“温大人兢兢业业的,也是不容易。”林如海低眉笑道。他的双手插在袖筒里面,温则良则放在身侧,看起来是不怕冷的。眼下朝拜的安平场内,白雪早早被打扫干净。只是那屋檐上的皑皑白堆,人们吐气间的白烟还在述说着,这个春天不暖和。
“这块入夏了,竟然还下了雪。怕不是要六月飞雪了!”温则良伸手指了指那屋檐上的雪花,叹了口气。今天的春开得不好,原本天气回暖。却不知道为何,一夜风雨下去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林如海顺着他所指,也叹了口气:“听说北渤海国那边,有地龙喷火,整个辽东都烟尘缭绕许久了?”林如海说的是年头初开的时候,渤海国那边火山喷发的事情。朝廷安排在北面的探子来信说,大半个辽国东部都笼罩在黑烟之下。很多人都因为呼吸了烟尘而得肺痨而死。消息传过来不过是半月之久,林如海能够知道还是因为内府令特意给他说的。
“唉……人算算不过天!”温则良摇头叹气。他背着手:“听闻林大人在江南收了高徒?”
听到有人提到贾琏,林如海抿唇笑道:“高徒算不上,小徒顽劣的很,又是个膝盖软的怕老婆的。只是孝顺,为人还算有些良心。早年丧母,家里一堆的糟心事情我看着可怜。内子是他姑姑,倒也不好驳了内子的心意。”
温则良只是没话找话,听到林如海这么说只是点点头:“林大人家,是荣国公门府。那怕是贵妃亲眷?”
“这倒攀不上!”林如海摇摇头:“早年圣上给我那岳家分了家,内子生母乃前荣国公嫡妻,眼下继室分家与次子,我们倒也不怎么好去攀附这个。再说,我林家一直走清流末之的,也不太好一同。”
二人走到拱门前,林如海侧身伸手示意温则良先行。温则良客气了一下:“一起吧!”说罢,二人继续并肩前行。出了拱门就是午门,过了午门就是各路衙门的办事院落。林如海是内阁行走,同温则良不是一路只是从这里错开了。临别,林如海交代若是到了沐休,可走动一二。温则良听得出他的意思,也没推辞。
从午门夹道走过就是内阁办事的凑铭堂。说是堂,不如说是一个小殿。黑红色的大长酸枝桌子摆在屋子里,屋子里点着地龙很是暖和。主位的地方,是皇上的金色绸缎披挂的椅子,其他长椅放在两侧延长到门。木承泽还没到,此时三两个内阁书记正在一边的靠墙椅子上,坐着品茗闲聊。看到林如海进来,都停下动作。这个人虽然没有正式的官职,到底是内阁行走一品三公。
上皇在位的时候,喜欢赐予内阁成员三公职位。但是因为奸臣作乱,当年的三公也只保留了一个姜太师。眼下,这位太保,可是实实在在的新鲜人。要知道,皇上这些年用人上很是谨慎,眼下突然封了一个三公,可不是要紧。
“林太保!”书记官起首的带头起身向林如海行礼!
“免礼!”林如海挥手表示没什么,眼下作为书记的都是五六品的官员。为首的,也是低了他两届的,他大可摆摆架子。寻乐一个末尾的位置坐下,他来得有些早。他跟温则良同行得时候,更多的人则是在后面议论纷纷。王子腾被皇上喊着跟着去了上书房,内阁首辅姜呈也跟着去了。
王子腾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林如海悠哉游哉的坐在那里品茶,手里拿着一些往日的书记册子在阅读。见到王子腾进来,他放下书册:“昨日回来的匆忙,都没来的及去你家。今下可是有时间?”
他没有开口问政事,眼下他只是一个行走。闭口不谈,才是最合适的。王子腾也知道他在规避什么,坐在他对面,向服侍的内侍要了杯茶:“我听闻你回来就去见了皇上,今儿也没得什么事情。带上你媳妇来我家喝杯清酒倒也使得。”
“你这是晃点我呢?一杯清酒如何就哄得了我?没的好酒哪能成?”林如海笑着表示不乐意。清酒说是酒,就是就是好水。他如何不知道,王子腾是借着清酒来说自己酒量差。
“你就是一杯倒的本事,清酒就成了啊!”王子腾撇头不乐意看他。姜呈此时带着次辅和其他官员进来,正好听到。他摸摸胡须:“怎么?王大人是要请客?”
“阁老!”王子腾起身给姜呈行礼,林如海也站了起来笑着接口:“我们两家算是亲戚,我那弟子娶了他的闺女。本来这是回来,要上门的。但是我这没空,就约了说下了班去他家喝酒。可他倒好,愣是美酒没有,清酒不一杯。”
“我何时说一杯了?”王子腾庚庚脖子:“我年前得的梅上雪,怎么也是一小壶呢!”
“这还不是吝啬了?”林如海笑着指对。众人听着,也跟着笑王子腾小气。嚷嚷着,若是合适一起去馆子吃酒的好。天寒地冻的,不如吃酒暖和。
姜呈坐在左手第一位上,笑着:“你们就别凑合了,人家亲家拜访的。我可是听说了,林探花当年可是一杯就倒,不知道这些年在江南可有长进?”
“阁老笑话了!”林如海低头双手交握在小腹坐□:“怕是体制的关系,这些年到底还是一杯好惠泉的量。”
听他说的尴尬,姜呈笑着隔空点他:“人家都说,有多大的酒量就坐多大的官,你倒好!都是一品大员了,眼下还是一杯的量。这可不行啊……怎么也得练练。”
林如海抬头一笑:“阁老说的是,可我这身子到底伤了根底。年头初的时候,吃东西不对差点要了命去。眼下看着好,怕也是蘸不得酒了。还是阁老海量,都说宰相肚里能乘船吗!”
他说的感慨,周围的人听的仔细。王子腾轻哼一声:“若不是你贪嘴,如何会如此?那花草本就要弄好了才能吃的,若不是盐政乃国税大事,有内府令的先生跟着……你啊!”
“所以我不是小心了吗!”林如海抿唇一笑,倒是不想再说的意思。周围的人见他不想再说,而且人也没有靠前坐。首辅也没说让他上前,都没再吭声。到底是离开内朝多年的人,他们人中有新皇提拔的也有老皇古旧。眼下来了一个林如海,看不出到底会是那边。
下了班,已经是日头偏西。林如海跟王子腾约了回家换了衣服就过去,便上车离开。王子腾倒是没有走,而是站在宫门口自家马车边儿上。过两日贤德贵妃省亲,若不是为了这个他也不会紧着要林如海过他府上。
他站了不多时,一个小黄门从里面串了出来,点头笑着:“见过王大人,贵妃娘娘托小的将这个交给王大人。”
黄门递过一封信给王子腾,写信的人是贾元春。这事情在他从上书房出来的时候,就被人告知了。拿了信,他看了那黄门一眼,扭头上车。
黄门见他上车走远,也直起腰身走进内宫。他不是前庭的内侍,只是内宫的服侍。不过因为身后有一个贵妃娘娘,到底比其他的有脸面。只是这前头的内阁大臣,他们这些人也得低头哈腰的。若是不够尊敬,引了内府令的主意,也是不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中国古代如何称呼火山爆发的,只是用了地龙吐火来说。大的火山爆发,会造成大面积的气候变异。因此我设定成到了端午,京城反而下雪了。